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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竹琼猛然惊悟道:“莫非常奇被施了妖法?记得师父说过,冥界有一种法术,叫作化魄法,凡被施此法者,重则魄散,轻则失忆!”一冲惊恐不迭,说道:“若是之篱生怕常奇再指认他而对常奇施法,则亦在情理之中!”沧竹琼慌张,秀眉蹙成山峰,叹道:“种种迹象尽指向之篱,可他确为凡人,师父不可能辨错,他如何施得妖法?”一冲熟思道:“若他自己不能,则必有妖魔幕后相助!”沧竹琼惊悚道:“他又为何与冥界勾串?这其中,或许隐藏着天大的秘密!”一冲赶忙又道:“沧琼!若之篱果真心怀不轨,则你钟鹛该当警戒!海叶尚不知,要赶早通知他!”沧竹琼点头,又道:“如果他要对付钟鹛,为何还不动手?他是在等什么?”沧竹琼惊猜一番,说道:“莫非他在等冥王斛卑出禁?”一冲愈发震惊道:“他和冥王斛卑能有什么瓜葛?”沧竹琼冷汗直下,再道:“一冲!所有一切,也只是你我猜测,或许,真相并非如此!”一冲点头道:“你说得不错!如果舍利血根本不是之篱所盗,则一切推翻,而我们更加危险!总之,敌在暗,我在明,该当一万个谨慎!”

一冲看着沧竹琼,又问:“沧琼,天王水,你可有拿到,为何会被他们困住?”沧竹琼听见这话头,登时苦叹摇头道:“一冲!我莫不是个呆傻?沧琼只觉得被恩公摆了一道又一道,被闻夏壮毅耍了一圈又一圈,还被沈佳人骗了一回又一回!”一冲看着沧竹琼无奈纯真的面庞,自傻笑道:“沧琼,你是傻,我也傻!”沧竹琼两颊微红,低头笑道:“跟你说正事,切莫取笑!”接着,沧竹琼将离开欣荣客栈之后诸事向一冲言明。一冲道:“长衫白翁究竟是谁?看情形,一冲倒是觉得,闻夏壮毅与沈佳人的话更真。他们那样着急伤害你,必是性命攸关,没有退路!”沧竹琼惊恐而懵懂问道:“则恩公为何欺骗我?兜了如此大圈,他却是何用意?”一冲摇头道:“沧琼!我虽不知长衫白翁何意,但有一言告诫:他的话,以后不可全信!凡事,最好先与我商议!”沧竹琼点点头,又道:“对了,一冲!我竟然觉得,你的功力,似乎短短时日,精进了太多!看你方才与南山怀敬、洞真等人作斗,他们未经得住两个回合!你因何突然爆发神力?”一冲低头轻声笑道:“或许是见沧琼有危险,愿舍身相护,才激发了潜能!”说得沧竹琼又是羞羞,垂首傻笑。一冲重新牵起沧竹琼的手,站在普济林树荫下,任林风吹乱秀发衣袂,对视甜甜憨笑。

一冲傻笑道:“沧琼,不如陪我同去经荒台寻洞真老道,问白羽毫笔?”沧竹琼讶异抬头看一冲,说道:“一冲!洞真老道正在罗螺楼,方才被你打得落花流水,你何需再往经荒台?”一冲一拍卤门,又是一通傻笑,道:“是了!一冲定是脑袋抽断一根筋!”沧竹琼笑道:“你自去罗螺楼找洞真,让我去经荒台叫回常奇他们;而后,我陪你尽早寻得师友,也好让雪团安心;再而后,你陪我质问长衫白翁前辈天王水云云;再那之后,你我一起对付三尺冷,如何?”一冲笑答:“皆尊你之言!那么等到平息魔乱,再再再以后如何?”“再再再以后?”沧竹琼听着一冲言语俏皮,反笑问道。一冲羞涩说道:“再再再以后,我们……”“我们什么?”沧竹琼见他一句话分三段说,又笑问。一冲再笑答:“再再再以后,以后的以后,我们,永不分开!”沧竹琼听罢一冲许诺,心如灌蜜,骨若浇糖,暖化在风中,她轻咬樱唇,笑而不语,娇羞点头。

