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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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忍住眼中涩意，手指无力地曲起，分明已经咬着牙竭尽全力了，可灵体还是无可挽回地衰弱下去。</p>

若任由事态这样发展下去……她会被上古烈阳直接晒到魂飞魄散吧。</p>

少女微微蜷起身体，将素色脸庞藏在茂密乌发之下，不愿让人看见她的狼狈。</p>

天道那边没有动静，或许是已经走远，把她丢下了。</p>

……</p>

泪水无声浸透了长发。</p>

半晌后。</p>

她听见剑锋撕裂气流的声音。</p>

清禾没有抬头。</p>

直到那晒在她身上，无处可逃的强烈光芒骤然减弱，直至消失不见。</p>

……？</p>

她实在提不起劲，趴在原地又喘了好几口气，方才狼狈抬起脸。</p>

她仰头望向天空，在她目光极尽处，一柄古朴雄伟的白玉巨剑，贯穿了整个苍穹，严实挡住上古烈阳几乎将神魂融化的炽热光芒。</p>

那坚定威严的姿态，与万年后如出一辙。</p>

清禾看得怔住。</p>

她听见耳边传来不加掩饰的脚步声。</p>

天道居然没有离开，而是注视着目含泪光的她。</p>

她回神，立即抬手擦掉眼泪，做出无事的倔强模样。</p>

“……谢谢。”</p>

“勿要自作多情，赤霄并非为了救你。”天道淡漠道。</p>

“那它为什么挂到天上去？”清禾瞧天道冷酷乖戾的模样，也不像是觉得自己有罪，需被惩戒。</p>

神灵没有回答她。</p>

“灵体脆弱。”</p>

“不想被恶孽污染，就离我远些。”</p>

清禾小心行走两步，发现无论她走到哪里，赤霄都能恰到好处的挡住上古烈阳的光辉。</p>

见天道嘴巴比石头还硬，她也不尝试套话了。</p>

“赤霄？”她试图在内心呼唤剑灵。</p>

半晌后……</p>

【干嘛？】小男孩稚嫩警惕的声音在她心底响起。</p>

看来赤霄现在也不认识她。</p>

“想和你打听几个问题。”</p>

【哼，休想从我这里套话！】赤霄倨傲说道，【若不是天道大人要我一直挂在这里，救你一命，你连与我对话资格都没有！】</p>

“……不，你不用说了。”</p>

赤霄，真不愧是她的大聪明！</p>

只是再说下去，天道大人可能就要暗杀你了。</p>

清禾抿唇，尝试露出微笑。</p>

总之沮丧无望的心情，现在稍微好转了些。</p>

“等等我！”她扬起声音，快步追上去。</p>

天道转身，语含不耐道。</p>

“你听不懂——”</p>

“不怕。”</p>

少女做好忍痛准备，坚定地捉住天道左手。</p>

现在不做些什么，是无法获取天道信任的。</p>

漆黑的恶孽瞬间蔓延至少女手上，但她面无惧色，连颤抖都未有一下。</p>

天道淡漠眉眼间终于染上错愕，他下意识甩开少女的手。</p>

“你疯了？！”</p>

但令两人没想到的是，那恶孽蔓延到清禾手上时……就迅速如雪消融了。</p>

清禾：？</p>

祓神：？</p>

“看来我没疯。”清禾迅速反应过来，“命中注定……呸，晦气。天方方面面，都在推动我和您同行嘛。”</p>

恶孽于她全然无效的情况，终于吸引神灵少许注意。</p>

天道面无表情的冷酷面容，终于垂眸向她。</p>

清禾得以仔细端详万年前的神灵模样。</p>

较之万年后的清冷淡漠，此时的天道更加冷酷阴郁，贴合原作中的堕神描述。</p>

他乌发披散如墨，额心有一枚古奥鎏金纹路闪烁淡淡光芒。眉宇压抑锋锐，眼尾泛着淡淡薄红，显得俊美而乖戾十足。</p>

一身白袍，已被血色浸透。</p>

更关键的是，他的眼眶，此时并非空无一物。</p>

——奇怪，祓神不是在数万年前就该将双眼给予日月了么？</p>

清禾暂且压下疑惑，与祓神相识如此之久，她却直至此刻方才真正与他四目相对。</p>

狭长凛冽的眉宇下，是仿佛流淌着鎏金熔岩的森严双眸，辉煌而灿烂。</p>

与他对视，仿佛注视骄阳。</p>

祓神曾有一双如此令人目眩神迷的璀璨双眸。</p>

瞧见少女看着自己出神的模样，神灵唇边轻讽。</p>

“怎么，想要我的眼睛？”</p>

“不要。”</p>

“那你想要什么？”</p>

似曾相识的对话！</p>

清禾当即精神一振，掷地有声道：“我要你感受到，人间自有真情在！”</p>

天道唇边笑意淡去。</p>

“那你且问问仙人众，信不信这个。”</p>

“所以我说了嘛，我说真话你肯定不会信。”</p>

“……为何？”</p>

天道皱眉，将她的疑点一一点出。</p>

“来路成迷，除你口述谁也无法作证；态度诡异热情，任凭受伤也决不放弃；态度极佳，看似无所求……甚至连躯壳都没有，只是副脆弱灵体。”</p>

“你所欲为何？”</p>

“怎么都想不通，对吧？”</p>

“那排除所有理由，剩下的唯一可能，即使再不可能，也是真相。”</p>

清禾严肃地望向天道，似乎有所高论。</p>

天道颔首，勉强认同：“嗯。”</p>

“那就是我真的是你来自万年后的老婆……哎，你这表情什么意思！”</p>

清禾心情沉重地跟上天道。</p>

