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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脑的一阵撕裂般的痛苦以后，融不染觉得自己脑海中多出了一连串的画面。</p>
与属于自己那两世为人，随用随想的记忆不同，闯入融不染脑海中的新记忆强硬霸道，给他一种不吃也得吃的感觉，就像进到了电影院，难免要对着大荧幕，且看完以后想要重温就只能再次买票，但知道自己大概是不会有二刷机会的融不染，当即全神贯注消化起来。</p>
那是断断续续的画面，虽然场景不同，但主要有三个人作为主角。</p>
第一幕中，融不染看见一对成年男女自村子里走出，来到河边双手合十虔诚呼唤神灵。他们并没有像村长那样跪下，在河水分开以后轻车熟路的进入到洞穴中。</p>
这两人正是融不染的父母。</p>
第二幕是第一幕的延续，他看见在幽蓝光芒指引下穿过黑暗来到宫殿中的男女，在红色肉瘤前女人开始忘我的歌唱，男人则跳起有力的舞蹈，融不染明白这仅仅只是记忆，自己无法对此进行干涉，但纵使如此，他也再次沉浸在了那神圣的歌舞中。</p>
一曲唱罢以后，融不染猛地惊醒，意识到父母的祭祀仪式中，唱歌和跳舞的时间不知为何远比他短。</p>
他看见父母皆是脱掉了巫服，身体上满是汗液。</p>
这是如此消耗体力的歌舞吗？</p>
融不染来不及仔细思考，便看见了让他心头震撼的第三幕——</p>
他看见在两人光洁赤裸的后背上，以脊梁为中心的皮肤倏的裂开，现出了两只几乎占满了后背的金灿竖眸，紧接着，大量鲜红的血液断线珍珠般从那眼眶中滑落，父母二人也随之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他们流出的血液如同滑腻的果冻飘浮到了空中，又一颗一颗向着红色的肉瘤汇聚而去，附在其表面后化为一缕缕的青烟消失不见。那肉瘤内部有光芒忽闪忽灭，像是一颗跳动的心脏。</p>
那竖眸充当了伤口，来摄取血液？</p>
果然问题出在了这里。融不染心中低语。</p>
这持续不断的血祭大概能有一刻钟的时间，随着那金灿竖眸的闭合，融氏夫妇两人背后的皮肤恢复了原样，像是从未有怪事发生，甚至连血渍都没有残留半分。但两人还是差点摔倒，面色苍白呼吸虚弱的互相搀扶。</p>
一条雷电小蛇从两人身后衔起巫服爬到了肉瘤顶上，伸直的尾巴再次充当起了衣架。但这一次，融不染觉得自己从在那小蛇的双眼中，嗅到了心满意足的味道。</p>
而这时，他看见父亲张开了嘴......</p>
眼前的景色飞速的消逝，转眼间他便看到了第四幕。</p>
他看见一只同样流着血泪的金色竖眸，那不同了的背影却属于一个瘦弱的身体。</p>
融无华祭祀的时间要比她的父母长了接近两倍，这每一分每一秒在融不染看来都无比漫长，这只是记忆中的画面，他甚至连个缥缈的虚影都没有，丝毫不给他尝试触及的机会。</p>
她挂着泪痕的清丽脸颊如同雪后初化的寒霜，满是少女的倔强与坚强。</p>
记忆中的最后一幕，就像平原上摇曳的荒草在风中折断，她本该是那在无数草林间奔跑的兔子才对，哪怕脚下是泥泞的沼泽，是布满荆棘的土地。</p>
......</p>
他们都是。</p>
融不染豁然间睁开眼，他凶猛地喘着气，如大梦初醒般浑身皆是冷汗，觉得自己之前跳舞唱歌时都没有这么累。</p>
他仍然站在红色肉瘤前，只是那金色竖眸已经闭合不见，除此之外，同样消失不见的还有那条雷电小蛇，就连纯白的巫服也如来时那般穿在身上。</p>
总不会之前都是在做梦吧，吾好梦中唱跳？</p>
融不染嘴角上扬，察觉到巫服只是草草地披在身上，他系紧腰间的衣带，手指因感到触电般的刺痛而抽搐了一下。</p>
身体也有酥麻的感觉，像是在雷雨中沐浴后被闪电缠绕上衣裳。</p>
这么见不得地上有杂物吗？</p>
融不染深知现在不是探讨这个问题的时候，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该做，虽然心里见到了解了要如何完成祭祀，但他也知道了这不是他现在能解决的问题。</p>
难道就真的只能继续由......</p>
他不愿多想，深感无力地坐到了地上。</p>
他抬头看着穹顶上的刻画，虽然杂乱无章，但倘若上面的景色都是这世上真实存在过的，那对于从小就生活在村子中，永远走不出这渺无人烟的荒野的融不染来说，无疑是个美好的盛世，他看着那些山川河流，看着那些飞禽走兽，希望能够疏散心中的郁结，好再多想想出路。</p>
如果实在不行的话，融不染会选择回到村子带融无华逃跑，这虽然会忤逆融氏世代供奉的神灵，且离开村子后不知有多少洪荒猛兽在等待着他们，但他觉得那些都是可以接受的，他接受不了的是不愿意做出改变，这大概就是桎梏了村民们上千年的思想，他们一辈子直到死都不愿意离开村子，从小不懂事时就被教导外界有多危险，长大后便也没了探索求知的勇气，一辈子抱团萎靡在神灵的庇护下。</p>
村子里没有通向外界的路，没有指明方向的司南，融氏夫妇不是也毅然离开了吗？</p>
非要走的人多了的路，才叫路吗，没有人走过的路，难道就不是路吗？</p>
从来如此，便对吗？</p>
虽然思考了很多，内心也更加坚定要带融无华离开的想法，但毕竟他能不能离开这个如同巨人住的宫殿，都还是个问题，如果离开了带着融无华逃跑掉，那村中村民又该怎么办。他不知道眼前的神灵究竟有何伟力，两世为人的他结合了多年的经验，只是觉得这样的一类存在大多都是不容侵犯，人类无法与之抗衡的，何况今天还是祭祀的日子，没能吃到想要的东西，会不会如昏君般暴怒降下神罚，融不染都一概不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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