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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融无华思想开始活跃时，心里猛地一咯噔。</p>

我睡着了？</p>

她努力挣扎着睁开眼，脸上因沉眠而不自觉浮现出的安逸一扫而空。</p>

她记得自己看见融不染醒来，可紧接着发生的事她就记不清楚了。</p>

莫非是梦吗......</p>

可是她已经很久没有做过一家人吵吵闹闹的梦了。</p>

融无华睁开眼，房间昏暗无光，弥漫着令人安宁的香味，她企图在四周寻找到什么，但视线所及之处，除了让她心里多一分空荡以外什么都没有。</p>

此时尚未入冬，家里的窗户还没有封起来，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却有黯淡的火光朦胧地照映在围窗的丝布上。</p>

大人们在烧篝火了吗？</p>

她一怔，既然烧起了篝火，也就意味着今天是庆禊的日子？</p>

她完全将此事抛在了脑后，现在触景便回想起来。她连忙站起身，人性理智的光辉重回身上。</p>

既然融不染不在这里，再结合昏迷前所看见的景色，那他一定是醒了过来，要去见他一面看看情况然后再赶去祭祀。</p>

融无华心里飞速地动起各种念头。</p>

说不定他现在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如果去向那位大人祈福的话，一定能让他痊愈。</p>

可都这么晚了，那位大人会不会因此生气......</p>

想起庆禊，那双长在自己身体上的金色眼睛就占据了她的脑海，融无华环抱起自己的双臂，十指像是要扣进肉里，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p>

好想......</p>

逃走。</p>

一幅男孩惨死在宫殿被金色瞳孔吞噬的画面浮现在眼前。</p>

那是她每次心生渎职念头时都会出现在脑海中的景象。</p>

融无华深呼吸着平息自己的情绪，直到不再颤抖以后，她拉开双扇门想要回房间中换上巫女的服装，映入眼中的却是站在庭院老树下的泛婆婆。</p>

村子里的庆禊，分为两个部分。</p>

其一是融氏祀观的历代当家前往距离村子最近，也是村子方圆百公里内唯一的江河前祭拜神灵，虽然村民们不知道这条江河的起源及终点，但在这种资源匮乏的环境下，能够掌握重要的水资源无疑是上天的恩赐。其二便是在祭祀结束以后，村中的人们会点燃篝火来庆祝神灵依旧在守护他们的村子，并虔诚接受来自神灵的恩赐。</p>

正所谓流水的村民，铁打的融氏祀观。</p>

围绕在篝火前的人们换了一代又一代，有时候一家子人都死了，连房子都推到重砌，但融氏祀观却是雷打不动，虽然村中人们有古时传承下来的本领，但关于融氏祀观却是连口口相传的信息都没有留下来。为什么在这种人迹凋零的大荒中，会有被神灵庇佑的村子？融氏祀观和神灵间存在着什么样的联系？</p>

融不染返回村子的路上不断思量有关村子的事。</p>

他今世的年龄太小，成长的路途上很少注意这方面的问题。</p>

看见丁奎与融不染返回来，村民们皆是跑出来迎接。</p>

村里的篝火烧的很旺，位于村中其他住户与融氏祀观中间的那段路上。</p>

融不染并没有参与到村民们的庆典，他们跳着融不染看不懂的舞蹈，似乎不像祭祀之舞那样有所根源。他在篝火不远处的一个角落坐下，倒是也没有人来打扰，他现在面色也不算好看，想来也是被村民们认为与他们家族一样，祭祀的过程中消耗了很多体力，毕竟每次融氏夫妇和融无华都是虚弱归来。</p>

融不染一边维持着原道呼吸法进行深沉的呼吸吐纳，一边吃着不知从哪家篮子里拿来的类似苹果的果子，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篝笼内的熊熊烈火，火光似是要冲天而起，发出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p>

即使是在这种空气稀薄的环境中，火焰也能正常燃烧呢。</p>

诡雅异俗的火光使他的瞳孔一片明亮。</p>

融不染坐下没有多久，就听见四面八方传来无数的嘶吼声音。</p>

他面色一变，这如同耳边炸雷的吼叫声绝不是寻常野兽能够发出来的，更何况村子除了南面的林子外，方圆几里皆是一马平川的荒地，看不见任何野兽的行踪。</p>

融不染暗自惊诧之时，便看见一抹黑色自东边的地平线露出头角。等到那抹黑色一点点浮现，完全呈现在眼中时，融不染才发现那是一轮如同太阳般的黑色圆日。它缓缓向高空升起，像是宣告末日的旗帜。</p>

那轮黑日攀升到了顶点以后停了下来，随后掺杂着一丝薄红的黑暗，从黑日中喷涌而出，向广域的天穹蔓延开来。短短一瞬，肉眼所见的世界就在顷刻间被黑幕所笼罩，好像从白昼到黑夜并不需要丝毫的过渡一般。</p>

远处接连起伏的兽吼声更加嘈乱了，像是唤起它们本性中的不安与恐惧，也像是唤起了它们欲望中的燥热与贪婪。</p>

融不染瞳孔猛地一缩，他看见一道道擎天的虚影在远处浮现，它们轮廓形态迥异，将天地当成居室漫步其中，有像是半弯着腰的四足人马，有像是拖着裙摆打着伞的贵妇，有像身躯盘旋搭起通天桥梁的巨蟒，有像吊着各种生灵巨尸的双柱丧门......</p>

各种荒诞不经的虚影都笼罩在一片黑雾之中，令人无从看清其真正的面目。</p>

那些虚影忽大忽小，就像是离村子的距离忽近忽远。</p>

“呼......”</p>

融不染想要说些什么缓解自己的惊悸，却发现自己如鲠在喉什么也说不出来。</p>

在这时，他看见村民们一个个匍匐在地上，而篝火附近的地面一阵涌动，紧接着，一块块外表殷红的东西破土而出。</p>

“神迹降临。”</p>

有人呢喃道。</p>

那殷红之物转眼间布满了周围的土地，看到此景的融不染一怔，那不是别的东西，正是缩小版位居宫殿正中的肉瘤。</p>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p>

他的眼睛也被身前满满当当的说不清是肉瘤还是花苞的东西染上红色，片刻以后，融不染看见它们的表面四分五裂，瞬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裂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