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惊天大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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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宁朝身后那些街坊邻居们端正拱手一礼，说道：“大家回吧。”</p>

那些人却不答应，一个老者说道：“我们不回，我们要回了你肯定就被抓走了，当年我们没能报答陆大人两口子，今天无论如何也不能丢下你一个人！”</p>

“对对对！”后边的人应声附和。</p>

老妇人放下扁担，拉着伊宁的手，说道：“阿宁啊，你是瓦桥坊长大的孩子，也是我们见过最好的孩子，我们今日是不会丢下你的，你是因为我家那口子摊上的事，老婆子虽然不识字，但道理我懂，人得知恩报恩……”</p>

忽然，百姓这边冲出一道人影，身上挎着两个包袱，一手拿刀，一手拿剑，飞奔至伊宁面前，是董昭。</p>

伊宁疑惑道：“你干嘛？”</p>

董昭道：“师姐，徐叔要我们拿好行李，情况不对就赶紧跑路！”</p>

伊宁道：“跑什么？”</p>

董昭坚定的道：“若是要跑，我来给你殿后，若是要留，我挡在你前面！”</p>

对面那官差里，冲出一个顶盔贯甲的将官，厉声喝道：“伊宁，还不束手就擒？”</p>

董昭直接怼道：“你这狗官在那里狗叫什么！”</p>

那将官一愣，然后怒道：“哪来的野小子，居然敢骂我？知道本官是谁吗？”</p>

董昭道：“管你是谁，脱了那身皮，不还是条狗！”</p>

那将官气急，又不敢过桥，也只得骂了起来，两人隔空对骂，伊宁没想到董昭这小子骂人的本事居然这么强，直接把对面那将官嗓子骂冒烟了，气的他三尸神暴跳，都跺起了脚来。他以手指董昭，上气不接下气说道：“老子一定干死你！”</p>

董昭牙尖嘴利，说道：“那你现在就来，就你那吃喝嫖赌大肚子，摸爬滚打小本事，你动得了爷爷一根手指吗？”</p>

那将官气急，鼻子都快冒烟了，拔出刀，喝道：“听我命，给我杀过去！老子要扒了那小子的皮！”</p>

一旁的副将劝阻道：“大人，不可贸然行动啊……”</p>

“去你的！”那将官一脚蹬开副官，回头招呼官兵，喝道：“听见没，给我上！”</p>

这将官来头不小，他可是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名叫蒋忠，脾气暴躁，喜欢好勇斗狠，他今天憋了一天，早就想杀过来了。</p>

蒋忠一声令下，身后士卒只得硬着头皮持枪举盾上桥，伊宁见状，一把将老妇人拽到身后，一手从董昭手中拿过秋霜剑来，董昭拿着一把刀，和她并肩而站。</p>

伊宁“锵”的拔出秋霜剑，一道寒光闪过，最前排的五个持盾士兵的铁皮盾被齐齐划成两半，吓得士兵连连后退，战栗不已。董昭是第一次看见秋霜剑出鞘，只见那比一般佩剑宽一半的剑身上，中间有一道略微鼓起的棱，棱上面刻着莲花图案，整把剑从剑身，剑刃，剑尖都透着一股清寒，仿佛有寒气自剑中冒出，一眼望去，令人心神都发寒，不愧是江湖第一剑！</p>

蒋忠怒道：“伊宁，你这是要对抗朝廷吗？”</p>

董昭道：“闭上你的鸟嘴，回去多吃几口屎吧，别在这里恶心人！”</p>

蒋忠暴怒道：“王八蛋，我今天一定要宰了你，把你大卸八块！”</p>

董昭道：“爷爷就站在这里，有本事你这条狗就爬过来跟爷爷单挑，你就看爷爷今晚吃不吃狗肉！”</p>

伊宁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说道：“哪学来的？”</p>

董昭道：“你两个徒弟教的。”</p>

那头的蒋忠肺都要气炸了，他喝道：“他奶奶的，弓弩手给我准备！”</p>

桥对岸，训练有素的士兵立马换阵，健硕的弓弩手齐刷刷出列，张弓持弩，搭箭拉弦，瞄准了伊宁跟董昭。</p>

桥这边的人紧张起来，董昭还要骂，伊宁拉了他一把，喊道：“谁射谁死！”</p>

蒋忠咬牙道：“你以为本官不敢吗？给我……”</p>

“皇上驾到！”</p>

太监的细长尖嗓声喊起，拉的老长，只见官兵后阵，黄罗伞盖撑的老高，旌旗招展，人头攒动，全装束戴的御林军立马齐步跑来，扫开一条道，五城兵马司的官兵如潮水般铺往两边，随着御驾的到来，那边官兵立马松弛武器，一片片单膝下跪，山呼万岁。</p>

