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8章 】落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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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爹，我，我，我遇到一个拐子，他冲着咱们村子的方向追过来了呢！”秦唐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

“哦？什么拐子？不可能啊，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有拐子出现吗？你不要怕，不要怕，有爹在，你还怕什么呢？哼哼，不要说是一个，就算是来了两个，十个八个的拐子，你爹也全部都会杀死他们的～”父亲一边喝着茶水，一边向着秦唐笑道。

秦唐自然知道，这其实是父亲在说笑话，意思是，这样的情况之下，是不会有拐子出现的。可是，秦唐的那颗受到惊吓的心哪里又能够一下子平静下来呢？仍然红着脸，上去就像红蜻蜓似的，粗声粗气地继续说着自己对于那个拐子的害怕。

那个时候的父亲，在秦唐的心目中，真的是一座高山，一座巍巍然的高山。这座高山，能够让秦唐觉得心里特别的踏实，特别地有安全感。也正是父亲的那泰然自若的样子，才最终化解了秦唐当时的无限恐惧与惊恐。也正是因为这个因素，在秦唐的记忆里，像那个中午的那一幕光景，才会深深地烙刻在秦唐的记忆深处，形成一种最为美丽的风景，永远，永远。

可是，像那天中午时分的那种美好的记忆，却是太少了，少得让秦唐几乎能够珍视一生。而另外的一种印记，却也同样是让秦唐铭记于心，那便是父亲的不负责任和跋扈邪恶。秦唐觉得，用这样的一个词“跋扈邪恶”来形容父亲当时的情景，可能有些不够恰当，可是，他又觉得，实在是再也找不出另外一个更好的词语来形容。

那也是一个中午，秦唐也是本来跟着母亲去地里干活的，可是，父亲却宁可让母亲一个人去坡里去干活，而自己却端坐家里一个人渴闷酒。而当秦唐也是因为口渴的原因，而一个人回到了家里的时候，可一进屋子，便发现父亲的脸色不对头，好像正在跟什么人生气一样。可是，秦唐感到十分地口渴，便也什么也顾不得了，走到了父亲的身旁，端起了父亲面前的一杯茶水，便往自己的嘴里猛灌下去。可是，父亲这个时候，也不知道犯了哪一股子邪劲了，先是在院子里打鸡骂狗，把一院子的鸡赶得满天乱飞；而且，嘴里还不停地骂着一些含混不清的话语，嗓门老高，似乎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

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对于秦唐来说，其实还无所谓，因为他并没有惹着父亲，按理来说，父亲也不该来找他秦唐的麻烦。可是，秦唐这时却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那就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老是在父亲的面前晃来晃去！可是话又说回来了，他只是一个小孩子啊，家里总共就是三间小平屋，一间卧室和两间堂屋，他秦唐不在屋子里，还能到哪里去呢？外面，炎阳火热，地面上简直就像是下了火一般；而里间屋子里，由于天气火热，又不大通气，因此显得格外的憋闷，似乎就像是蒸笼一般。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他秦唐真的是无处可去，也无处可以藏身。

人家的院子里都有一个大门，都有一个过道，如果天太热的话，便可以在过道里乘凉。那里通风，又有着屋顶的遮阳，因此倒也是算是一个很不错的地方。可是，他秦唐家里却没有，没有这样的一个过道。整个院子，除了西边有一道几乎连狗都拦不住的土墙之外，东面靠近胡同的一方，却是什么也没有，这倒是显得十分地亮堂，十分地开阔，十分地敞亮，可是，却也显得十分地没有着落。

没有办法，秦唐只好让自己待在堂屋里，喝足了水之后，般过来一个小板凳，然后一屁股坐下来，显得很是手足无措的样子。可是，秦唐也就是刚刚坐下来的时候，父亲便已经进了屋子。他刚刚在院子里赶得是鸡飞狗跳，可是，仿佛是还没有解气的样子，正想找一个新的发泄对象的时候，正好发现了秦唐。秦唐一到父亲此时的神情便不是对，可是，这时的他却像一只见了猫的老鼠一样，竟然是一动也不敢再动了，只是睁大了两只惊恐的眼睛，恐惧地望着父亲。父亲的眼睛此时显得很红，脸上的肌肉扭曲着，明显地变了形了。