却道这处罗螺楼中,南山怀敬、闻夏壮毅、沈佳人和洞真老道各自不欢,忧心揪揪,愁肠紧紧。沈佳人恨恨道:“颇费心力,机关算尽,十七年,一夕,把煮熟的鸭子放飞了!”南山怀敬叹道:“过几日,又是郁保奸贼派人送药丸的日子。此事,万不能让他知道,否则,我等必死无葬身之地!”闻夏壮毅点头应诺。洞真一头冷汗,说道:“王爷、侯爷、沈妃,可曾察觉,一冲功力似乎大增!老道不两个回合便被他击败,忒也不济!一冲今日如有神助!”闻夏壮毅也道:“其势,我所见,倒真比那日战化煞真人之时更显威力!”沈佳人焦急道:“沧竹琼逃脱,若她怀恨杀回报仇,我等性命皆休!”一众苦叹不止。

插叙一问,沧竹琼、洞真等众皆言一冲功力大增,却是内情如何?话道舍利血,本是一冲前生千秋白不留所化,千秋白那一世的凡人灵元并未消散,贮于其中。一冲将舍利血贴身收带,恰致两世的灵元叠加,自然功力倍增。然一冲自己尚未察觉,更不知因由。

话再说回罗螺楼中,南山怀敬、闻夏壮毅和沈佳人未能如愿将沧竹琼剜心取血,败兴各回各处,别求他法。洞真请道:“王爷,请允老道同去王府一行!”南山怀敬知其必有道理,便允其随同。至南山堡殿,南山怀敬问道:“仙道自请同来,必有事由,但说无妨!”洞真老道躬身,奴颜猥笑,从袍袖中取出一只小圆瓷盒,说道:“王爷请看!”南山怀敬打开小盒,见内中放一粒米白色丹丸,于是问道:“这是……”洞真忙笑答:“此正是白蟒神丸!历经七七四十九天,老道开炉取得此物。昨日,听知王爷另有计划,老道故而未曾得空献上。今日虽未能剜得沧竹琼之心,有此白蟒神丸,也可令王爷身轻体健!”南山怀敬笑道:“仙道有心!”随即他又叹:“也罢!”他用右手两指拈起丹丸送入口中,吞咽下,而后令道:“来人,备礼答谢仙道!”又见一众侍者手捧各色金银宝贝奉上。洞真老道一番客套虚礼后,带着犒赏正欲出门,却遇一冲闯门而入。

南山怀敬和洞真老道见着一冲仗枪而来,俱各惊慌,疑心生暗鬼。南山怀敬故作镇静,起身问道:“一冲,你既已救走沧竹琼,恩怨到此了结,缘何又私闯本王堡殿生事,却不是得理不饶人?”一冲答道:“一冲非为南山王爷而来,方才去到罗螺楼,听知洞真道长随入王爷府,故而来寻。”洞真心慌揣测:“莫非找我寻仇?”他尬笑道:“仙姝已经安然,贤侄不如且罢休!正所谓‘冤冤相报何时了!’贤侄请看在尊师……”一冲不等洞真话完,打断道:“一码归一码,两事不搭架!道长实在多虑,且看!”说着,一冲从怀中取出白羽毫笔,呈在洞真面前。洞真一见,自然识得,却佯装不知,问道:“一枝笔,有何悬乎?贤侄为何要老道过目?”一冲冷笑道:“何必明知故问?洞真道长!闻夏欣荣说,此白羽毫笔乃是由你所赠。则请道长俱言,如何得来!”洞真惊疑不定,暗自思量:“他来势急急,必不能等闲视之!难道他已经知道虞契凶案的真相?老僧勿尘毕竟是叠纹乌蚺重明所害,非老道所为!不如干脆实话实说,免得枉生事端、引火烧身!”洞真仔细观察一冲的神情态势,又斟酌:“看其情态,又似乎不像全然尽知。本道若将勿尘已亡之事和盘托出,他盛怒之下,万一牵连本道,届时神枪无眼,但有差池,本道岂不自落险境?不如说一些,瞒一些,且见招拆招!”

