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宠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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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章结尾修改了设定。）</p>

神灵平静地道出那女孩的愿望。</p>

“她想寻找到鲛人一族。”</p>

“鲛人？是人鱼么？”清禾顿时来了精神, 脑海联想到无数神话传说里的美丽描写。</p>

祓神道：“嗯，人鱼为俗名。”</p>

神灵简单介绍了水遗岛的情况。</p>

“数百年来，水遗岛一直在捕猎鲛人族, 而近年来尤为凶烈，水遗鲛人濒临灭绝。”</p>

听到捕猎灭绝两个字，清禾反感地皱眉。</p>

这让她联想到地球某些, 因人类猎杀而濒临灭绝的珍惜动物。</p>

况且鲛人与普通动物还有不同，他们具有思想灵识甚至能够如人类一般修行，如今遭到屠宰贩卖的残忍待遇……很难不令她生出怜悯。</p>

她还想了解更多，但神灵没有继续亲自介绍。</p>

早从万年前起, 对于凡人的苦痛神灵便毫不关心, 也没兴趣去了解了。</p>

于他而言，世间善恶的本质, 无非是一部分人的恶孽堆积, 另一部分人的痛楚凝结, 最终由他进行祓除净化，然后开始下一度轮回。</p>

有人的地方便有恶孽，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p>

数万年来, 祓神见过的类似事情实在太多了, 极难以泛起波动。</p>

水遗岛的痛苦, 相比引得天道堕神的那场, 活祭十万人, 数百万人流离失所的绝世阴谋, 惨烈程度又算得了什么？</p>

怜悯的人是清禾。</p>

神灵只负责承担她的同情，实现她的怜悯。</p>

最后解说情报的工作自然落在赤霄头上。</p>

“你问他。”神灵说完, 便径自休憩去了。</p>

【得嘞！】对于为祓神复仇之事, 赤霄一直是最激进的那个。</p>

他当即滔滔不绝地为清禾介绍起来。</p>

【水遗岛是谷圣秘境赐予北荒的第一块绿洲, 因此当年吸引了众多种族前来生息反应，孤僻冷淡的鲛人也因此垂首，破天荒在尘世现世。尽管最初他们便住在绿洲最边角，距离凡人聚居地仍然十分遥远，可相比仅存于海洋传说的鲛人，水遗鲛人是三界之中，唯一能明确找到的一支鲛人族。】</p>

【后来，人族逐渐占据世间主导地位。天道大人仍执掌尘世权柄时，水遗岛民尚且知道规矩，自我收敛，但那件事之后，他们彻底目无天理，屠杀鲛人，与各大部洲贩卖鲛人珠，人鱼烛等特产。】</p>

清禾越听越愤慨：“其他人不阻止么？鲛人没法逃跑么？”</p>

赤霄被她的情绪感染，也越发愤怒，他冷笑一声，声音透出浓重的憎恶。</p>

【须知道，仙人谎称天道大人堕落陨落的当日，水遗岛主所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禁闭水遗岛，联合岛内名门，将所有滞留水遗岛的鲛人，尽数圈禁豢养。】</p>

其中透出的急不可耐，令人憎恶作呕。</p>

几乎能令人想象出，水遗岛高层定是数着日子，巴不得天道早日陨落。天道堕落长眠的那日，这群居于神灵血肉之上的蛀虫，怕不是得弹冠相庆？</p>

最令人恶心的是，如水遗岛高层这般狼心狗肺不知感恩的渣滓，世间还有多少？</p>

【水遗岛本来是有计划的豢养屠宰鲛人，但当代岛主膝下仅有一女，生育艰难。那女孩身有绝症，因此，岛主强行以人鱼心头血为其续命，天长日久，水遗岛的鲛人怕是已经死绝了。】</p>

