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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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想到这里，她的笑容渐渐淡了些。</p>

现在固然很好，但其实有时候还是会想念以前的亲人的。</p>

那个有些清贫，有些狭小，但仍然对她怀有最大爱意的家。</p>

她在软软的床上打了个滚，把脸埋在锦被中。</p>

又打了个滚，把有些呼吸不通畅的脸露出来。</p>

最后望着雕梁画栋的天花板，还是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来到大殿中。</p>

一进大殿，清禾便吧唧倒在软榻上，十分应景的嚷嚷：“累死我了！”</p>

因为已经有了专门房间，祓神坚决不允许她在锁灵殿中摆乱七八糟的东西，清禾只好委委屈屈地在棺椁不远处放置软榻，而将原本的玉床移到最角落，以免碍了祓神大人的眼。</p>

祓神见她没在里面待多久便出来，淡淡瞥她一眼。</p>

“整个过程除了嘴皮子未曾出过力，你何累之有？”</p>

“心累。”清禾歪倒在软榻上，用神灵最看不惯的怠惰姿态，向他软软的笑，“还是您身边最舒服。”</p>

“喜欢这冰冷空旷无人气的大殿，是么？”</p>

祓神将她每一个修饰语都记得极清楚。</p>

“那不一样。”清禾摇头。</p>

“如何不同？”</p>

“这里有您，那个房间没您。”清禾不假思索地说道。</p>

祓神：……</p>

“所以，我准备在这里住两天，在我的房间住一天，然后再回这里。”清禾数着指头盘算，“在您身边太久了，已经不适应没有您存在的生活，感觉哪里都不对劲。”</p>

听她地盘算，祓神险些气笑。</p>

这小姑娘想得倒是挺美。</p>

“你倒不觉得麻烦？”</p>

清禾举一反三：“哦？您的意思是，您愿意陪我住在那里，免得我来回搬麻烦，是么？”</p>

神灵顿时不说话了。</p>

清禾在软榻上滚来滚去，又缠着祓神说了几句话，被其冷峻批评一顿后，终于找到生活的实感。</p>

她心满意足地宣布：“好啦，我又有生活的斗志了！”</p>

祓神疑心自己方才说得过于严厉，以至于这小姑娘傻掉了。</p>

否则怎会因他严厉的训诫而找到生活实感。</p>

“您不懂。”</p>

祓神的批评，就和姨妈家外面那堵总是遮着太阳的围墙，阴暗清凉的居民楼走道，以及楼下那棵茂盛粗壮的老梧桐一样，是她生命中印象极深刻的锚点。</p>

“这是家的感觉。”</p>

可祓神于她，是什么家人呢？</p>

父亲？兄长？母亲？</p>

代入父母表哥给她的感觉，她觉得都不对劲。</p>

祓神给她的安心感，比山岳更加雄伟深沉。</p>

祓神令她产生的依赖感，比山月更加温柔多情。</p>

所以，不是父母长辈的他……于她而言，究竟是什么人呢？</p>

*</p>

将锁灵殿收拾妥当后，清禾终于觉得，有料理的仪式感了。</p>

于是——</p>

“祓神大人~”</p>

祓神拧眉：“你又要如何？”</p>

“我不敢杀鱼呜呜呜呜。而且这鱼刺好多，我不想吃。”</p>

祓神眼睛睁了又闭，闭了又睁。</p>

很好。</p>

再睁开眼时，依然是清冷高华的祓神大人。</p>

虽然他目不能视，却已然通过少女可恶的语气，知晓对方此刻是怎样狡黠又撒娇的表情。</p>

她莫非以为，那些花言巧语就能令她作天作地，毫无底线。</p>

“不想吃便不吃。”</p>

神灵冷冷道：“若要练剑，怎可不见血。”</p>

神灵冷漠表示，她的剑道之路，就从给鱼剔刺开始。</p>

“新家第一顿饭，您居然不想参与么？”清禾十分受伤地幽幽说道。</p>

祓神：？？？</p>

就是现在。</p>

立刻。</p>

马上。</p>

将这个坏嘴巴的小姑娘给他从地宫丢出去。</p>

这个家不欢迎她。</p>

最后还是清禾挽起袖子，刷刷刷开始给鱼雕花。</p>

其实她就是逗逗祓神，这种事情，她十一岁开始就会做了。</p>

寄人篱下的小孩子，有几个不是早早开始学习做饭讨好大人的？</p>

而在如今，她拥有灵力后，更是控刀能力惊人，别说是把草鱼剔骨成龙利鱼，就是让她在鱼肉上刻出祓神春睡图都毫无问题。</p>