于是,洞真强颜笑答:“经贤侄这么一提示,老道我倒是记起了。多少日前,本道闲游,途经东南巽皋绛字河,偶遇一叠纹乌蚺妖灵。本道看他凶狠,欲收擒他,为民除害。那叠纹乌蚺为保性命,告求本道饶他,承诺不会伤人害物,且赠本道这枝笔。本道以为,‘得饶人处且饶人’,那妖灵既有归降向善之心,就该放他条生路。本道遂收下此笔,返回经荒台。又那日,闻夏世子到访经荒台,对此笔过得眼,老道便将笔转赠于世子。未料,世子竟又转赠于一冲贤侄!真是一物多辗转,辗转皆故人!”说完,洞真自顾“哈哈”笑起。

一冲听了洞真老道之言,心内自忖:“绛字河有叠纹乌蚺?此事眉梢是否知情?那蚺如何会有白羽毫笔?”思罢,他道:“叠纹乌蚺,其妖若何?道长可请详谈!”洞真为撇清干系,说道:“叠纹乌蚺叫作重明,在绛字河栖息多年。据悉,他是长寿灵金纹金蚺姜婵的夫婿。”一冲惊里带疑,问道:“你说什么?可非戏言?”洞真笑答:“正是实言。说来,他重明同虞契还是冤家。传闻,八百年前,你虞契祖师千秋白杀了重明之妻姜婵,他重明自是与你不留刹结下不共戴天之仇。”一冲震惊良久,心里自问:“洞真老道究竟从何处听来这些?”一冲叹息稍缓,再问道:“重明可有告诉你,他是如何得来白羽毫笔?”洞真不敢尽言,心想:“万一一冲找到重明,欲蔓引株求,威逼重明,而重明狗急跳墙,必要泄出我四十年前杀害洞察和老僧揭弥之事!”洞真老道遂佯作不知,笑答:“这却没有。本道并不知其如何得来。不过,一冲贤侄打听这些为何?”一冲说道:“道长既然不知,则无需多问。一冲该往绛字河,亲自问重明个究竟!”洞真老道心内害怕,又暗思:“不能让一冲找到重明,否则,那重明见势危急,必将本道攀扯出来!岂不祸事?”洞真遂出言阻拦道:“一冲贤侄万莫前往!倘或重明听信传言,真以为其妻姜婵是你不留祖师所杀,势必转嫁仇恨于贤侄!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老道实为一冲贤侄安危思虑!”一冲略略作答:“多谢道长关怀!”说完,他收好白羽毫笔离去。

一冲于路忧思百折:“叠纹乌蚺重明是姜婵前辈的夫婿,岂不就是眉梢之父!难道是重明前往虞契报亡妻之仇?不对!眉梢说的是白蟒来袭,她断不可能将乌蚺错认为白蟒!只是,眉梢是否知道其父重明尚在?上番她入绛字河底,发现婵明水宫,难道重明正是一直栖居在那里?可眉梢并未提及,沧琼也不曾提及,究竟是怎么回事?洞真老道之言,真伪多少?所有一切,还需与沧琼商议,再作道理!”一冲按照与沧竹琼的约定,前往普济林溪水处等候。

