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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天授元年春夏后,杨灏已经不似从前那样频繁踏足河山馆,便是来也常匆匆而去。其间多以饮酒或会友朋为务。当然也与梦喻偶或相会,也多连夜即去,很少有过夜的。固然每次见她,相待也还温柔款款,梦喻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知晓他有了新宠,便觉少了些从前的厚腻深情。
梦喻不提在“风烟馆”的事,杨灏自然也不提。于是虽然“相见常日媳,见了也自偕谐的样子。
转眼过了残冬,已是春和景明。梦喻在开了轩窗,就着春光闲做针黹。因是独处居室并无旁人,便装束举止皆得随意。一头黑黝黝的秀发松松挽了,仿若骑马郊游归来,散了香鬓般,虽不精致华美,却自有些家常慵懒之态。其坐姿也并不如平日正襟端坐。只斜欹着身子,连双腿也随意侧跪,依在雕花檀木几上。为了舒适,几上还放了一只抱枕。
窗外花草香阵阵袭来,令她独居的日子也惬意美妙起来。门开了,东风软软地扑了满面,她也不回头,随意说道:“昨日那青梅酒必得用文火煮才行。怎么这么快?做事情耐心些,煮沸了的酒就变了味道。且把拿来一壶我瞧瞧,剩下的你们几个便分了吧。”
话音刚落,忽被人从身后抱住了腰,她吓了一跳,险些把针戳到了手指上,便“哎哟”一声,转头却见是杨灏。
“世子何时到的?怎么不叫人通传?”
杨灏也不说话,只搂着用力嗅她发间颈项的味道,弄得梦喻痒痒的,便要躲。
“别动,好久不见你了,让我好好亲近亲近。”
梦喻脸上一红,却果真乖顺的不动了,直到不明所以的侍女推开了门,才慌忙挣扎,杨灏却轻笑一声故意迟迟才放开。
那侍女本不知杨灏何时悄悄来的,正端了刚煨好的酒,想也没想就推门往里走,嘴上还说着:“酒刚好,请乔姬品品,就是以文火……”
一语未了,却见其中情形,慌忙退了出去,顺道将门带上来。
“这婢女,越来越没规矩了。”杨灏轻轻呵责着化解她的尴尬。
“世子许久不来,她们就都惯了的。”梦喻仿佛不经心似地随口漫应。
杨灏便笑:“你这是怪我吗?”
“不敢。”梦喻并不借机诉苦,只淡淡回一句,便继续低头做起先前丢开的针黹来。
见她仿佛是故意,却偏偏又轻巧巧地避开二人心中的如鲠之刺,杨灏却有些讪讪的,便逗她说话:“呀,这是做的什么好东西?好精致的束腰,给谁做的?”
梦喻一歪头便咬下线头,收了针线,将那束腰向着窗外光影里一举,细细瞧了瞧便转身向杨灏身上比量着,话里也不见丝毫情绪:“倒是和世子这衣裳相配,可惜这云纹绣得死板了些,待我重改了……”
杨灏听了却站起身来,便动手解了束腰:“给我换上你新做的。”
“再改改吧。”梦喻道。
“就这样很好。”
梦喻无法,只得起来,缓缓地给他换了,他低头看着,看似很喜欢的样子。
他还要说什么,谁知家仆便来通报,说马已经备好了。杨灏点点头,那家仆便知趣地先退走了。
才不过片刻便走,梦喻饶是素日不痴缠的,也似有眷恋:“世子这便要走?”
杨灏点点头:“这大好春日,我约了个人去踏青。”
约了谁呢?梦喻一边猜想着,眼前不觉浮现出去岁秋日,于风烟馆中伴在杨灏身边的那佳人来。这样想着未免便失神起来,就连杨灏已向外走了也没瞧见。
杨灏走到门口,却又回头问:“不送送我吗?”
梦喻才如梦初醒似的,送他到了起居室门外,便驻了足不再相送。
“再送送吧。”杨灏便去拉她的手。
“世子既约了人,想必是情投意合的,何必再……”一边说着一边就抽回了手。
杨灏也自放了手,郑重道:“确是个情投意合的,还是个不可多得的佳人。”
梦喻虽然早知道他有个新宠,甚至也远远瞥见过。也曾静夜独思,在心中千回百转,思量着若有一日问起他的情形,他是毫不在意地应承呢,还是干脆否认呢?或者斥责她的无理取闹呢?她想了多少回那画面,也曾泛起酸楚。但因他从未亲口承认过这事,她倒也可压下心中酸楚不去揭开。如今他竟突如其来地直承其事,还是在这样一个大好春光里,她心中不觉重重的一痛,然后她强咽下去那已经直窜上来噎在喉间的一团不明意味。
她这才想起,从前的那些想象中的质问,原不过是她的肖想罢了,她自知并无立场去问,也无法问出口。
见她犹自怔怔地站在门边,杨灏叹了口气,上前来与她面对面,声音轻柔和缓:“我约了个美娇娘去共赏这大好春光,谁知她竟忽然傻了,只会发呆,你说我该怎么办?”
梦喻听了,心中更加气苦,他身为王世子,有个把新宠什么的,她也管不着,可是这样没来由地将别的女子的事来问她,实在是太过不该,饶是她性子随和,也不禁有了恼意:“世子与佳人的情事,妾岂敢置喙?”
杨灏见她还没明白,便又是一声叹息,唤了侍女来:“给乔姬换身出门的衣服。”
那侍女是个机灵的,立刻便明白了,忙答应,拉着一脸懵懂的梦喻便向起居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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