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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家主事的人是柳三娘,还有个熟知富春本地风俗的王翰林替她谋划,柳家打算在新京城外以五柳镇为样板再建一个新镇,新镇离新京城五十多里远,地价相对便宜,道路铺设好之后,单程用时最多一个时辰,完全可以做到早上坐车出门到新京城逛半圈吃个中饭再逛半圈回家吃晚饭。新镇预留商业街区,建成之后将依照占地的多少返还拆迁户,而且柳家无偿兴建小学教舍,供居住在小镇上的居民孩子上学使用。至于新京城范围内的土地,提供灵活多变的时价现金赎买和返地还屋相结合的办法。被占地的人家可以全部收取现金去价格略低的新城镇买大宅院,还可以土地折算部分现金在新京城盖房子。柳家提供各式宅院样板供暴发的富春地主们选择,还提供去外府外省买田地的导购服务。总而言之,只要你是地主,只要你想买房置地,柳家提供专业服务,把房子和田地送到你面前任你挑选,而且价格透明,基本上就赚你一个人工费。柳家二月底把这个消息散出来,三月初一就全府皆知。
富春县的地主们算盘打的也精,新京城的房建好的就摆在那,大家都能去看看,屋舍院落都是窄的,乡下人住惯了大房子,住在新镇的大宅里多舒服,老亲们在一块挤着亲热,离京城远点好啊,正好叫儿孙们远离繁华认真读书。城里留两个商铺租出去,一年全家的穿用都够了。剩下的钱去外府买地,论数量也不会比原本的地少。这个买卖,划算,大小地主们算完,都乐呵呵的。
原地主们腾出来了,新京城空着的大块土地,无数富商等着涌进来投资开店,盖楼居住,利润都在这呢,柳家也不会亏。
三月初五柳家把内定在柳家地盘里的地主们的名单理出来了,在富春县城和曲池府城并周围各县城都张榜公布,请榜上地主到柳家设在富春县衙的办事处写合同,交割地契。名在榜上的地主们欣喜若狂不必细说,大家卷着铺盖带着盒饭到县城排队,又坐着柳家的马车,一队一队去新京城和新镇挑地方盖房子。
那两家还没有动静呢,不在榜上地主们眼睛都红了,就隔一道田埂,人家已经坐着柳家的马车去外府买田去了,他们还在家苦守,杜家怎么还没动静呢?
这日英华早晨去清凉山看工地进度,又和十七公子打了个照面。杜十七看到英华,老远就跑马过来,喊:“王家二娘子止步,杜十七有要事相商。”
英华等他走近,笑道:“我舅舅已经回五柳镇了,杜公子有要事去镇上寻我舅舅说去。”
杜十七笑道:“此事和柳家不相干,只和二娘子有干系,二娘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英华摇摇头,道:“公事去寻我舅舅说,私事请去三省草堂和我爹爹说。我就是个跑腿的,长辈们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别的事儿我不管。”
“和二娘子的终身大事有关,二娘子也不听一听?”杜十七笑的真诚极了。
“王家二娘子的终身大事遵的是父母之命。十七公子有什么话,请去和家父母说。”英华笑的也十分客气,“大长公主府的前殿今日上梁,舅舅叫我去看看,失陪。”
杜十七候英华走远几步,才慢悠悠道:“听说最近有好几拨人在查三年前泉州的一桩命案,巧的很,我手里恰好有一点东西,说不定——有用。”
英华转身,居高临下,笑道:“有没有用,你说了不算。你如果想拿这些鸡零狗碎来跟我换好处,我只能说,你找错了人。”
“不换好处,白送。”杜十七露出两排白牙,“柳家行事的风格杜十七略知一二,杜家只想结个善缘。”
英华笑了,“我虽为柳家做事,可是我姓王,天长杜家想结善缘,还当去五柳镇,寻我无用。”
“二娘子心善,还请指一条近路。”杜十七拱手做礼,苦笑道:“我是真撑不下去了,我认输。”
英华笑一笑,道:“西湖三月,草长莺飞,值得认输的人去走一走。”
杜十七从怀里取出一个匣儿,随手丢在地下,苦笑着去了。英华命三叶嫂子把那个匣儿捡起来,提着到她娘的书房,当着柳三娘的面就把那匣儿打开。
这个匣儿最上头是一本三年前泉州府学藏的出入登记名册,封皮上略有火焚过的黑斑。柳三娘亲自翻开查看,从年头到年尾都没有李知远的名字,他应当从没去过藏。梅家到泉州赴任是前一年的九月,那一年的一月起,梅家子弟就经常去府学的藏看书。泉州府学和女学相邻,共用一座藏。男女有别,藏每月下旬传供女学学生用。六月之前,每个月的二十日到三十日,都有梅十五娘的名字出现。六月二十三日登记名册上还有梅十五娘的名字,但是自那一日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去过藏了。后头几个月的名单上,梅家子弟的名字也经常出现,只是频率没有上半年多。
英华歪头看了一会,奇道:“人不对啊。上半年梅家一共有八个人去过,下半年只得五人。那三个人哪里去了?”
“名字抄下来,叫人马上把你姐姐喊来,就说我今日得空,想瞧瞧外孙。”柳三娘最是干脆。英华坐下来把名册前后翻翻,把三个人名记下来。柳三娘吩咐黄莺去接大小姐回趟娘家,回来接着翻寻那个匣儿。底下是泉州府女学守门的登记的女生家里送东西进女学的记录,柳三娘重点翻查六月前后几个月,梅家送东西的规律是三天一次,倒是和梅十五娘同住的那位小姐,四五六七四个月,日日家里都送东西进去。之前之后,或是半个月送一次,或是十天送一次。
柳三娘在那位小姐的名字底下轻轻划了一下,道:“这个女孩儿有问题,闻惠娘?她家境如何,家里跟何人走的近,又嫁到哪家去了,得查她。”
英华把闻惠娘的名字记下来,笑道:“这个别人不晓得,姐姐必定晓得一二。”
少时王瑶华回娘家来,英华把梅家三个人的名字给她看,她脸色就变了,道:“这两个是梅家的八郎和九郎,他俩个是亲兄弟,家里太穷,跟着我公爹到泉州任上想搂点钱,不晓得怎么和萧三老爷搭上线,盗卖消息把萧家,结果萧三老爷损失了几船私货。他两个五月份的时候去看海潮淹死了,四郎说是萧三老爷害了他们的性命,呃——萧三老爷三年前的冬天死了的,听说是萧家内斗弄死的。”
英华看着母亲发愣。柳三娘也愣了一下,指着第三个名字笑道:“那这一个呢?”
“他在梅家排十一。还在咱们家住着呢。”梅瑶华凝神细想,哎呀叫出声,道:“妹妹回避一下,这事我和娘说。”
英华撒娇,道:“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让我听听嘛。”
柳三娘皱眉,说:“滚。”
英华老老实实站起来走出去了。梅瑶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十一郎这人天生娘娘腔,他爱的是男人。这个梅家人没几个人知道,反正他家里也过得,儿子又多,也不指望他考功名,所以他跟着堂兄弟们在泉州住着,心思也不在读书上,最喜欢写写诗,唱唱词什么的。泉州好男风,作兴认契兄契弟,他就认了个契兄。四郎有一回撞见十一郎和男人亲嘴,拿住了他们,十一郎招认说是结的契兄弟。泉州闹这个的也多,四郎怕闹出来公婆生气,亲戚们脸上不好看,所以他就当没看见,只私底下和我说过。”
柳三娘冷笑一声,问:“他的契兄是和萧家有关系,还是和闻惠娘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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