随后，秦唐便闻到了一股浓重的酒味扑面而来。其实秦唐对于父亲的这股酒味，还是非常熟悉的，因为父亲时常地喝醉酒，因此家里的这种味道实在是太经常了。而让秦唐最为担心的，自然还不是这种冲天的酒气，而是，而是父亲那扭曲的面孔。因为这种面孔，秦唐还真的是没有多见。也就是只有父亲在跟别人打架的时候，这种面孔才出现过。可是，今天，今天秦唐竟然又一次到了这种可怕的扭曲的面孔了，不知道，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反正，秦唐感到很不妙，可是，他的两条腿却像是被钉在地上一样，根本就不能动弹。一点儿也不能动弹。暴风雨，似乎就要降临，而他，就像是暴风雨到来之前的一株无助的幼苗一样，孱弱地立在那里，等着生，或者是等着灭。

父亲先是大骂了一通，是的，就是冲着秦唐大骂了一通。可是，秦唐还算是有点悟性，任凭怎么骂，他也不也作声，只是仍然瞪着惊恐的双眼着父亲，一副非常无奈的样子。然而，秦唐并没有因为自己的示弱而感化了父亲，反而更加激起了父亲的怒意。后来，父亲竟然猛然间抓起了一只鞭子，然后朝着秦唐便抽了过来……

直到，直到这个时候，秦唐才被一下子给抽醒了，他这才意识到大事不好，要是再不跑的话，可能还要遭到更严重的抽打。于是，秦唐便一下子从板凳上站起身来，然后一边哇哇地哭着，一边向着屋子外面就跑了出去。可是，可是，他那伟大的父亲，竟然还穷追不舍，直到秦唐跑到了院子西北角上的那个小圈子里，父亲仍然追了过去。而这个时候，秦唐真的是已经无路可逃了，只好趴在那只淹咸菜用的破缸上，任凭父亲那雨点般的鞭子抽打过来。而这个时候，秦唐早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了。

父亲打够了，把鞭子随手一扔，然后便气呼呼地回里屋睡觉去了，只剩下秦唐一个人，仍然趴在那只淹咸菜用的缸翁上，伤心地哭泣着。

后来，母亲终于回来了，一到秦唐正趴在那儿哭泣，便心疼地问他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秦唐一边哭着，一边把事情的经过一一说给了母亲听。母亲听后自然是气得不得了，像是疯了似的，跑进了屋里，把父亲从炕上拖了起来，翻天覆地地跟父亲闹了一大阵子……

而父亲呢，这时他的酒也已经醒得差不多了，也自知自己理亏，因此任凭母亲说道，也不回嘴，只是耷拉着脑袋，沉着个脸，一声不吭。母亲这时把秦唐从院子的西北角的那个圈子里拉了过来，掀开了他的衣服，露出了后背上的一道道血红的印记，一边数量着父亲道：“这可是你亲生的儿子啊，你怎么就这么狠心啊，啊？你还是人吗？你自己说一说，你还是人吗？这是人干的事情吗？孩子究竟怎么着你了，你倒是说说啊，孩子究竟怎么着你了？你竟然这样来对待孩子，我也不跟你过了，这日子也没法再过下去了……”

母亲一把鼻涕一把眼睛的哭诉着，把父亲给骂了一个狗血喷头。而父亲呢，仍然是垂个个脑袋，仍然是一声不吭地坐在那把太师椅上，好像是犯了罪的犯人似的，等候着法官的审判。

往事，如风，都随风而去了，可是，对于秦唐来说，那一段往事，毕竟已经成为了一种永远的伤痛，烙印在他的记忆深处，永远，永远。而对于父亲，最起码在这一件事情上，秦唐是真的不愿意原谅他的。

而今天，秦唐借着那淡淡的月光，又跟父亲站到了一起了。可是，想起父亲曾经的那凶神恶煞般的样子，他的那些不知编排了多少次的语语，却只是卡在喉咙间，无论他怎么努力，总是难以说出口来。