清禾越听越是满腔怒火，想到水遗岛隶属北荒部洲，作风乃是一脉相承，顿时更恼火了。</p>

她这么提议的初衷，是想让祓神帮助凡人，顺便感受下凡人不是一无是处……神灵这找的是个啥？</p>

听得她直蹭蹭冒火，甚至寻思，不然索性毁灭，算拉倒。</p>

然而这只是一瞬的破防想法。</p>

神灵已经开摆了，她不能躺平。</p>

若她不能对神灵的冷漠加以约束，那无辜生灵遭到牵连不说，神灵自己也终会被恶孽反噬。</p>

况且这件事里确实有不少疑点。</p>

水遗岛岛主之女想寻找鲛人，看似目的是治好自己的病，但如果只是这种单纯利己愿望，怎能为神灵所注视？</p>

她的要求是，神灵寻找到北荒部洲最需要帮助的无辜人群。</p>

水遗鲛人算一类，这海氏大小姐又该怎么说？</p>

她哪怕患有重病，有个“好父亲”在，也扮演着压迫者、施虐者的角色，如何能被视作底层弱者？</p>

那女孩无辜在何处？</p>

清禾紧蹙的眉心微微舒展：“总之，先去看看吧。”</p>

*</p>

水遗岛处于北荒部洲最南边，面临北海，与西岐部洲少许接壤，气候相较北部更为正常，并且因为绿洲天然蕴含天道灵力，水遗岛物产极其丰富，堪称人间天府，北荒之珠。</p>

清禾来到水遗岛时，直观感觉便是喧闹，与吹拂而来的海风，海岛风情极为迷人。</p>

说起来，她去过的地方不多，但风土人情都十分鲜明。</p>

神灵所居的天元中洲自不必说，山野广袤，郁郁葱葱，烟雾缥缈，堪称世外仙境。</p>

去谷圣秘境的那次，则是北荒典型地理环境的代表，为寒风烈烈，人迹罕至的冻原。</p>

而水遗岛，这北荒众多绿洲中的明珠，却有着独特的丰茂。</p>

繁华喧闹与慵懒平静在这座海岛上奇妙交织。</p>

因为岛上人口稠密，土地面积受限，水遗岛的建筑间隙均颇为逼仄。</p>

正如海风日日吹拂过珍珠上的尘灰，使珍珠光润明亮。</p>

在北海海风的日夜吹拂下，水遗岛整体环境十分明亮清澈，有种海盐汽水的清新感。</p>

此时正是下午，海风虽仍有些凉，但日头正盛，温暖的阳光照耀在身上，驱散了许多寒意。</p>

来往人群无论男女，均身着华丽绸衣，其中更有许多修行者坦然与普通人共行，而互不干扰。在这里，连她这身环佩叮当的打扮都显得没那么特立独行了，只像个不接地气的大宗门弟子溜下山闲逛。</p>

虽然也不时有人多看她一眼，却并不大惊小怪。</p>

清禾摸摸下巴，决定和一个路边酒家的老伯聊聊。</p>

她随手端起一坛酒打量，眉眼含着淡淡笑意：“大爷，你们这里条件真不错啊，连酒都比其他地方贵一倍。”</p>

能在水遗岛繁华处开店，这大爷也是有番眼力的，</p>

他看了清禾一眼，顿时有了判断，笑呵呵道：“仙子说笑了，只是老天爷赏饭吃。这酒乃是陈年老酒，没什么值钱的地方，比不得仙家的琼浆玉液。承蒙仙缘，仙子不如带回山门，与诸位仙长一同分享，也好叫老朽沾沾仙气？”</p>

