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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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禾用力推了推天道胸口, 示意他在孩子面前注意影响。</p>

“只是亡魂罢了。”天道平静开口，听不出语气。</p>

清禾警告道：“那也不行，你可是神灵, 注意些公序影响。”</p>

“啧。”</p>

然而当她惊讶抬首，寻声望去时，又见神灵只一派冷漠, 气质清冽，仿佛刚才那一身只是她的错觉。</p>

她自有办法拿捏。</p>

“也是哦，怎么会有人因为被打断亲亲就不高兴呢。”她嘀咕。</p>

天道捏捏她的脸颊。</p>

“疼！”她气鼓鼓瞪他。</p>

摸头可以，压头不行。</p>

亲脸可以, 捏脸不行！</p>

天道收手, 姿态看起来颇有几分无辜意味。</p>

正琢磨要说什么，却听那软糯童音更近了两分：“大姐姐, 我可以过来么？”</p>

哦, 和天道打情骂俏差点忘了还有个鬼魂小朋友在旁边等着, 也不知道有没有看见什么。</p>

“你过来吧。”清禾语气颇为友好。</p>

浓重雾气之中，逐渐走出道瘦小身影。</p>

那是个七岁左右，白皙清秀的小男孩, 他衣裳多处破烂撕裂, 沾满枝叶尘土, 似乎才从坭坑里爬出来, 额头则有偌大的血洞, 应是导致他死亡的致命伤。</p>

小男孩步伐还算沉稳, 只是神色间可以很明显看出拘谨与紧张。</p>

他慢吞吞走过来，眼睛看都不敢看天道, 只快速盯了清禾一眼, 随后低着头道。</p>

“姐姐好。”</p>

清禾打量小男孩, 只从他身上感到浓重执念，却无丝毫怨恨之意。</p>

但奇怪的是，任凭清禾怎样捕捉，都从他身上感受不到丝毫死气。若非天道有言在先，她甚至不会将这孩子向亡魂上面考虑。</p>

她露出微笑：“你好，你叫什么名字？”</p>

小男孩低着头，乖巧答道：“我叫阿枫，今年七岁半了。”</p>

清禾琢磨自己接下来的问法。。</p>

直接问你是不是死了，或者死了多久，对这个七岁半的孩子可能过于残忍……</p>

“他是亡灵，大约死了半月有余，一直于此地徘徊不去。”天道适时开口，“我方才探查灵脉，发觉南厌部洲与冥府通道同样被隔绝，长此以往，此地亡去魂灵，执念淡的会消散于天地间，执念强的，则会化作怨魂恶灵，成为此地恶孽的一部分。”</p>

