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江中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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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昨夜的变故, 云乘月起晚了。</p>

修士在第三境之前，都需要正常的睡眠来调息灵力，无法通过打座来恢复。云乘月的作息非常精准, 昨夜少睡了多久，早上就要补多久。</p>

她醒来时，天已经全亮了。等收拾完、走出房门, 船上已处处人声，窗外还传来鸥鸟的鸣叫。</p>

一枚“音”字从上飘落，正落在她面前。墨字一扭, 变为一行文字，还发出了船长的声音。</p>

“云姑娘, 即将开始分割桃花鲶，请往甲板一观。”</p>

传音完毕后，这枚文字就自行消散。</p>

云乘月抬手戳了戳空气, 有些好奇：“原来书文之影还能这么用……”</p>

缥缈烟雾在她身边凝聚，从中伸出一只苍白修长的手, 轻轻在她面前一抹。霎时, 黑烟形成一行新的文字：你还有的学。</p>

云乘月和这行字相顾无言。</p>

她抬起手，拿藤编小乌龟当板擦, 把那行字“擦”掉。</p>

二楼似乎只剩她一个人。她往楼梯走去，又问：“你去哪儿了？”</p>

帝王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他的神情颇有些耐人寻味, 仿佛在微微地笑, 眼中却又像有狠戾之色。</p>

“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p>

云乘月停下脚步：“需要我帮忙么？”</p>

他转身倚着栏杆，有些漫不经心：“你是想问，我是否又要伤及无辜，累你负责？”</p>

云乘月并不生气，反而笑起来, 脚步轻快地跟上去：“既然你明白，就直接告诉我吧。”</p>

“不会。”</p>

今天是个阴天。他在冬日惨白的天空下回头，黑发被江风吹得扬起，更衬他眉眼阴冷精致。他唇角弧度不变，声音却冷了下来。</p>

他说：“这回我目标明确，不必劳你费心。”</p>

“好，多谢你体谅我。”云乘月微微叹口气，“可我也是真的想帮你。”</p>

他多看她一眼，转过脸，没吭声。</p>

云乘月试着走到他身边，探身想看他的表情，结果他再一转脸，长发将侧脸遮了个大半——不让她看。</p>

她问：“你看到什么了，还是你觉得谁有问题？”</p>

他这才略瞟过来一眼：“你真在关心这个，而不是用来当借口？”</p>

……结果是为了这个在不高兴。云乘月莫名脑补出了一只不高兴的猫、兔子、乌龟，全是黑色的，简直可以开个动物黑脸大会了。</p>

她莫名想笑，忍着，顾自捧起乌龟，说：“我真的关心你。我们认识的时间最长，其他人当然比不了你啦。”</p>

认识的时间长，所以最关心……她说出这话的时候很自然，说完了却心中一动，仿佛若有所悟。</p>

她还在沉思，一只苍白的手横伸过来，重重往她的乌龟壳上一弹——</p>

“……喂！”</p>

藤编小乌龟腾空而起，在半空翻转两圈，云乘月眼疾手快，好险才抓住，没让乌龟从二楼甲板摔下去。</p>

她心疼乌龟，心里冒出两点火星。可还没发出来，薛无晦走到她身后，帮她将发髻理正。</p>

“这么简单的发式也能歪，看着别扭，你到底有没有生活自理能力？”</p>

他冰凉的手指穿插在她发间，将那柄插歪的玉梳正了正。云乘月下意识想回头，却被他抵住后脑勺，不让她乱动。</p>

“洛小孟。”他说。</p>

云乘月心思立即转过去，轻声问：“是他？他有问题？”</p>

帝王隐约嗤笑一声，牵起她一缕头发：“怎么，不信？”</p>

云乘月突然希望乌龟能长牙，这样可以帮她咬他一口——让他浑身是刺。可实际上她并没有宠物，只能自己上阵：“你上辈子是不是根竹杠？”</p>

薛无晦：……？</p>

她才解释说：“那人虽然不怎么样，但看起来也不是很厉害的人，起码没有厉害到足够入你的眼，所以我觉得奇怪。”</p>

他动作一顿，接着将她头发多挽了一次，不知道在做什么。</p>

“……届时你会知道。”他的声音还是冷冷淡淡，却缓了许多，像绷紧的弓弦懒洋洋地松弛下来，“好了。”</p>

他松开手，自己满意地端详片刻。</p>

云乘月摸摸头，狐疑道：“你做了什么？”</p>

“总不会害死你。”</p>

他淡淡一句，又道：“快拿你的战利品去……如果你们真的能开始的话。”</p>

他有些意味深长。</p>

“……嗯？”</p>

……</p>

云乘月走下楼梯。</p>

她并不是最后一个到甲板上的。她到的时候，王雁冰、陆姑娘、洛小孟等人已经站在前头。陆姑娘娇娇的，又想来找茬，王雁冰却长袖善舞，和和气气地替她挡了回去。</p>

她笑道：“云姑娘昨夜一击，必定累着了。她修为不如我，却比我起的作用大，真叫我惭愧，多等一等算得了什么。”</p>

她是第二境修为，那陆姑娘也是第二境，闻言就不好再说什么。</p>

云乘月对王雁冰客气地笑了笑，心中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但她忽然想起昨夜薛无晦说过的话，就迟疑起来。</p>