但最好还是不要。</p>

不然真的有可能被祓神大人轰出去的。</p>

清禾将鱼肉清洗料理干净后，便刷上黄酒，涂抹葱姜蒜，塞入香料蔬果腌制。</p>

鱼肉自然腌制过于缓慢，她便以灵力凝出冰晶封冻鱼肉。</p>

“这样腌制过程会加速，鱼肉更入味。”</p>

她向祓神解说自己的烹饪思路。</p>

祓神淡淡转开目光。</p>

与他解释这些做什么？他又不关心。</p>

而且清禾到底是如何做到，理直气壮的在锁灵殿里烹饪的？</p>

虽然是在最角落最角落……那也不行！</p>

祓神大人目力极佳，看着碍眼！</p>

……什么，说祓神大人看不见？</p>

大胆！你是在不敬神灵么！</p>

总之，祓神决定待她做完这条鱼，就把她连人带案板一起丢出去。</p>

清禾不知道神灵又在心里如何嘴硬，她算着时间差不多，便取出腌制好的鱼，将葱姜蒜丢弃，沥干鱼身水分，进行煎炸，待两面鱼肉焦黄酥脆后，将其取出备用。</p>

下一步是至关重要的了。</p>

她将葱姜蒜爆香，接着加入各种调料——糖必须多，祓神就爱吃这个。</p>

最后放进剥好的新鲜荔枝。</p>

“好香啊。”清禾吸了口气，只觉得自己的馋虫已然被这香香辣辣中带着丝甜味的香气勾动，不由自主地咽下口水。</p>

浑然不知身后的最远处，祓神见她在自己陵寝里越发干得热火朝天，已然萌生就此将她丢出去的冷酷想法。</p>

总算到最后一步了。</p>

清禾将自己最爱吃的金针菇，连带洋葱薄片，青菜一同放进底盘做底菜，然后是煎炸完毕的鱼肉，最后将爆香的酱汁充分均匀的淋在鱼肉表面——</p>

“好香！”她感叹道，“这次肯定好吃！”</p>

她指尖冒出细细的灵火，开始均匀烤制鱼肉表面。</p>

祓神：“修行时倘若你也有着水磨工夫，何愁功力不精进？”</p>

清禾头也不抬道：“您死心吧，我这辈子修行都不可能用功的。”</p>

神灵：？？</p>

当着他的面表示以后绝不用功？</p>

因为过于专注烤鱼，清禾显然暂时疏忽了语言管理，以至于说出如此不敬神灵的言语。</p>

“修行是给我修行，但美食是要分享给您的。”</p>

“那花费心力能一样么？”</p>

祓神眉心蹙了又舒展，舒展又蹙起。</p>

最终，还是感念于少女心意，决定勉强原谅她方才的不敬。</p>

他决定说点不一样的训诫句子，劝她积极向上。</p>

分明是极聪明灵慧的小姑娘，怎么就是不上进呢？</p>

最终，祓神认为还是要贴近她的生活，以她喜好作比，吸引她的兴趣，令她明悟道理。</p>

祓神淡声道：“你看这烤鱼——”</p>

清禾十分自然地接口：“是啊，真香！”</p>

神灵默默将“便似修行之道”咽了回去，面沉似水。</p>

他和这朽木不可雕也的少女根本没有言语可讲！</p>

他更不会品尝这胆敢与修行之道相比的什么烤鱼。</p>

神灵餐风饮露，无需五谷杂粮。</p>

清禾不知祓神心思，又十分有心意的洗了一小碗荔枝，与烤鱼、她榨好的椰汁一同放上案几，向神灵端来。</p>

神灵：？</p>

干嘛，不吃。</p>

他打定了主意。</p>

“新家第一餐，您快尝尝，我辛苦了好久呢。”</p>

清禾擦擦额头上的汗意，脸颊红扑扑的，望向他地黑眸明亮又期待。</p>

祓神：“……”</p>

神灵淡淡点评：“香气，是有些别致。”</p>

“那您快尝尝嘛。”</p>

清禾不急着吃——分明念叨最久的人是她，反而忍住馋，两手托着腮帮，期待地等待神灵品尝回馈。</p>

似乎之前也多是如此。</p>

她献上供奉，他品尝，然后给予赏赐。</p>

但这一回。</p>

这般姿态。</p>

这般名义。</p>

仿佛有哪些地方，与以前并不相同。</p>

未等神灵细想，清禾已开始催促：“您快尝尝嘛，好吃不好吃？”</p>

红色鲜艳的酱料淋漓地泼洒在焦酥鱼肉上，每一滴酱汁都散发着浓浓的甜辣香味。香辣汤汁浓稠香郁，愈发显得周围荔枝果肉晶莹甘美。</p>

神灵拿起玉筷，动作矜持而冷淡地夹起一块鱼肉，浅浅蘸了酱料。</p>

送入口中。</p>

少女一瞬不瞬地望着他。</p>

“……有些滋味。”</p>

新家的第一顿餐饭，确实别有滋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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