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宠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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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啦？”</p>

“在下只是想提醒你，海岛主近年来因为大小姐的病情，日渐……冷酷，倘若揭榜之人未能见效，便会被处以斫头极刑。”</p>

豁，医闹是吧。</p>

清禾当即便笑了：“多谢关心，但是无妨。”</p>

若不是条件不合适，她甚至想托人给海青明传个话，今日祓神便要来他家为他闺女看病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p>

怕不是祖坟冒青烟的大福气哦。</p>

少年见她丝毫不以为意，一时拿不准，她到底是真的有依仗，还是单纯愚蠢。</p>

“总之，海氏委托并非你想的那般美差，若还有机会，奉劝你即刻抽身——”</p>

少年的声音戛然而止。</p>

因为正有几名面容冷峻的海氏护卫，前往寻找揭榜之人。</p>

少年不想沾上海氏这个麻烦，低声道：“言尽于此，后会有期。”</p>

随后便转头遁入人群。</p>

清禾便站在原地等护卫来抓她。</p>

顺便在心里和祓神聊天。</p>

“哎，我是不是表现得惊慌一点比较好？”她仿佛郑重地考虑，“但现在我也不太怕这种事情吧？”</p>

“但我这么淡定，会不会叫他们有点疑虑，汇报给海青明，打草惊蛇呢？”</p>

“姑且也算是经历几次大场面，我还是稳重些吧。”</p>

祓神实在听不下去她臭屁的自吹自擂。</p>

他冷声道：“方才那名少年，乃是鲛人，你看出来了么？”</p>

啊？</p>

“难怪他声音那么好听……但是不对，他长得没那么好看，不是都说鲛人无分男女，均是天姿国色么？”</p>

倘若祓神在地球做过老师，他必然会用一句话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p>

血压高了。</p>

真的高了。</p>

神灵慢条斯理，循循善诱：“那你可知，世上存在一种灵术，名为易容？”</p>

“前日方才教过你，令你好生练习。”</p>

清禾从祓神状似平静的语气中听出了杀意，当即试图糊弄过去，甜甜一笑：“这不是您在身边，我的心神就全在您身上，顾不得思索了嘛。”</p>

祓神不想理这花言巧语的小姑娘。</p>

清禾道：“不过确实应该好好学的，这样至少能看见鲛人的本来面貌。”</p>

她打心底好奇少年清秀外表下的真实容貌。</p>

“祓神大人，他长得好不好看？”</p>

以凡人世俗眼光而论，那鲛人少年自是清朗温柔，俊秀无比。</p>

但他为何要与她说？</p>

不待祓神回答，清禾便回答了自己：“算了，没看见就没看见，和您比，哪个不是胭脂俗粉？不看也罢。”</p>

神灵淡淡道：“倒也尚可。”</p>

祓神的尚可等于非常好。</p>

也就是说，那鲛人非常好看，只是神灵刚才不想说。</p>

清禾顿时心满意足。</p>

和祓神大人玩问答游戏，是需要一点小技巧的。</p>

此时，那四名护卫也走到清禾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身量纤细的少女。</p>

怎么看怎么没有名医气度。</p>

“你便是揭榜的游医？”</p>

清禾态度极好，笑眯眯点头：“是我。”</p>

为首之人瞥她一眼：“随我们走吧，不要乱看或者试图逃走，否则后果自负。”</p>

清禾吐槽：“你们这里请医生，第一件要说的事居然是禁止逃走么？”</p>

护卫看她的目光越发古怪。</p>

这少女怎么看怎么单纯，莫非真是个小傻瓜揭榜了？当真不知道在水遗岛当医生的风险程度？</p>

但这张告示被施加了咒术，筑基期以下无法揭下，眼前少女必身怀灵力。</p>

罢了。</p>

反正出问题，死得也只是这个外乡小姑娘。</p>

护卫们轻视的表现清禾一览无余。</p>

“他是不是觉得我很傻？”清禾在心里好笑地问祓神。“哈哈哈哈怎么可能。”</p>

祓神欲言又止，最后只轻叹一声：“嗯。”</p>

“您这声叹息是什么意思？！”清禾惊了。</p>

“还说我不知道在这里行医的风险……今天我偏就要让海青明知道，请我做家庭医生的风险。”</p>

她兴致盎然地谋划道：“我准备到时候找个单独相处的机会，然后问他【今天这个房间，我和你只能有一个人活着出去，猜猜会是谁】，你说怎么样？感觉想想他那时候的表情就很爽。”</p>