再说沧竹琼,因着踏水凫不在身边,她自施飞功,只身前往经荒台,正遇常奇、涟漪、雪团一行登上穿山索道。沧竹琼落身。“师父!”常奇见到她,满面堆笑向前迎道。涟漪见状,十分不高兴,说道:“沧竹琼,你来做什么?还真是阴魂不散,死缠烂打,铁了心揪着一冲不肯放!一冲不在此处,你回吧!”雪团因一冲为其大打出手误了寻亲大事,心中也不喜欢沧竹琼,但又碍于一冲、常奇的颜面,并不言语,只是落在常奇肩上。沧竹琼见涟漪和雪团的反应,并不生气,依然和气笑道:“一冲在罗螺楼见着洞真老道,自会打听白羽毫笔之来历。之后他会在罗螺城外普济林中溪水处相候各位,他说你们知道那处。我特来传这个消息。个中因由,待见了面,一冲会尽述。”常奇笑道:“原来如此!多劳师父亲为我等跑这一遭,辛苦!”沧竹琼笑答:“无妨!”涟漪却讥笑道:“哼!我当你为何突然好心来与我们碰面,原来是早与一冲暗自有约,才甘愿做个跑腿儿传话的奴!你身为仙姝,为个凡人使唤,岂不自甘下贱?”沧竹琼其实受不得这种冷嘲热讽,只因钟鹛欠姜婵无辜一命,才对“眉梢”百般忍让不计较。却听得“眉梢”这样污言秽语毫无下限,她登时面色也变,怒道:“眉梢!你定要这样咸嘴淡舌、出言不逊,闹得大家都不痛快?”涟漪冷笑道:“我眉梢何曾‘咸嘴淡舌、出言不逊’?我不过好言以待,戒饬(chi)你这所谓‘仙姝’,切莫自辱了你钟鹛清高脱俗的名头!至于‘大家都不痛快’,此言何来?我眉梢痛快得很!若是有些仙姝不痛快,我金纹金蚺眉梢却管不着!”说完,涟漪把头一别,转而笑道:“常奇哥,雪团,咱们去找一冲!”常奇听得涟漪屡次冒犯沧竹琼,十分不悦,冷面道:“眉梢!你言之过分!她是我师父!你若继续这样,我常奇也气你!”沧竹琼不愿因一己之私影响大局,心中自语:“息事宁人!‘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我堂堂钟鹛仙姝,不当与她分斤掰两、口舌计较!”沧竹琼忍气吞声,笑道:“常奇!我等速去与一冲会合!”却说涟漪见常奇帮腔沧竹琼,心中愈发不乐,于是不依不饶,继续唇枪舌剑,攻击沧竹琼道:“常奇哥!她分明是外表贤良,其实花言巧语,媚左欺右!你居然向着她?”常奇厉声怒道:“眉梢!她是我师父!不许你这样跟她说话!”涟漪冷笑道:“不许?你不许我说,我金纹金蚺眉梢也说得许多了!说不说,在我眉梢,何关你白蟒常奇气不气?”涟漪再嘲讽沧竹琼道:“连常奇哥也护你!看来,罗螺满城皆议你沧竹琼惯会勾三搭四,世所罕见,果然不假!换作我眉梢是你,干脆打个地洞躲着,哪敢再出来混扰别人?”沧竹琼憋着怒火与委屈,心内自道:“若非我慧箬师祖欠你金纹金蚺家一条冤命,我沧竹琼岂会由着你眉梢放肆多回?”沧竹琼不能明言,只冷笑道:“流言蜚语,本仙姝不屑置辩,依旧吃好眠好自逍遥!”

此时,空中一片独角兽云飞来。沧竹琼见罢大喜,伸手迎接道:“踏水凫!”踏水凫跟沧竹琼、常奇招呼后,笑道:“遵着沧琼吩咐,取来?琈玉。”沧竹琼欢喜道:“劳苦踏水凫!我们先去找一冲,而后我再去赎回海叶的金鳞片!”沧竹琼跳上云,说道:“都上云端来!”涟漪扭头不搭理。常奇拉拉涟漪,她依旧不动。沧竹琼冷笑道:“想让一冲在普济林中久等,你只管磨蹭!”涟漪这才爬上云端。话说踏水凫这片祥云,可大可小,可伸可展,载着一众,高飞去。

一冲坐在溪水边石头上,旁边随意倚着索心劈魂枪,见踏水凫飘飘按落,自起身相迎。几位叙礼不多述。听得一冲说道:“洞真老道跟我提起,白羽毫笔是绛字河中的叠纹乌蚺重明所赠。而那重明,还有一重身份。”一冲说到此处,看向涟漪。单说此时的涟漪,听见“绛字河”“叠纹乌蚺重明”,早紧张得失魂落魄,就如心内无数盆火炭烧着,却害怕一冲发觉,只能浑身瘫软趴在地上,不敢言语不敢动。一冲接着道:“据洞真老道,重明是姜婵前辈的夫婿,故而,该是眉梢之父,且他一直栖居在绛字河。”沧竹琼、常奇和雪团闻言俱大惊。沧竹琼说道:“可是那时,我亲入婵明水宫,并未见着叠纹乌蚺重明!他藏到了哪里?”且说,沧竹琼看向涟漪,问道:“眉梢,你可知道?”涟漪呆呆不语。雪团却道:“既如此,我等需往绛字河!”一冲看见“眉梢”的反应,以为其是因得知父亲尚在而悲喜不定,却不知,此“眉梢”是涟漪,她生怕重明和自己的身份暴露,更怕偷袭虞契之事揭穿,因而胆颤失魂,又听雪团提议前往绛字河,一时没了主张,只是恐慌发呆。一冲宽慰道:“眉梢!既然你父重明尚在,此番或能相认,这是极大之喜!”涟漪这才抬头看一冲,自思虑:“绝不能让他们发现父亲!”

正是:插曲忽起唱中场,真相将能掩几时?

毕竟,金纹金蚺涟漪如何应对?且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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