这老伯着实会说话，不动声色间将她捧高，换做正经的刁蛮大小姐来此处，也必然挑不出错来。</p>

但清禾着实不是来找茬的大小姐，老人水平极高的一番话，除了啰嗦，她什么都没感受出来。</p>

她只觉得这老伯还怪有内涵的，讲话一套一套。</p>

她掐头去尾把话一听，回答道：“嗯？不用了，谢谢大爷啊。”</p>

而且她不爱喝酒，送她也没用。</p>

最后果不其然，什么秘密都没能问出来。</p>

直待抄着手走出酒馆，清禾方才猛然醒悟：“等等，我本来想打听海氏风评的！”</p>

祓神对她简直无话可说，</p>

神灵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对人均如此毫无城府么？”</p>

“怎么了？”清禾虚心求教，“我哪里错了？您指点一下嘛。”</p>

神灵轻嗤：“倘若这般毫无心机，就不要学别人做暗访民情的事。”</p>

他还道这小姑娘有所长进，知晓从细微处入手。</p>

但从结果来看……算了，别看了。</p>

“怎么又这样。”清禾不服气，“您光说我做得不行，那怎么样是行，您来讲讲嘛。”</p>

“此处生活富足，民风倨傲排外，因为资源充沛，修仙者对普通人的压榨凌虐并不如北荒其他地方般严重，这些信息，你都看出来了么？”</p>

清禾心虚笑道：“那可能是差一点……”</p>

祓神很严谨地纠正她的形容词：“差很多。”</p>

“那反正，您看出来不也提醒我了么！”清禾有点羞恼，声音顿时大起来，“那您看出来就等于我看出来，结果还是一样的！”</p>

“而且您看，我也是有自己的收获。”</p>

清禾刚才东张西望，看似走马观花……其实也确实是在兴冲冲地走马观花。</p>

但这不能怪她！</p>

毕竟水遗岛无论底下积累污秽恶孽再多，其上盛放的花朵都十分美丽，极大开拓了她的见闻，见多识广嘛，她有什么错！</p>

而刚才，在东张西望间，清禾瞅到一处告示牌前挤了许多人，凭借修行者优越的目力，她成功发现布告上写的大新闻。</p>

此时她便要将这个情报指给祓神。</p>

此时清禾快步走向布告栏，也没见她参与人挤人大军，只施展腾挪步伐，便犹如一尾灵活的小鱼，轻易钻进人群最前排。</p>

“怎么样？凌波微步我还是有好好学的。”所以才专门这么显摆了一下。</p>

祓神：“……不要给轻身诀起乱七八糟的名字，临到头你忽然想不起来，吃亏的是你。”</p>

“啧。”清禾不满地咂嘴，心说祓神好没情趣。</p>

她努嘴，虚空点了点告示牌，对神灵说道：“快看。”</p>

此处为水遗岛正中，人群最为拥挤盛大之处，每天都会有无数人经过这块告示牌，看到水遗岛高层意志的体现。</p>

布告上是层层叠叠的告示，每天都会有新的告示贴上来，又有旧的告示被撕下。</p>

在来往众多的公文里，只有一张告示，最为特殊。</p>

那便是水遗岛岛主，海青明发布的岛主统祝——一种私人告示，是水遗岛权威最高的指令，内容为延请天下名医为女儿看病，若有名医治愈海氏小姐，海氏愿奉上十万灵石，并且，该名医将得到海氏的友谊与尊敬。</p>

周围人群议论纷纷。</p>

“话说海岛主这告示，贴了得有十三年了吧？”</p>

“是啊，也不知这病到底怎么回事，以海岛主之尊也束手无策。”</p>

“足足十万灵玉，买下一条小灵脉都足够了，若是好办，早该解决了。”</p>

十数年都是这样子，却始终未能解决，海青明这告示，已快成水遗岛绝景。</p>

“我听我在岛主府工作的家人说，大小姐罹患的，乃是名为【冰人】的罕见病。据说患有此症者，均心如冰霜，天生无情无感，四肢无知无觉。因此天长日久下去，肢体便会渐渐枯萎，直至五脏均化作冰霜而死。”</p>

“哎哟，海小姐这病，真拖十三年了？”</p>

“那可不，鲛人血乃是活络经脉的顶尖药引，要不然这岛上的鲛人，都快被岛主杀完了？如今海小姐只呆在自己的院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怜那花容月貌了。”</p>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八卦传来传去，海青明女儿的病在岛上，早便不是什么秘密了。</p>

清禾闭嘴听周围人八卦，待听够了，方才好奇问祓神：“她的病可有治愈之法？”</p>

神灵言简意赅：“有。”</p>

“什么啊？”</p>

“向我献祭，求得赐福。”神灵淡淡道。</p>

海青明女儿的绝症，无非是水遗岛海氏历代积累恶孽的报应。</p>

这才导致海氏这一代，近百年来，除了嫡系家主这女儿，其他分支竟然无一血脉诞育，眼看继续生育的希望也不大。</p>

那纵然大小姐身患绝症，为了海氏日后将来，大家也得拼了老命治。</p>

海氏高层绝对知晓祓神存在，也知道对于神灵而言，这点恶孽病症不过手到擒来，可他们哪敢向祓神献祭？</p>

“如果他们当真献祭，您准备要什么。”</p>

“我所要献祭之物着实不多。”祓神存在少许疑惑，但更多态度为漠然，“无非海氏当代族长及十八位长老性命罢了，却不知为何，海氏宁可断子绝孙，手上血债累累，也不向我祈祷。”</p>