这孩子的执念非常强，强到能够短暂掩盖自己已死的命数。</p>

所以尽管他夭折，身上却没有任何亡魂气息。</p>

这番话清禾能听到，阿枫也能听到。</p>

但小男孩只是局促地垂下眼睛，用手揉着自己破旧的上衣。</p>

“我……我……”阿枫嗫嚅两句，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隐隐浮动水光。</p>

虽然没有哭腔，但显然已委屈害怕得很。</p>

“不着急，慢慢说。”清禾试着抚了抚男孩的脊背。</p>

阿枫瘦得吓人。</p>

穿着衣衫看起来不明显，但她一手摸下去，能够很清楚地感知到肩胛骨凸出的情状。</p>

阿枫瘪着嘴道：“我感觉这里有亲切的气息，我才过来的。”</p>

“你感觉到的应该是我，我也是魂体。”不过只是单纯魂魄离体罢了。</p>

这句话让阿枫极大放松了心态，仿佛找到了依靠。</p>

他不易察觉地向清禾位置靠了靠，小声道：“姐姐，你可以带我找阿娘么？”</p>

清禾不动声色，温和道：“你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么？”</p>

“我走不回去。”阿枫乖巧道，“我要把草药给妈妈带回去，村子里的人还要治病呢，我好几天没回去了，阿娘一定等得很着急。”</p>

清禾猜测这就是他的死因。</p>

接着通过引导式提问，终于叫她摸清了阿枫的来历。</p>

阿枫是附近一处“退恶村”司巫的儿子。</p>

退恶村常年受邪祟侵扰，阿枫的父亲是个修士，死于某次邪祟侵扰，之后他便与作为司巫的母亲相依为命。</p>

司巫即为巫女，正面战力修为不如修士，但精通阵法医药，是退恶村现下的灵魂人物。</p>

“黑马草村里不够了，我想摘一些回去，但是突然起雾，我摔了下去……再清醒时，就已站在你面前了。”</p>

阿枫眼巴巴地看着清禾：“清禾姐姐，你知道我家在哪么？”</p>

姐姐也不知道，姐姐也很懵。</p>

这问题得去问你姐夫。</p>

她能判断出，阿枫说得都是实话。</p>

“退恶村的人，都还活着么？”清禾传音入密，和天道商量。</p>

“如今灵脉被严重污染扭曲，”天道确认了导致一系列变故的根源，“需再离近些，以作判断。”</p>

那就从退恶村开始吧。</p>

“当然可以。”清禾对小男孩笑道，“那我和这位大哥哥，就送你回家。”</p>

“……”阿枫悄悄抬眼，看向天道。</p>

比他知道的任何存在都要俊美清冽的青年，正面无表情地望着他。</p>

！！！</p>

小男孩受惊，立刻收回目光。</p>

他不敢冒犯天道，便只和清禾套近乎：“姐姐你真好看。”</p>

清禾哑然失笑。</p>

小孩子的讨好稚嫩而直率——大略是还没有到学会掩饰心机的年纪就已经夭折。</p>

一念至此，他青涩的话术并没有令她厌烦。</p>

“走吧。”清禾说道，“你执念这么重，家应该在不远处。”</p>

阿枫认真点头，小碎步跟上清禾。</p>

清禾……清禾选择跟上天道。</p>

哎呀，在被恶孽笼罩的南厌部洲找一个小村子，这不是诚心为难人嘛！</p>

一大一小跟在身姿清俊出尘的青年身后。</p>

青年神色冷淡，面无表情。</p>

少女则和孩童轻声聊着生活情况，以柔和方式了解情报。</p>

他们在这片蛮荒危险的土地上踽踽而行，前往孩童口中抗击邪祟凶潮的第一线——退恶村。</p>

*</p>

“这里便是退恶村？”</p>

清禾打量着面前奄奄一息的村落。</p>

到处是焚烧与衰败的焦痕，邪祟造成的破坏随处可见，怨气久久未曾散去。</p>

“是我家。”阿枫脸上兴奋的表情渐渐退去，转而不安起来，“但我走的时候，家里还不是这样。”</p>

退恶村每月都会遭受一次邪祟大潮攻击，所以破败是正常的，但如此寂静，毫无人气……就连阿枫这个七岁小孩子，都意识到不对了。</p>

他攥紧了衣角，衣服里包着他采回的草药，早被捏得皱皱巴巴。</p>

见一大一小气氛越发凝重，甚至隐有哭泣之意，黑发神灵轻声道：“有人。”</p>

“嗯？”</p>

小男孩红着眼圈看去。</p>

神灵微顿，随后简洁开口。</p>

“有活人。”</p>

阿枫表情顿时好转不少，擦掉眼底泪意，也能忍住担忧了。</p>

他能感觉到，这个大哥哥很强，非常强，而且长得真好看，比神像还好看。</p>

让他又想靠近又敬畏。</p>

“不怕啊。”清禾小声道。</p>

而清禾姐姐，给他另外一种安心依赖感。</p>

“嗯！”</p>

远处传来人声低语。</p>

“快看看，那里还有没有黑麻草，马上过冬了，得多储备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