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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章 龙蛇变</p>
五日后。</p>
十二月十一。</p>
天明，玉龙酣战，鳞甲满天飘落（句出完颜亮《念奴娇》）。</p>
雪停已是午后。</p>
衡巍走出行廊，对总督侍卫点点头，穿过中庭推开书房门。</p>
暖气扑面而来。</p>
关上门，寒冬被锁在外。</p>
咔哒咔哒的机械声自边上传来。</p>
衡巍循声瞥了眼。</p>
一座簇新的镶玉摆钟坐在高几上，替换掉了老旧的莲花漏。</p>
按器作监匠人的说法，长摆来回一周就是七千二百分之一个时辰，也就是一“秒”。</p>
秒，禾芒也。</p>
春分而禾生，夏至晷景可度；禾有秒，秋分而秒定。</p>
钟摆声催，衡巍便知光阴如箭，半点不由人。</p>
“制台。”</p>
他脚步微顿，转入侧厢问候一句，拉开椅子坐下。</p>
桌上摆着一封拆过的信。</p>
靳子明坐在桌后。</p>
“何事？”</p>
他读着手上另一封带鎏金的信折，眼皮不抬地问道。</p>
“我刚从掌武院回来。”</p>
衡巍说道。</p>
“见了王景龙？”</p>
靳子明接过话，一心二用。</p>
“是，他之前是死不松口的。”</p>
衡巍回道。</p>
“但许是前几日看到重伤的敖知机被带入大牢，这回口风一下便软了。”</p>
靳子明点点头：“这些江湖人都是吃硬不吃软的。”</p>
“若掌武院那边……”</p>
他又说了半句，自己住口，示意麾下继续。</p>
“王景龙还是不愿意直接指证——哼，用那厮的话讲，‘家里人还要过后半辈子’。”</p>
衡巍冷笑一声。</p>
“不过如果我们有足够的物证，他便愿意配合做人证。”</p>
靳子明舒了口气。</p>
“这便算是可以了——那几本账目上的东西，百中查一也嫌多。”</p>
他放下读完的折子。</p>
衡巍见状发问：“制台，神京那边送来的？”</p>
“是的。”</p>
靳子明回道。</p>
“这是陛下的廷寄，主要是训斥督促，口吻比之前更严厉。”</p>
“这封密信则是殿下寄来的。”</p>
他说着又指了指第一封信——这个殿下显然是三皇子。</p>
“里头说神京物议沸腾，每日都有雪花般的奏折从西京飞到，十封里有九封都是弹劾我的。”</p>
“说我们滋扰地方，行酷吏之法，致使百业凋敝。”</p>
“总之，西京百姓听闻总督之名色变，瑶河上都不敢走船了……”</p>
靳子明说着发笑。</p>
“只能说是不出所料。”</p>
衡巍闻言嗤声：“他们也就只能玩这等陈旧手段，毫无新意。”</p>
“新旧本来不重要，关键是有没有用。”</p>
靳子明摇头道。</p>
“按殿下的说法，假如不能有决定性的结果，我在这个位置上，最多只能待到明年开春了。”</p>
“耗羡归公之事，天下瞩目；我这个总督，可谓是坐在烟花筒上。”</p>
“九州八部都等着看好戏呢！”</p>
他靠上椅背，缩着肩，好似街头巷尾的寻常老人。</p>
桌子对面，衡巍的脊背却挺得笔直。</p>
“按探访估计，凉州耗羡比例足有三成往上；若是一举清缴，哪怕算上要返还的养廉银，也足以省出两成半。”</p>
“这相当于每年给朝廷增加二百万两赋税！”</p>
“如此天功，谈何容易？”</p>
他的呼吸粗重起来。</p>
“但以制台的分量，莫说烟花筒，火焰山也镇得住！”</p>
声音坚决。</p>
靳子明睨他一眼，颤身发笑。</p>
“我只百二十斤，皮包骨，哪来的分量？”</p>
他用嶙峋手指点了点浮凸颧骨，打趣道。</p>
“制台虽瘦，却心如金石，骨似铁打。”</p>
衡巍回得认真。</p>
“澄清天下，必在制台，必在殿下……”</p>
十二字说完，恰好摆钟鸣响，整点报时。</p>
钟声散去，室内一时幽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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