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心跳未止（答谢深水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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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年后, 水遗岛。</p>

“快，跟上。”一队穿得厚实的凡人向望潮崖踽踽而行。</p>

他们手中提着风灯，但在无边混沌、魑魅丛生的黑暗中, 这点光亮其实根本起不了多少作用。</p>

“师兄，我们这样真的能沟通天道大人么？”</p>

“有什么办法？水遗岛的人又不愿意出手……”</p>

“他们第一时间得到清禾龙女的庇佑，当然不想插手此事。”</p>

为首的男子长叹口气：“但水遗岛是唯一最贴近天道之处, 我们千辛万苦来到这里，便不要再说是否可能的事情……若天道大人不愿出手，末法之日也就是今年底的事情了。”</p>

队伍不由陷入一片沉默。</p>

在日月陡然陨落，天地间重归一片混沌后, 世间生灵先是因陡然严峻的寒冷天气, 混沌无光的环境，以及各种各样的灾害而陡然消减大半。</p>

无论凡人如何向各路仙灵祈求, 向无所不能的仙人献祭都没有用。</p>

甚至有种传言悄然流传：日月乃是天道大人所化, 仙人为了阻止天道大人回归, 于是射落日月。</p>

祭月节那晚，吞噬月亮的黑狗，以及射落太阳的一箭, 乃是所有人都看见的一幕。</p>

直至此刻, 所有人才知道天道自洪荒时期为世间定下的乾坤秩序有多么重要。</p>

而彻底失去天道后, 秩序一旦被蛮横打破, 需要为此承担的代价, 也是凡人远远支付不起的。</p>

“所以仙人到底怎么得罪天道大人了！”有人恨恨道。</p>

“单他们以前做的事情还不够么？”</p>

水遗岛已经将仙人的罪恶传达给外界, 此刻天下堪称狂风暴雨，但不知为何, 玄武遗咒未被触发, 仙人也都跟死了一样, 未曾镇压澄清。</p>

而修真界，尤其初步接触天理的那批，无论嘴上怎么说，心里却绝对信任这种说法。</p>

“可天道大人高洁悲悯，此前万年，哪怕遭受那些……不是也没有彻底放弃我们吗？”</p>

“那就是这一次，有人犯下了绝对无法饶恕的罪过。”</p>

所以即使天下缟素，众生哀鸣，亦难以令神灵悲悯。</p>

“尽我们所能，举行一切祭祀吧。”</p>

*</p>

地宫。</p>

神灵躺在一处铺着云纹锦绣的软床上，俊美面庞上，浮现令任何人都怦然心动的平稳安宁。</p>

这是十日来，赤霄唯一一次见到他露出这般平和的神色。</p>

胭脂粉黛散在梳妆镜前，小桌上茶具只是简单地收进木盘中，衣裙搭在软榻边。原本精致的房间内稍有些凌乱，似乎曾经的主人并不擅长收纳。</p>

每一寸家具，每一寸锦绣，似乎都浸透少女的微笑与气息。</p>

一切都是那般安谧平稳。</p>

——如果能忽略，染红整片天圣山的滔天血色的话。</p>

一缕薄雾般的白烟在空中凝聚化形，逐渐飘向祓神。</p>

祓神面无表情，仍阖眼不语，空中的祈愿轻烟却顿时消失无形。</p>

【天道大人……】赤霄欲言又止，【三界已经……】</p>

“赤霄。”祓神轻声开口。</p>

他睁开了眼睛。</p>

那双眼眸中空荡无物，充斥着悚然麻木。</p>

【在。】</p>

“你说他们为何总要先夺取，被惩戒后，方知忏悔？”</p>

【凡俗大多贪鄙。】赤霄稍作沉吟，随后劝说道，【如今规则崩毁，您总该为自己着想。】</p>

神灵无动于衷。</p>

“凡俗在万年前就该湮灭了。”</p>

可规则崩毁后，总有不开眼的恶孽算到祓神头上，一日两日还不要紧，但如今神灵毫无祛邪之意，这等污秽若积累万年，又是怎样的下场？</p>

天道大人好不容易才好了些！</p>

【但如果放纵如此，您早早坏了躯壳，陷入沉睡……也见不到清禾了呀。】</p>

【恶孽在日夜侵蚀您的本体。】</p>

神灵沉默了许久。</p>

赤霄甚至以为天道不会回答了。</p>

可最终，赤霄听到了一句，清冷自制的呓语。</p>

“我找不到她。”</p>

即使抽出全部仙人的魂灵。</p>

即使破碎天下封印。</p>

即使乾坤倒转，规则倾覆。</p>

他都找不到她的半分气息。</p>

听到这句平静清淡的感慨，剑灵却觉得自己的灵体都要难过到崩碎。</p>

天道大人何等孤傲，何等清冷。</p>

于旁人，一日也懒得说半个字。</p>

“已经十日了。”</p>

神灵再度轻声道。</p>

清冷又克制的五个字，叫剑灵无端感受到如山岳般的沉重疲倦，比沧海更深沉的哀恸悲伤。</p>

【清禾有天命偏爱，一定会没事的。】</p>

这十日天道未曾有过一次停歇。</p>

直到最后一名仙人的神魂也承受不住冥火烤灼烟消云散，神灵的偏执寻找方才暂歇，他在少女曾休憩的软床上浅眠。</p>

神灵面色素白，语气平静。</p>

“千年。”</p>

“我会再等她千年。”</p>

若上穷碧落下黄泉，仍无法寻到她。</p>

“那因她苟活的尘世，也没必要再留了。”</p>

“以死偿卿恩。”祓神露出冰冷的笑意，颇有些讥诮道。</p>

“这很符合规则。”</p>

赤霄笑不出来。</p>

若叫规则知道祓神准备灭世，只怕哪怕烟消云散，也要努力挣扎起来，再大战一场。</p>

祓神重新略显倦怠地阖眼。</p>

恍惚间，衾被中少女残留的余温，能安抚他心中难以自控的乖戾杀气。</p>

就在此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