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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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证明？”神灵轻嗤。</p>

这话实在过于荒唐。</p>

“这……”清禾被问得一怔。</p>

要怎么向祓神证明自己是他妻子？</p>

这需要证明么？</p>

不是本来就是么？</p>

正如清禾所说, 两个时辰前，他们才做尽世上最亲密无间的事情。</p>

结果此刻，天道却提着剑要求她来证明两人的亲密关系。</p>

“倘若你真是我的……妻子。”他有些厌恶地吐出那两个字, “那世间万物，皆应留有迹象。”</p>

剑锋冰冷，直直指着她鼻尖, 极有压迫感。</p>

祓神境界远高于她，当他毫无怜惜，乃至于将她视作敌人的冷酷释放威压时，清禾更是感到几乎窒息的压力与威严。</p>

初遇之时, 祓神是这样对她的态度么？</p>

有些记不清了。</p>

相爱之后, 她便本能的加工过去记忆，于是就连最初充斥死亡与疼痛的献祭, 都变得浪漫起来。</p>

“修真界又没有结婚证, 我上哪给你找？”</p>

“留影石, 或是一切证物。”天道冷声道，“我自可分辨真伪。”</p>

清禾语塞：“真的会有人在接吻时候专门拍照片留存么？”</p>

闻得如此直白言语，天道凛冽眉眼微压, 陡然冷酷起来。</p>

“放肆。”</p>

清禾陡然感到压力袭来, 头被迫垂下, 再难言语。</p>

那是极端的威严、极端的宏大。</p>

即使拼尽全力, 也只能仰首, 瞥见那淡漠压抑的眉宇, 浓密睫羽末梢透出冰冷的碎金锋芒。</p>

见她不语，祓神冷漠道：“你欲作何狡辩？”</p>

清禾眨巴眨巴眼睛。</p>

她说不出话。</p>

天道微顿, 终究稍微松开禁制, 让她能够开口稍作言语。</p>

“刚才那是被你压着说不出话。”</p>

清禾没用敬称, 又让天道蹙眉。</p>

但天道凶。</p>

她就是不想用。</p>

她想祓神大人了、</p>

清禾抿了抿干涩的嘴唇，继续道：“你否认与我的夫妻关系，那正该你提供证据，谁主张谁举证。”</p>

天道半点不配合。</p>

“后土之位空悬，天下皆知，还需其他证据？”天道冷冷道。</p>

清禾语塞。</p>

“我们在一起也没多久，你当然未曾与我写过文书证明。”她赌气开始翻腾身上携带之物，颇有几分讥诮道，“毕竟谁能想到，在一起不到两月，爱人就对自己拔剑相向呢？”</p>