这边瓦桥坊的百姓闻言，也齐刷刷丢掉手里的棍棒，双膝跪地而拜。只剩桥上的董昭跟伊宁站在那里，手持刀剑，不为所动。</p>

皇帝的御辇到了桥头，在殷公公的搀扶下，走下辇来，抬头望着站在桥上的董昭伊宁。</p>

伊宁把剑入鞘，拱手弯腰一礼，董昭有样学样，也是一礼。</p>

殷公公道：“你二人为何不跪？”</p>

皇帝一摆手，说道：“免了，都起来吧。”</p>

随侍的许右卿心头一震，眼眸转动，不知在想什么。</p>

皇帝环视四周，见弓弩手靠前，蒋忠低着头，一言不发，便问道：“蒋忠，你刚刚准备放箭？”</p>

蒋忠立马“噗”的跪地，说道：“启禀圣上，那伊宁拔剑拒捕，那男子言语挑衅朝廷，侮辱我等将士，下官情急之下，只得用弓弩威慑。”</p>

皇帝道：“哦？拒捕？谁下的逮捕令？”</p>

蒋忠眼珠子转着圈，百忙之中瞟了一眼许右卿，许右卿却当做没看见一样。</p>

殷公公喝道：“问你话呢？”</p>

蒋忠道：“微臣接到赵大人随行禁军的汇报，认为兹事体大，必先封锁瓦桥坊，谁知伊宁去了西山寺，所以，微臣又派人堵住了西山寺，后来听闻她出来了，于是微臣就带人赶到了这里……”</p>

皇帝道：“自作主张？该当何罪？”</p>

蒋忠连忙以头磕地，说道：“微臣该死，微臣该死，请圣上发落……”</p>

皇帝道：“念你还没闹出人命，朕也不重罚，即日起，官降一级，罚奉半年。”</p>

蒋忠不敢有丝毫不满，又是磕头又是谢恩，皇帝一摆手，他便退下了，随行的苏博蹙眉。</p>

皇帝抬头望着渐渐变小的雪，又看着正前方的伊宁，竟然直接抬步走上桥去，殷公公盯着伊宁，跟在皇帝身后。</p>

皇帝走到伊宁面前，看了看趴在桥上跪着的老妇人，竟然弯腰一手搀起她来，伊宁眼神略微动了下，百官也侧目。老妇人眼泪滚滚，身子抖如糠筛，嘴唇含糊不清，不知道说些什么。</p>

皇帝问道：“老人家，告诉朕，到底发生了什么？”</p>

老妇人早就感动的不知怎么表达，只是哭，眼泪擦完又掉，嘴巴张开也说不出话。皇帝见状，说道：“哪位当时在场的好心人，跟朕说说发生了什么？”</p>

终于，瓦桥坊内走出一个清瘦的小哥，走到皇帝面前，跪在地上，一五一十的将情况说了出来。皇帝听完，说道：“这么说来，是赵晟撞人在前，辱人在后，又先喊军士动的手？”</p>