“究竟有什么事情啊？有话就快说，别这么吞吞吐吐的！”父亲见秦唐总是欲言又止的样子，也催促他道。

终于，秦唐再也忍不住了，便怀着鱼死破的想法，鼓足了勇气，对父亲说道：“爹，我说了，你可不许生气啊！我，我，我不想再上学了。”话也说出来了，秦唐自己也觉得，仿佛也终于卸下了造成斤的重担一般，心里轻松多了。而接下来，秦唐便准备着接受父亲的狂风暴雨般的训斥。不过，对于这一点，秦唐其实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了，因为只有扛过了这一关，那么他以后的日子，才会更有盼头，他也才会从阴暗的角落里走出来，他的日子，才会品尝阳光的滋味。

在秦唐来，挨上父亲的一痛责骂，那才是正常的。自己也应该承受父亲的那一番责骂和教训，不然的话，便会让他感觉到心里不安。这就好像是那个相声里所说的那样，那个房东一直在等待着房客的第二只靴子，可是，直到天明了，却仍然没有听到那一只靴子掉到地面上的声音。而秦唐当时的心态，也正是这样的。该来的，就必须让它来，该承受的，你要必须去承受他。

可是，父亲那天的态度却是出奇，听完了秦唐的话之后，竟然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深深地了秦唐几眼，然后继续拾自己的棉花。而秦唐却被父亲的这种态度给弄蒙了，他的心里更是没有底了，甚至就连喘气的声音都很小了，他的手虽然仍然在那些已经开放了棉花上划过，可是，究竟是把棉花拾进了兜里，还是把一些棉花叶子拾进了包里，他也根本说不清楚，只是那么机械地，相当机械地做着那重复的动作。而他的心思，却根本就没有放在那上面。他的心里剧烈地敲着鼓，肚子里就像是有十五个吊桶似的，七上八下的。时间，好像在那一刻已经停止，时光，好像也在那一刻定格。

见父亲一直都没有再说话，秦唐也不知道父亲究竟是怎么想法，不过，既然父亲不说话，秦唐也不好再问什么了，不久之后，秦唐便惴惴不安地离开了父亲，悄声悄气地回到了他的屋子里去了。

直到，直到吃晚饭的时候，父亲才在饭桌上把秦唐的话重新提了起来：“敏子刚才的时候说不想上学了，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唉，敏子啊难道，你没有到，难道，你没有到我和你的大哥还有二哥吗？他们每天都过着怎样的日子，那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你也想过一过吗？反正，我是非常在不愿意你这样做的。当然了，如果你能够把你的理由说充分，另外，你也真的坚定了你的想法，我也不会太勉强你的！”

听了父亲的这些话语，秦唐的心情自然是非常地沉重。可是，他也不好把他的那些苦处都一一地向父亲道来，只是那么一声不吭地坐在那里。而那种滋味，也不比在学校里经受那种煎熬差多少。最后，秦唐什么也没有说，站起身来，然后便跑出了院子，跑向了村东头的那一条农渠。或许，那深秋的风能够把他给吹醒吧！

秦唐就那么一个人，站在农渠之上，一任自己的眼泪不停地顺着脸颊流下，流下。人，最痛苦的事情，真的是莫过于心死了。而现在的秦唐，就站在这样的一个几乎是面临着生死决择的十字路口。一直，一直到了很久之后，很久之后，秦唐这才到了一个人影向着自己走来了，而且，借着那淡淡有月光，秦唐似乎也已经辨别出来了，那个身影很是熟悉。近了，近了，终于越来越近了。终于，秦唐清了，原来，那个人，正是罗大鹏！是的，是罗大鹏！啊，又是我亲爱的罗大鹏来寻自己来了！想当年，自己在刚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也是罗大鹏，在父亲因为自己考了一个大鸭蛋，而把自己赶出门去的时候，也是罗大鹏过来把自己叫了回去。虽然，罗大鹏那是奉母亲的命来找他的，可是，在记忆里，秦唐仍然还是非常非常地感谢他。只是，只是这一次，罗大鹏竟然又来找他的。而这一番情景，跟几年前的那一幕，似乎是如此地相近。历史，历史真的有时如此的相似啊！想到这里，秦唐顿时觉得是如此地激动，心里也似乎亮堂多了。