天道冷冷瞧她。</p>

清禾嘀嘀咕咕：“你赠予过我不少礼物，我找找。一会儿你自己去品，上面含了多少心意。”</p>

少女的委屈笃定如此真实，倒叫天道拧眉，暂且没有言语。</p>

只是半晌后……</p>

天道瞧她，问。</p>

“证物？”</p>

清禾：淦。</p>

随身法宝穿越时候被那光镜尽数摧毁了。</p>

她越翻越慢，直到实在顶不住神灵冰冷的注视。</p>

少女直起身，面向天道，露出标准的微笑。</p>

“您看我能行么？”</p>

天道：？</p>

“两个时辰前，您与我神魂交融，浸透了诸多气息，应该能……哎哎哎，别动手啊！”</p>

神灵素净如雪的面庞，不知是被杀意血迹染红，还是被她的狂悖之语冒犯。</p>

总之举起剑就要杀她。</p>

躲……躲不开！</p>

她初时慌乱，但紧张到极致反而格外伤心愤怒起来。</p>

她凭什么出现被祓神杀死的担忧？</p>

“来，那你杀我，照着这里来！！”少女指向自己咽喉。</p>

而天道，居然真的动手了。</p>

刹！</p>

剑光擦着她的脖颈过去，斩断一缕发丝。</p>

轰！</p>

剑气余波冲撞在地面，再度将天宫一片地面轰成碎渣。</p>

啪嗒啪嗒。</p>

砂石落地，发出稀碎声响。</p>

清禾脸色苍白。</p>

方才还威风凛凛的小姑娘暂时失语。</p>

神灵见她心悸，冷嗤一声，似在轻蔑凡人的懦弱。</p>

神灵如此冷酷决绝的反应，终于让她的心态凝重起来。</p>

她环顾四周。</p>

满目尽是血色，日月沉沦，穿梭于天地间的光线扭曲。</p>

天道赤足走下台阶，径自路过她身边，却理都不理她。</p>

白玉般的浴血美人，惊心动魄的美。</p>

他只留下清冽声音。</p>

“不想死，便离开这里。”</p>

清禾试探道：“你终于看出来我是无辜的啦？”</p>

“如你这般无能弱小，仙人众也不会选你来做刺客。”</p>

清禾：……可恶，这神说话当真刻薄！</p>

罢了。</p>

反正历史上祓神最后也没有灭世，只是陷入沉睡。</p>

这只是某块记忆碎片。</p>

她还懒得理他呢。</p>

“我也想走。”清禾说道，“那麻烦您指点一下，此方世界出口在何处？”</p>

天道被她纠缠得烦躁，又有拔剑意。</p>

“我真准备走才这么问的！”清禾立刻跳得远远的，委屈道，“我就是来自一万年后嘛。”</p>

“这里便是现世，便是哗众取宠，也该选些切实之词。”神灵讥诮道，“还是你要自称是从秘境钻出来，不知日月？”</p>

现世……</p>

清禾心脏重重一沉。</p>

她反复在天道口中求证，想要否认的可能就是这点。</p>

天道却无情地挑开她最后一丝幻想。</p>

这里就是现实。</p>

这里是……一万年前。</p>

清禾目光落在面前冷漠乖戾的神灵身上。</p>

祂。</p>

是她在万年前，唯一的故人。</p>

*</p>

清禾像小尾巴一样跟在天道身后。</p>

她离得远，又不作声，天道便也懒得管这修为不及仙人的凡人女孩。</p>

清禾眼瞅着他将躲藏于洞天秘境，或纠集反抗的仙人众一个个杀死。</p>

“天道大人饶命！”</p>

“天道，你罔顾法则，杀戮过重，必遭劫——啊啊啊！”</p>

“别过来！我不是主使，是尚……呃。”</p>

天道根本没有听他们废话的意思，或信手斩杀，或轻易捏碎神魂。</p>

恶孽与杀意在神灵身上交织沸腾。</p>

看着就痛。</p>

清禾目光紧紧追随着天道，眉头越皱越紧，想劝阻安抚，又不知该如何做起，</p>

阻止祓神灭世的机遇呢？</p>

她心中急躁，左顾右盼，甚至恨不得法则此刻从天而降，将祓神从即将崩溃的痛苦中解脱出来。</p>

历史上祓神最后肯定没有灭世，但不管他本人，还是典籍，都对原因语焉不详。</p>

……</p>

罢了。宿命机遇不来，那她自己上！</p>

少女清丽面颊上陡然浮现倔强的固执来。</p>

不能等了。</p>

“哎哎，赤霄这可不兴拔，这把剑不错，我来帮您擦擦，用它！”</p>

天道戮仙她夺剑。</p>

“小心！火差点烧到您头发啦。”</p>

天道烧宫她灭火。</p>

用尽方法阻止天道杀死仙人。</p>

“哎呀——”清禾浮夸地摔了一跤，手中长剑啪叽，把神灵打得半死的仙人捅了对穿。</p>

最后一刀的因果，绝对不能让天道承担。</p>

这又是从哪来的煞星？</p>

仙人无力地瞪了清禾一眼，不甘地嗝屁。</p>

被屡屡阻止的祓神煞气沸腾，只觉得她这副姿态碍眼。</p>

他沉声道：“你不怕死么？”</p>

“不怕。”</p>

天道嗤笑。</p>

“没有人能不怕死。”</p>

那浮现血色的冷冽双目望着她的咽喉。</p>

少女有些怀念地喃喃。</p>

“这样的话，在我和您刚认识时候，您就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p>

神灵面无表情地听她嘀咕。</p>

“而且即使您现在真的杀了我…… 若不是凌迟折磨，那一瞬间，我浮现的想法大概也只会是错愕，而非恐惧。”</p>

“为何？”</p>

“要听答案么？要听真心话么？”少女趁机追上几步，跟在他身旁，“但我要是说真话，您肯定会害羞的。”</p>

天道没害羞。</p>

在听到某个不敬神灵的词语时，他便准备动手了。</p>

少女赶紧远远跳开。</p>

轰！</p>

白玉阶又被炸得粉碎。</p>

“吓死我了！”清禾喘口气，只道自己现在是渡劫修为，方才能险之又险地避开神灵攻击。</p>

有多少次那劲风根本就是擦着她脸颊过去的？</p>

不过结果是好的。</p>

无论天道此刻如何乖戾不快，至少，她确实阻止了神灵无尽的屠戮。</p>

清禾忧愁地叹口气。</p>

没办法。</p>

宿命能等，她等不了。</p>

“自己的对象，自己才心疼。”她嘟囔道。</p>

眼见天道又要甩开她，清禾急急追上。</p>

“哎，等等我！”</p>

天道不知要向何处去，但清禾知道，若想活下去……</p>

她一定得追上他才行。</p>

*</p>

追了几步，清禾发现情况不对劲。</p>

她的脚，怎么越走越透明了？</p>

身体也越来越轻盈，十分难以操控。</p>

她有些不安，深深呼吸口气，但胸中憋闷窒息感怎么都排不出去。</p>

天道冷淡声音传来。</p>

“原来你是离体之魂。”</p>

“灵体亦敢如此行走于烈日下……自寻死路。”</p>

她是为了留退路，才主动进入记忆碎片躲藏的。</p>

结果……</p>

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p>

只化作委屈又酸楚的一句：“我不想和你说话。”</p>

她闷着头，努力抬步向前走，然而越是用力，脚步反而越发力不从心，即使想躲在树荫下，或者什么遮蔽，也全然没了力气。</p>

忽然……</p>

她一个踉跄，狼狈摔在地上。</p>

清禾试图支起身体。</p>

但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上古烈阳未经祓神万年驯化，酷烈炽热，此刻情况已然恶化到她连手臂都难以使出力气。</p>

她不过刚刚支起半身，就又重重跌回地面，脸颊擦过地上的砂石。</p>

不痛，但很羞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