可恶，对象为什么就是不信我爱他！</p>

*</p>

清禾跟着天道回了天宫。</p>

小姑娘稀奇地左顾右盼，天宫风景与地宫截然不同，地宫冷落清寂，天宫却飘逸明亮。</p>

即使因神灵震怒，天宫颇有损伤坍塌，但在天道暂时整理好心境后，信手一挥，便将天宫修复如初。</p>

——当然，仍在天宫苟延残喘的余孽，也随着那些垃圾一起被清理掉了。</p>

清禾不认识悬挂在宫殿外的符箓牌匾，不过大概能从陈设气度看出，两人此刻身处的，乃是议事的大殿。</p>

但这少说能容纳万人的空旷宫殿，此刻只有他们二人。</p>

她在大殿转了一圈，见天道正坐于御座，翻看着类似玉牌一类的事物。</p>

清禾好奇道：“你现在准备做什么？”</p>

“杀人。”天道言简意赅。</p>

“别呀……这话可不兴说。”清禾头疼道，“你身上不疼么？”</p>

“你对恶孽，倒似颇为了解。”天道冷不丁道。</p>

“嗯？对。当时你好几次恶孽侵蚀，都是我帮你度过的呢。”</p>

天道放下玉牌。</p>

凛冽金眸望向她，黑发随着动作纷纷垂落。</p>

“莫要将我与他混为一谈。”</p>

“嗯？”</p>

“你对我如此亲近随意，只是将我当做你那后世夫君吧。”天道眉眼冷淡道，“可你既然已是魂灵，便说明他未能护佑你，只可再做对亡命夫妻。”</p>

“莫要将那遗憾投影于我身上。”</p>

天道平静陈述：“我与你那温柔夫君不同，若是接近我，会死。”=</p>

“就在今日，已有十万活灵因我而死。”</p>

“我知道，而且我没有怪你呀，是我自己主动进入记忆碎片，然后来这里的。”清禾不解道，“你也不用将你们两个分得很清晰。我就是看你不舒服，才专门跳进来找你的。”</p>

黑发金眸的神灵望着茫然少女，心中摇头。</p>

这小姑娘死去时年纪应该不大，才会如此天真。</p>

“直白些说，你现在做的一切只是一厢情愿，自我感动。”</p>

神灵平静地说道。</p>

“我无法从你的行为中感受到任何我与你可能存有的情意。”</p>

“如此说来，你能明白么？”</p>

从小姑娘此刻望向他的表情来看，应是明白了。</p>

如此，便好。</p>

他厌恶一切伪饰以爱怜的感情。</p>

神灵垂眸，径自点拨手中玉牌，琢磨从哪处大族杀起。</p>

半晌后，台下小姑娘似乎终于整理好心情。</p>

“但我现在想回去，只能靠你了。”</p>

清禾小声道：“你是我在万年前唯一认识的人。”</p>

“嗯。”</p>

她声音更小了：“所以，帮帮我嘛……好不好？”</p>

她又在以对待“夫君”的态度与他相处了。</p>

神灵微微蹙眉，随后舒展眉心，毫无怜惜之意地开口。</p>

“留你性命已是开恩，知足。”</p>

“如果我能叫你爱我呢？”</p>

这出人意料的言语，终于再度吸引神灵目光。</p>

少女目光明亮又固执地盯着他。</p>

神灵嗤笑：“不可能。”</p>

清禾没顶嘴，只在心里狠狠琢磨。</p>

她能让祓神爱她第一次，就能让万年前的他，爱她第二次。</p>

而且她一定要狠狠拒绝万年前的天道，再回到万年后，和祓神好好发一通脾气才好。</p>

万年前的你居然对我这么凶！</p>

讨厌！</p>

“你等我回忆一下，”清禾闭上眼睛，运行法力，平心静气地开始回忆，“我当时是怎么勾引你的。”</p>

“……勾引？”神灵再度瞩目。</p>

天道有些怀疑她与她夫君的感情了。</p>

清禾要的就是他的瞩目。</p>

“嘿嘿，是从一碗粥开始的！”</p>

清禾笑眯眯地望着天道，颇有些计谋得逞的得意。</p>

天道：……</p>

他怀疑少女与她“夫君”的脑子。</p>

清禾绕到他身旁：“现在你可是病号，确实要好好休养，所以别研究现点现杀了，能不能先把你这乱窜的恶孽祓除一下？”</p>

“莫要在我面前提这个词。”</p>

天道厌恶祓除二字。</p>

“嗯？”清禾不解。</p>

“这是凡人予我的恶称。”天道冷冽道，“你也希望被祓除么？”</p>

语气平静，倒是没有动怒，只当她无知者无罪。</p>

天道厌恶“祓”？</p>

清禾错愕。</p>

但是……</p>

“我的夫君，你在万年后，就是叫祓神啊。”</p>

而且他也确实将“祓”这个敬畏厌恶的称呼，变为了褒义。</p>

“家家户户都希望能得到祓除邪祟的篆文符箓呢。”</p>

神灵皱眉：“同样的话，我不喜欢说第二次。”</p>

“好好好，我知道啦。”</p>

“所以，现在首要目的是镇压这些恶孽，你没意见吧？”</p>

想起少女魂灵对恶孽的了解，以及身上的特异处，天道眉眼幽深。</p>

“你有法子？”</p>

“嗯，我当时可是居功甚伟！”</p>

“如何做的？”</p>

清禾张开双臂，试探道：“来个……抱抱？”</p>

天道微微阖目，平心静气。</p>

早该知道的，不要指望一个死掉后，脑子不太正常的灵体有多靠谱。</p>

“试试嘛。”清禾还想劝说。</p>

然而灵风刮过，径自将她送出了大殿。</p>

……</p>

其实，和万年后的当时，也没什么区别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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