一个人，在自己最为脆弱的时候，别人的一声问候，几句关心的话语，有的时候，甚至可以拯救一个人的一生。而对于这一点，秦唐是深信不疑的。

罗大鹏走过来之后，先是陪着秦唐叹了一回气，然后对秦唐说道：“敏子啊，不是你哥愿意说你啊，你动不动，就不愿意上学了，这怎么能行呢？啊？要是到了初中毕业之后，你真的没有考上学，证明自己真的不适合走这条路的话，那也就罢了。可是，现在你才上初二啊，而且，听别人说过，咱们弟兄们在上学方面，那可都不是笨的啊，而且，还具有丰别人不能超越的聪慧。你我，去年的时候，没有能够考上学，可是，我今年不是又在复课了吗？为了自己心中的梦想，我是不会轻易放弃什么的。还有啊，我也在时常考虑一个问题，那就，万一，万一我今天仍然没有考上的话，咱们家的希望，那可全都寄托到了你的身上了！四弟啊，你可千万不能想不开啊，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无论你遇到多大的困难，你都不能放弃自己的理想！为了自己，为了咱娘，也为了咱们的这个大家庭，你，必须坚持下去！……”

听了罗大鹏的那一番话，秦唐的心里终于真的是亮堂多了。而在罗大鹏所说的那一些话中，最让秦唐感动的是，还是罗大鹏的那一番话：“我也在时常考虑一个问题，那就，万一，万一我今天仍然没有考上的话，咱们家的希望，那可全都寄托到了你的身上了！”也正是这句话，深深地打动了秦唐。是啊，他们的这一个家是贫困的，他们一家人一直都是要钱没有钱，要地位没有地位，而要想改变一一切，来依靠父母和大哥二哥已经是不行的了，而罗大鹏呢？去年的时候，因为成绩不理想，并没有考上中专，于是便在今年复了一次课。可是，秦唐也知道，罗大鹏今年的这一次复课，也一定是他最后一次的复课了。他真的不可能，如果在今年还没有考上学的话，还会在明年的时候仍然再支复课的。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而如果罗大鹏真的在明年的时候，仍然没有考上学的话，那还真是照着他的话所说的那样，整个家庭所有的希望，可是都寄托在了他秦唐的身上了。可是，也正是在这个着急的节骨眼儿上，他秦唐，却偏偏要宣布退学，这于情于理，可都是根本就说不过去的啊！

最终，秦唐还是又重新回到了学校里去了。尽管学校里的生活仍然让他感到很是压抑，很中无奈，甚至很是痛苦，可是，他就是为了罗大鹏的那一句话，也坚持着，硬着头皮坚持着。

也就是背着这种沉重的心理压力，秦唐终于混到了初三。而到了初三之后，秦唐居然发现，在这个拥有着四十多个人的初三的班集体里面，居然只有他秦唐自己一个人，是他们东江村里的！也就是说，到了初三之后，跟秦唐在一起上学的那些小学的同学，竟然一个也没有跟上来，而是都留级的留级，不上的不上，反正在初三的那个班级里，真的再也没有一个人，跟自己是同学了。而这，也让秦唐感到了一种无比的孤独。他本来就不善于交往，而现在，他们的班里又没有他们村的人，因此，相比于在初二的时的情况来说，秦唐的处境，竟然是更加不妙了。

不过，从另一个方面来，秦唐一个人独闯初三，这也给了秦唐一些心理上的优越感，一种阿q似的优越感。因为秦唐在刚刚上初中的时候，在他们的小学时的班级里，竟然只是排在前六名上，可是，现在，当初的那些好家伙们，现在都纷纷落马了，而当初班里的那三十多个同学，现在竟然只剩下了他秦唐一个人，独自进军到了初三里来了！这，难道不能算做是一种进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