“幼稚。”</p>

“我给您出气呢，麻烦您稍微有些自觉好么！”清禾调高声音，强调道。</p>

这可是她精心思索许久，想到最爽的打脸法子，祓神就这样泼凉水，太过分了呜呜呜。</p>

明明……也没有那么差劲嘛！</p>

祓神不紧不慢道：“若你实在生气，万道雷霆下去，将他海氏万年基业劈得稀碎，再废去根骨。虽然他本人侥幸苟活，但六亲死绝，永无翻身之日，岂不是生不如死。”</p>

清禾：嘶。</p>

好吧，那好像是她眼界小了点。</p>

她虚心认输。</p>

接着，她叹息赞叹：“不愧是祓神大人，处刑方法还是您更有创意。”</p>

神灵：……</p>

这话确定是在认真夸他？</p>

可清禾还真是觉得，祓神的想法确实别致而狠绝，属于高居上位者才有的，随意拨弄罪人宿命丝线之感。</p>

海氏属实得感激涕零，如今小心眼的是她，而不是祓神。</p>

否则祓神当真要追究罪责，那番来自神灵的冷酷，岂是轻易所能承受？</p>

刚才仅从这简短一句，她已能嗅到鲜血的铁锈气息了。</p>

神灵一怒，流血千里，不外如是。</p>

神灵轻嗤，并未因她不太恰当的彩虹屁而有何情绪波动。</p>

只有些淡淡讥诮意味。</p>

水遗岛属实得感谢柳氏。</p>

若非他们将清禾带到神灵面前，今日水遗岛场面，恐怕就不会是颇有些好笑的，少女摩拳擦掌的游记实录了。</p>

他们需得感念她。</p>

紧紧拉住了怎样一个……即将堕入深渊，恶孽缠身的邪神。</p>

*</p>

护卫将清禾引至海氏府邸。</p>

她没能见到海青明本人，只看见了一个蓄着山羊胡中年修士，自称为海氏管家之一，胡玉。</p>

胡玉倨傲道： “敢问仙子师出何门？”</p>

清禾倒想说实话。</p>

然而考虑到报出祓神大名会招来玄武遗咒，她倒好说，可只怕其他在场人都得死，清禾便说道：“乡野散修，不值一提。”</p>

能成为海氏管家，虽不是最顶级的几位，但胡玉还是学着主人养了不少眼高于顶的习惯。</p>

一听少女无甚跟脚，胡玉身上傲气更甚。</p>

尽管面前少女穿着气度均非凡俗——但修真界有一说一，稍微有些本事的男修女修，都能给自己收拾出相当看得过去的模样。</p>

这般外表光鲜程度，与万年世家海氏的底蕴相比，根本不值一提。</p>

倒不如说，除了小……那位，身为海氏家生子的胡玉，这辈子根本就没见过形容粗糙之人。</p>

他敷衍道：“我引你去客房，这几天大小姐身体不适，等我请示过家主大人后，方对你再做安排。”</p>

至于具体什么时候？</p>

看他心情吧。</p>

此时已过了他当班时间，正该与几个俏丽小婢子调笑喝茶，却被护卫拉来应付这乡野村姑，属实可气。</p>

等他什么时候闲下来了，再说传达家主的事。</p>

——莫说他不负责。</p>

小姐的病，来来去去看了多少医者了，济世堂的医仙在她幼年尚且有救时，亦是亲自诊治过，可有见效？</p>

如今小姐那副模样……反倒连累不少被悬赏吸引而来的医者白白送了性命。</p>

他拖上几日，保不准就能叫这小村姑留得苟命。</p>

照他说，眼前的少女合该下跪感谢他的再生之德。</p>

“嗯，随意。”清禾说道。</p>

她面上仍然维持着平静沉稳的外表，这是她身为神灵座下行者，对自己的要求。</p>

但她心里其实有点烦。</p>

她不傻，自能看出胡玉的懈怠轻慢。</p>

被护卫押送威胁着带来，又被胡玉随意敷衍，除非菩萨圣人，否则泥人还有三分火性呢。</p>

再任性点的说法——她很想给这慢吞吞又眼高于顶的管事一拳。</p>

一开始被看不起，她还在心里与神灵调侃自嘲，但所有人都这样姿态，她还不得不耐着性子交涉，便越发不开心了。</p>

只是……</p>