小哥道：“正是，他还骂我们是贱民，皇上，我们真的是贱民吗？”</p>

皇帝愣了一下，然后柔声道：“当然不是，你们都是朕的子民。”</p>

小哥道：“那皇上，能不能不追究阿宁了？她……”</p>

殷公公打断道：“这位小哥，圣上自有裁断，放心吧。”</p>

小哥磕头后起身退开。皇帝这才看向伊宁，伊宁如同一尊冰雕，丝毫不动，也没看他。殷公公道：“伊宁，你有什么要说的？”</p>

伊宁扫了殷公公一眼，没说话。</p>

皇帝道：“你啊，还是这么傲气。”</p>

伊宁道：“陈家夫妇。”</p>

皇帝疑惑的看了一眼伊宁。</p>

伊宁继续道：“两个儿子。”</p>

两人继续等她说完。</p>

“死在边关。”</p>

“一个亘池。”</p>

“一个雁门。”</p>

“为国捐躯。”</p>

“反称贱民。”</p>

“谁之过？”</p>

伊宁终于说完了，董昭松了口气。</p>

皇帝眉头一紧，这是他所不知道的内情，他回头对殷公公道：“去调兵部军士档案。”</p>

殷公公诺了一句。</p>

然后伊宁继续道：“陈绍平。”</p>

皇帝心头一跳，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亘池？陈绍平？那是……</p>

伊宁继续道：“陈绍安。”</p>

皇帝面无表情道：“朕知道了。”</p>

伊宁也面无表情，一把拉起董昭就朝官军那边走，桥这边百姓们有人不舍，喊了几声阿宁。伊宁一回头，说道：“大家，回吧。”</p>

那边的街坊邻居们还是不舍。</p>

伊宁大方的跟皇帝擦肩而过，董昭嘀咕道：“师姐，我们干嘛朝官军那边走啊？”</p>

伊宁道：“不然呢。”</p>

“啊？”董昭不明白。</p>

伊宁过了桥，那边御辇下御林军严阵以待，许右卿上前说道：“圣上，此人不抓，更待何时？”</p>

此刻皇帝还在桥上思考。伊宁斜着眼看着许右卿，许右卿也看过来，一脸阴鸷，两人相距不过数尺，伊宁突然张嘴对着许右卿吹了口气。</p>

“噗”许右卿头上的乌纱帽忽然飞了出去，露出灰黑的头发，他一脸懵，然后手往头上一摸，众人皆望向飞了官帽的许右卿，许右卿尴尬无比，瑞王爷竟然笑了出来，然后，零散的笑声也传了出来。许右卿的随从立马跑过去给他捡起帽子，掸掉上边的雪屑，重新帮他戴好，但是许右卿忽然一个寒颤，帽子还没戴好又歪了。</p>

“哈哈哈哈！”董昭笑了出来，看着这个一品大员尴尬的样子，瑞王也不厚道的笑了。</p>

许右卿转头向皇帝，说道：“圣上！阿嚏！阿嚏！阿嚏！”话没说完，喷嚏不止，根本说不下去……慌乱中他眼神扫向伊宁，又扫向苏博，眼中不善之色愈深，却只是一闪而过。</p>

董昭笑的没心没肺，瑞王笑的更开心了，很多官都笑了，连那殷公公都捂着嘴。</p>

皇帝道：“许爱卿身体不适，就先回家养着吧。”</p>

许右卿还不想走，说道：“圣上，我……阿嚏！”然后一阵寒颤，鼻涕眼泪都流了出来，众官员，兵士都笑了出来，不得已，只得让人送回家去。</p>

皇帝走到伊宁面前，伊宁道：“抓我吧。”</p>

皇帝道：“你是英雄，先是击败鞑靼，扬我国威；后又为民请命，惩奸除恶，朕哪敢抓你啊？”</p>

伊宁道：“活罪难逃。”</p>

皇帝眼神偏向一边，说道：“你这个有仇必报的，朕可惹不起，许右卿看了你一眼，就话都说不利索了，朕又敢拿你怎么样呢？”</p>

伊宁道：“那赵晟呢？”</p>

皇帝道：“性情暴戾，不适合当官了，让他回去养伤吧。”</p>

伊宁道：“谢了。”然后拉起董昭就往闲园方向走。</p>

皇帝看着伊宁远去的背影，怔怔出神。</p>

一场惊天大案，在皇帝的几句话下，消弭于无形。</p>

当晚，御书房内，兵部的卷宗早已放到了皇帝的案台上，他翻到某一卷，看见了陈绍平的名字：陈绍平，籍贯，京城瓦桥坊，承元十六年，殁于应州。</p>

那是当年自己出征时候，身边的亲兵啊……皇帝感慨之余，唤秉笔太监前来，写诏书，写下两份之后，吩咐明日早朝宣诏。</p>

而后，殷公公前来，皇帝语气冰冷，吩咐道：“你，去趟闲园。”</p>

殷公公眸子一凛，心中明了，随即告退而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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