王雁冰弃她而去时，她并不生气，现在她帮她，她也没什么感激……这说来合理，但似乎确实不太对劲。</p>

但人的心情波动如果能受理智控制，也就不叫心情了。云乘月犹豫一下，就走到王雁冰身边去。</p>

“王姑娘，”她低声说，“谢谢你帮我说话。”</p>

王雁冰个子高，比她高出小半头，闻言有点惊讶，接着爽朗一笑：“这有什么，我说的是实话。况且……”</p>

她压低声音：“昨夜，实在对不住。是我先找你搭伴，却没能尽到同伴情谊，也没来得及好好道个谢，你还来谢我干什么？”</p>

云乘月感觉有点怪。她想了一下，明白是哪里奇怪了。她有点惊讶：“你……难道只找了我一个人搭伴？”</p>

“自然，搭伴原本就只能找一个人。”王雁冰有些奇怪，继而明白过来，有些苦笑，“你以为我找了很多人？”</p>

“嗯。”云乘月并不掩饰，坦然道，“我看你交游广阔，以为你跟很多人都说好了要搭伴。”</p>

王雁冰长相英气，两道剑眉尤其精彩，此时她长眉一扬，故意做出个有点凶巴巴的表情：“我像是那么花心滥情的人？云姑娘，明人不说暗话，我结交你虽然有私心，但我也不屑去做那等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人。”</p>

她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洛小孟。恰好，那黑皮少年也看来一眼。他站在那一脸无聊的陆姑娘边上，还是一脸憨厚，只是外放的气息已经调整回了第三境。</p>

云乘月突然噗嗤一笑。</p>

王雁冰本来鄙视得很认真，被她一笑，有点懵：“云姑娘，你笑什么？”</p>

云乘月说：“我在想，原来王姑娘没有我以为的那么势利。”</p>

王雁冰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一声：“这个嘛……适当势利，适当势利。”</p>

她不无自嘲，自己却也笑起来。</p>

笑了会儿，她突然问：“云姑娘，那不然……我们再搭个伴？”</p>

云乘月想了想，摇头：“不了，你昨天晚上走得挺利落，我暂时不能将你当成同伴信任。”</p>

王雁冰碰了个钉子，也不尴尬，爽快道：“也对。云姑娘说话直接，我喜欢。那我就去找其他人了，这一路没个照应总是有些心慌。”</p>

云乘月说：“好。”</p>

又等了一会儿，船长等人才走过来。他们作为保宁号的船员，不参与战利品的分割，惯例是作为第三方主持。</p>

他们才一踏上甲板，就有熟悉的人问：“怎么没拿叉子来？”</p>

保宁号上的鱼叉是三品法器，切分五品的桃花鲶很利落，在昨夜也发挥了大用。人们聚在这里，就是为了等他们过来。</p>

船长走上高处，神色却有些凝重。</p>

“诸位，实在对不住。”</p>

他沉声说：“昨夜出了纰漏，存放食物的仓库被水妖击穿，几乎所有食物都沉了江，包括灵米、果蔬、清水。”</p>

“我们保宁号会承担起自己的责任，在航行到下一个码头前，全体船员都会尽力捕捞江中灵物，但……现在是冬日，江中生物并不活跃，所以恐怕这两条桃花鲶的尸体，不得不暂时充公，以作不时之需。”</p>

船长深深一礼：“实在对不住诸位！”</p>

他说得客气，语气却非常坚决。</p>

人群顿时哗然。</p>

“……什么？”</p>

“这是怎么回事？”</p>

“我在鲤江上走了这么多回，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么大的事故！”</p>

一石激起千层浪。</p>

修士修行，耗费资源不少。第三境之前的修士，都要从蕴含灵力的食物中摄取灵力，难以直接提炼天地间的力量。保宁号上大多都是一、二境修士，自然很不满。</p>

也有人没明白：“这也不算什么吧？大家都该带了足够的食物，暂时吃自己的存货不就好？就算没有食物，灵丹灵液总该有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