“噗。”清禾失笑出声。</p>

这不就是要他们亲自提着脑袋送死么，那群人渣当然不愿意牺牲自己的美好生活了。</p>

见她发笑，神灵道：“嗯？”</p>

清禾严肃道，进行补充说明：“没有，我说您祭品要得还是太少了，得把他们家里往上数四代才行。”</p>

神灵随意道：“若真有如此忏悔决心，取悦于我，海氏只死一代，且事后保留这块绿洲，也未尝不可。”</p>

没错，别看水遗岛现在仍然如日中天，但支撑整个北荒的绿洲核心——天道血肉已经被祓神回收了。</p>

那这上百个由天道血肉供养的绿洲，现在便是无源之水，迟早会干涸。</p>

他们对资源榨取挥霍得越厉害，衰竭得便会越快。</p>

大约下一代，水遗岛就会发现，曾经用之不尽的资源，瞬间变得捉襟见肘。</p>

清禾说道：“但我觉得看他们现在这样子，指望他们自己能意识到，怕是没什么可能。”</p>

湖海中的鱼虾是捞不完的，山上的柴火是用不完的。</p>

水遗岛人世世代代都在传承这样的认知。</p>

因为他们的祖先，是天之所钟的优越族群，为他们开辟了这方乐土。</p>

如今天道陨落，那他们就是乐土绝对的主人。</p>

听着周围水遗岛土著的聊天，清禾露出厌烦表情：“花团锦绣之下，根部真是烂透了。”</p>

委实说，她真想直接把水遗岛看热闹、说风凉话、污蔑天道的杂碎，连同背叛者一起捏成小饼饼。</p>

什么叫气得手痒？</p>

她现在就很手痒。</p>

神灵不予置评。</p>

少女尚且未从他构建的纯白世界完全脱离，因此但凡看到世间不平事，都会愤慨。</p>

但他的愤怒，在万年以前，就已经燃尽了，仅留下冰冷的余烬。</p>

祓神语气平和地询问：“要改变计划么？”</p>

清禾本不假思索地准备回答，却又及时忍住了：“让我再想想。”</p>

无论她给出什么答案，神灵都不会反驳并实现。</p>

所以务必慎重，做到对神灵，也对所有人负责。</p>

负责……</p>

这是个离清禾极遥远的词语。</p>

她从未尝试过对什么人负责，外表乖巧，实则随意自由惯了，却没想穿越后，反而日日深思熟虑，当真奇怪。</p>

她还是决定实践出真知，用最笨。也是最实在的方法梳理思路。</p>

“我先去见见这海家大小姐！”</p>

看看作为海氏当代最大一笔血债的根源，她究竟是如何被认定为无辜之人的。</p>

这个问题的答案，会决定清禾对水遗岛的态度。</p>

*</p>

清禾轻巧向前一步，踮起脚尖，揭下了那薄薄一张告示，顺手拿在掌心又看了一眼。</p>

发现周围安静得过分，她抬眼才发现，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她。</p>

清禾已不会因旁人过度的瞩目而感到惊慌紧张。</p>

旁人的瞩目再社死，能有神灵的注视更有压迫感么？</p>

想要应对社死，最好的方法就是打断他。</p>

清禾不紧不慢，冲着离自己最近的中年男人微微一笑：“这位大哥，您这般看我，是有什么事么？”</p>

“没有没有。”这位大哥比较胆小，什么也没说，就钻入人群溜走了。</p>

“这位姐姐留步……”</p>

清禾如法炮制，吓走了几个离自己最近，目光也最冒犯的人，这才露出笑容。</p>

她随意卷起告示，准备按照其上所说，找到岛主府，却听有人低声问道。</p>

“这位小姐……你当真要去岛主府？”</p>

“嗯。”</p>

清禾抬眼，发现和她说话的是个面容清秀的少年，虽貌不惊人，声音却极悦耳，令人第一印象极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