第九十六章：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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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是我, 我是阿枫！”</p>

小男孩先是吃惊，随后惊喜地跳起来，连声呼唤：“看我, 我在这里？”</p>

但苏梦却完全听不见他的呼唤，见四下无人应答，便冷冷抽出鞭子。</p>

唰！</p>

鞭子甩在地上, 抽出深刻裂痕。</p>

“阁下既不见我，那为保乡梓平安，我也只能动手了。”</p>

阿枫表情慌张，他哪里见过娘亲如此凶悍的模样, 他不敢看天道, 便将求救的目光放在清禾身上。</p>

天道没反应么？</p>

根据她对天道的了解，不应该呀——</p>

“要动手么？”天道简洁道。</p>

阿枫一脸悚然。</p>

清禾立即提醒：“这是这孩子的母亲, 还什么都不清楚呢, 动什么手。”</p>

“那也该先让她冷静下来。”</p>

“我、我去！”阿枫听得心惊胆战, 他生怕娘亲不“听话”让天道大人不快。</p>

传说中的天道大人可是极为凶悍的存在。</p>

大人们告诉小孩，不听话的人，就会被天道抓走。</p>

尽管接触之后, 天道大人让他觉得敬畏仰慕……但娘亲不能不听话！</p>

“让我来吧, 只要看见我, 阿娘就不会闹了。”</p>

“可是你娘亲又看不见你。”</p>

一大一小两人的目光, 齐刷刷投向天道。</p>

天道：“……”</p>

神灵信手将院外篱笆间探出的鹅黄色花朵折下, 放在唇下轻轻吹了口气。</p>

一只由草木编制而成的鹿身, 在三人面前快速成型，接着覆盖血肉, 转瞬间, 便与普通幼鹿没什么区别, 唯独温润的鹿眼黯淡无光，欠缺灵气。</p>

“进去。”</p>

阿枫最初有些迟疑，但在神灵出言后，便快步上前，冲入小鹿体内。</p>

小鹿后退一步，接着愣愣抬起头。</p>

“嘤！”它发出清脆的鸣叫声。</p>

“草叶之身，即使有附灵，亦无法开口，”天道平静道，“除非你母亲自愿再次施舍你骨血，赋予你生命，你便能得以真正附体转生。”</p>

南厌部洲和地府断绝联系，死人自然不算正规死人，全是黑户，只要有手段，仍然可以正常转生。</p>

可问题就在于这里。</p>

苏梦只怕也以为自己儿子早死了，凭啥觉得你这哑巴鹿是自己儿子，又给予血肉？</p>

让天道出面说？</p>

不合适。</p>

各方面都不合适。</p>

清禾原本还想嘱托两句，但那边苏梦已然察觉到他们这里的异动。</p>

无论是折花，还是变鹿，都有确切动静。</p>

这位司巫正处于极度应激状态，愤怒到了几点，此时察觉到篱笆另一端的异动，确定并非人类后，便不再多想，狠厉一鞭抽去。</p>

“现身！”</p>

眼看鞭子就要抽到阿枫身上，清禾及时一把将它抓住。</p>

苏梦的修为还未到合道，自然敌不过她。</p>

原本清禾顺势想将鞭子粉碎，但忽然想起这是孤儿寡母保命家伙，连忙及时泄了力。</p>

鞭子余波冲击在篱笆上。</p>

“哗啦——”</p>

篱笆四散炸裂，倒了一大片。</p>

苏梦意识到不对，以及敌人的游刃有余，立即将游蛇般的鞭子收了回去。</p>

“不怕。”见苏梦暂时不会发起下一轮攻势，清禾摸摸小鹿脑袋，“我陪你一起去。”</p>

小鹿顶了顶她的手心，滴滴答答地向转角走去，一眼撞上了神色戒备的母亲。</p>

“……停下！”苏梦呵斥道。</p>

小鹿抬起的前蹄，委委屈屈地放了回去。</p>

“嘤。”</p>

他弱弱的向娘亲唤了一声。</p>