清禾忍不住反省自我。</p>

“感觉我脾气变坏了。”清禾在心里与祓神反思，“我以前耐心没有这么差的。”</p>

更不会因为旁人的冷待，就觉得不开心。</p>

神灵淡淡道：“那你道德底线，着实高得值得世人学习。”</p>

“我认真的呢！”</p>

其实她知道，自己刚才那种表现，更妥帖的形容是——被宠坏了。</p>

但这四个字属实肉麻到一定程度，十分挑战她的羞耻心，因此清禾将这句话咽了回去。</p>

可要是祓神再嘲讽，她就要丢出来互相伤害了！</p>

神灵轻嗤，没再说话。</p>

但下一瞬。</p>

海氏府邸所有人俱齐齐抬头。</p>

因为天地间陡然凝聚的狂暴能量。</p>

此刻分明天高云淡，阳光灿烂，然而晴空一道霹雳——当真是字面意思的晴空霹雳。</p>

一道闪电居然如狂澜般，直直朝着胡玉劈下！</p>

山羊胡男人当即噗通一声栽倒于地，正正匍匐于清禾面前，姿态恍若谢罪。</p>

原本平静的海氏府邸，顿时如炸了锅似的，嘈杂声嗡然。</p>

“发生了什么？！！”</p>

“胡管事？胡管事还好么？”</p>

“快告诉家主大人！”</p>

“我好像看见了……晴空霹雳？？？”</p>

清禾作为距离胡玉最近之人，脸上亦露出吃惊表情。</p>

不是吧，她就是在心里想着给那人一拳，怎的就平白落泪给他电麻了？</p>

胡玉满身焦黑，倒在自己面前一抽一抽的，她面上表现出的惊讶，的确不是作伪。</p>

她上前一步检查胡玉气息，在心里脱口而出：“他没死吧？”</p>

没错，在这桩离奇事件的头号嫌犯人选上，清禾头一个找上了祓神。</p>

“没死。”祓神道。</p>

不过断了脑海是非根罢了。</p>

用胡玉本人的话讲，这叫留得苟命，合该向清禾磕头道谢。</p>

“您在为我出气么？”清禾感动得眼泪汪汪，心道祓神当场清算的品质，属实叫人出气。</p>

“勿要自作多情。”神灵平静道，“不过是他身有恶孽，又恰好撞到我眼皮底下，故此引动天理，受到现世报罢了。”</p>

“哇，天理主动干的么？爱你，亲亲！”</p>

清禾亲不到天理，又不可能亲天理的本体祓神。</p>

她便在指尖凝聚出电光——一小撮天雷，随后贴在唇畔，当真准备轻盈一吻。</p>

然而还没吻到，她手中的雷光便消失了。</p>

原来，神灵暂时收回了她引动天雷的权柄。</p>

清禾疑惑：“嗯？您为何要收回我的权柄？”</p>

祓神声音毫无波动：“你确定要以天雷气息，引得众人瞩目？”</p>

此处为海氏本部，高手无数，很难说会不会有人察觉到这一小撮天雷所蕴含的浓郁天理气息。</p>

须知道，此刻已经又不少人围上来，查看胡玉情况了，其中不乏原本隐藏在暗处的高手。</p>

按照清禾毛手毛脚的作风，多半会露马脚，使得事情越发麻烦。</p>

清禾这次委屈自己，揭榜充任游医，就是为了尽量以正常方式接近海氏大小姐。</p>

是这个道理没错，但是……</p>

“您觉得那道晴空霹雳就不够引人注目么？！”</p>

有一说一，她脾气变坏的原因，绝对是祓神的错。</p>

如果不是他这么自我地宠着她，哪里会叫她现在连一点点委屈都受不了嘛。</p>

“您该适度自省。”清禾确信道。</p>

祓神：？</p>

“说了。”神灵不容置疑道，“为天雷自发所为。”</p>

您最开始还说是天理干的呢。</p>

不过考虑到神灵的面子，她还是好心地没揭穿。</p>

哼。</p>

她脾气再差，也比口是心非重度患者的祓神强多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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