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6 章 白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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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哭……”</p>

“……！”</p>

少女微微歪头看他，却并不说话，随后又端坐了。</p>

“为什么想要留住？”黑发的青年问，“她消失本就是无法阻止，或是说，那是你的选择。”</p>

为什么？</p>

在这个问题之前，有好多个好多个答案。可在那个瞬间，在哽咽之前能说出口的，却只有——</p>

“我想再见到她。”</p>

“……那为什么不留在那呢？和她一起死去。”黑发青年声音冷淡，比起之前，更多带了一种怨恨。</p>

“因为她希望我活着。”</p>

“我为什么要帮你？看她再痛苦一次？”</p>

“……”</p>

“……我会帮你。”青年还是垂下了头，“但你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就轻而易举地再见到她，往后也不会活得那样云淡风轻。”</p>

“好。”</p>

疲惫更甚，他再也没办法看少女一眼，便陷入无尽黑暗。然而，所有发生的事，现在只有他知道了。</p>

睡梦中有些许微弱的杂音，随后是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什么热乎乎的贴在他的额头上。在熹微的晨光中，他缓慢睁开眼，却与一双红色眸子对上——</p>

他想要抬手，却发现自己伸出手的力气也没了。再看那双红色眸子的主人，竟是一只皮毛油光水滑的小白狐。</p>

会是她吗？</p>

晴明侧着身睡，只能尽可能动动手指，想要触碰狐狸。狐狸的红眸眨着，从趴在晴明额头上的位置上站起来，走到他的手边，轻轻地蹭了蹭他。</p>

可——也只是这样。</p>

“你成了妖怪呢……阿紫。”</p>

白狐停下动作，站在原处看他。安倍晴明缓了一会，终于从床铺上起来，将窗户打开。外面在飘着小雪，就像那个时候她展现给他看的一样。他回过头，看到白狐随着他的动作盯着他。</p>

“不用担心我。大阴阳师安倍晴明的故事，不会这么容易就结束，我只是有些累了。倒是你，终于不会再被那些束缚了，现在囚困你的笼子，你也有能力打破了。”</p>

白狐的眼眸没有流露什么情绪。</p>

“去做你想做的事吧，无忧无虑地活着。”安倍晴明看向白狐。</p>

白狐跳上窗边，一溜烟地跳下，很快就消失在银装素裹的庭院之中。</p>

“好不容易得到的，就这样轻易地放走了吗？”玉藻前的声音从窗外传来。</p>

“……”</p>

“咳，我没有刻意偷听墙角。昨天晚上看你这边妖力波动太大，我才过来查看。”</p>

“本来就是为了让她从笼子里出来，我又何必再建个笼子把她关住呢？”</p>

“……罢了，不过是一段缘分。我走了，要是有什么事记得让百目鬼通知我。”</p>

窗外静谧，只能听得一点鸟叫。</p>

安倍晴明穿好衣服，拉开了门，往长廊那走去，迎面遇上抱着一堆书的小白。</p>

“早，小白。”</p>

“诶……？诶？！晴……晴明大人！早……大人您不是……”</p>

“啊……”安倍晴明温和地笑了，“我现在要去一趟稻荷神社，等会你通知大家一起打扫屋子吧，嗯，看时间，也快到新年了。”</p>

“啊……嗯……但是……”</p>

“过完年就要开始接委托了，也不知道小白你这段时间有没有好好修炼。”</p>

“小白当然没有偷懒了！哼哼，到时候晴明大人就尽情喊我吧！”</p>

小白的声音有些大，震落了些灌木叶上的雪，天边隐约有新阳渐出。</p>

—</p>

自那之后，是多久了呢？</p>

故事的结尾，总有死亡降临。安倍晴明如此想，随后又拿出了一封信翻看。</p>

已经很少有委托让他亲自去了，并非因为他能力的减退，而是因为那始终要老去的身体，再也撑不住了。</p>

然而，这次却是母亲的故人玉藻前带来的委托。明知自己已经这样苍老，却还是非要让自己前往当时千代所在的神社。</p>

“所以，是什么事情，值得你亲自请我呢？”</p>

“你变老变丑了呢，晴明。”玉藻前面容依旧，语气戏谑。</p>

“生老病死不是人之常情吗？就算是半妖，也有寿命到头的时候。”</p>

“所以我才下了这个委托啊。”玉藻前与安倍晴明面对面坐着，但说话间，他已然起身，“好了，换个人和你说话吧。”</p>

安倍晴明为自己斟上一杯茶，抬头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容。玉藻前似是故意让她着上华美衣物，好似又只是源氏的那位旁系小姐。</p>

“这个傻子教了她好久说话，也没有学会一句，就只会笑，见谁都笑。”玉藻前补充道，“也就外形能一样，内里本来也就没多少。”</p>

岁月并没在她的脸上留下痕迹，除去那与自己无二的银发，这样的见面，仿佛又倒回了自己年少的那些绮幻时光。</p>

少女的红眸看向了自己，随后露出了明媚真诚的笑容。</p>

“晴明。”</p>

“——”</p>

那天是大阴阳师安倍晴明临了的前一天。</p>

在这位大阴阳师终了之后，京都的人们在感慨，也有不少权贵终于长舒一口气。终了的那日下着小雪，后来又下了更大的雪。岚山①的风景，也被埋在这样的雪下。</p>

后来有樵夫经过，发现了一处隐秘的墓——在那上面似乎还有什么，走近一看，竟是一具白狐尸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