阿枫的气息正源源不断地从这头小鹿身上传来。</p>

然而刚才发生的一切怪事，也都在苏梦面前展露无疑，她无法忽视。</p>

是修为不够，认不出自己的孩子又心生怀疑，不愿放走他么？</p>

嗯，那她得……</p>

正琢磨着，阿枫却已等不及她拿出方法，自己抬步向娘亲走去。</p>

他低低地唤了两声，谁都能从那鹿鸣声里听出委屈依恋之意。</p>

苏梦表情当即变了。</p>

半晌，她开口。</p>

“你走，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p>

*</p>

离开苏梦居住的院落，三人在山林中重新商议。</p>

“我觉得母子之间，还是有些心有灵犀的。”</p>

“阿娘绝对认出我了！”小男孩暂时摆脱幼鹿躯壳的束缚，固执道。</p>

“嗯嗯，那肯定。”清禾安抚。</p>

见阿枫已困得眼皮都在打架，清禾说道：“你先睡会儿吧，事情交给我和天道大人就好了。”</p>

小男孩实在困得不行，最后鼻音哼哼道：“嗯。”</p>

他在树下睡着了。</p>

清禾虚虚拢住他额上的伤处，想要为他疗伤，可惜她的灵力无法作用于灵体。</p>

就连阿枫身上衣饰，也始终保持着死前模样。</p>

她轻轻叹息一声。</p>

“你很擅长与小孩子相处。”天道说道，“他很依恋你。”</p>

清禾道：“主要是这孩子自己也懂事。”</p>

“你很喜欢小孩？”天道问。</p>

“喜欢听话的，不听话的就不喜欢，怎么了？”清禾抬眸。</p>

“……无事。”</p>

此刻正值夜晚，看着清秀可爱的阿枫，清禾却被戳中了思绪，渐渐发散开来。</p>

凡人喜新厌旧，为了更稳定的家庭关系，选择了婚姻，选择了生子。</p>

而到了那时，大半的爱情也都变成了亲情，变成了责任与忠诚。</p>

她和神灵不能以寻常世俗而论。</p>

但是……</p>

要怎么样，才能日日看同一张面容而不会倦怠？</p>

要怎么样，才能日日触碰同一具躯体而不会腻？</p>

凡人之爱，有些可是七年不到，便移情别恋了。</p>

她低声自语：“神灵的爱情，可以维持多久呢？”</p>

“万年。”天道说道。</p>

“嗯？”清禾没想到神灵居然给了她一个确切答案，“意思万年后你就要腻了么？”</p>

“我只是从不做虚无的保证。”神灵声音像是平静的潭水，“你走后，我会等你万年，是已经证明过的事实，我可以许下承诺。”</p>

“对哦。”清禾又有些高兴起来，这可是字面意思的爱她一万年呢。</p>

“不过，你这是默认我会走啦？”</p>

“这不是已经说过的事情么。”天道淡淡道，“当我这颗心脏恶孽彻底祛除时，便会予你重塑肉身。”</p>

所以他最初迟疑，但最后还是接受了阿枫的愿望。</p>

每一分努力，都是在加速她离开的日子。</p>

她便不做声了。</p>

“嗯。”</p>

“南厌部洲类似的情况还有许多。”天道声音平缓而清冽，“我心脏的恶孽，很快便会得到克制。”</p>

她会离开。</p>

他会长眠。</p>

直到……万年后的再度相遇。</p>

*</p>

翌日，见小男孩精神好了些，清禾便开始为他出谋划策。</p>

她将计策主打放在接近苏梦身上。</p>

现在苏梦应激极其严重，根本见不得有儿子气息的古怪山鹿接近。</p>

“现在得让你娘亲发现，你不是妖怪。”</p>

阿枫连连点头：“嗯嗯。”</p>

“你娘亲要什么？”</p>

“阿娘是司巫，村子里比较缺食物和草药。”</p>

“那就给她带去。”</p>

于是，自那一日起。</p>

苏梦的篱笆门前，每日清早都出现了不同礼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