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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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祓神应道。</p>

“可惜您看不见。”清禾惋惜道。</p>

到了此时，她终于忍不住道：“您的眼睛，在何处？献祭能令您恢复么？”</p>

漂亮而盛大的烟花展出，就应两人并肩欣赏才有感觉。</p>

“不可。”神灵平静道，“我的视觉，与其他感触不同，是因我剜去双目，故而丧失。”</p>

清禾在书中看过，知晓神灵双目是被剜去的。</p>

简直是稍微联想，就会被“剜”这个字眼刺痛的程度。</p>

在头脑还没有做出反应的时候，少女眉眼间已露出柔和的怜意。</p>

“是凡人所为，还是仙人……？”她小心翼翼问道，“现在，在哪里呢？”</p>

祓神脸上仍是平和冷淡的，这个有些敏感的话题，并没有触动他的心情。</p>

“在那里。”祓神抬手，指向天空。</p>

清禾抬眼望去，看到皎洁清冷的月轮，正向世间散发着朦胧光辉。</p>

“日月？”她反应过来。</p>

“应是如此。”祓神平静叙述道，“上古年间，天地混沌漆黑一片，我与众生定下契约，以双眼化作日月，令众生得以窥见日夜光明。”</p>

“所以，您没有把它取回来，是么？”清禾满怀敬意爱怜地说道。</p>

因为日月对生灵如此重要，所以尽管取回眼睛就能恢复光明，但神灵仍然保持了仁念，并未剥夺世间光明。</p>

清禾抬眸仰望着月轮。</p>

在知道这件秘闻后，就连月亮看起来也和平日不同了。</p>

她心疼，但是也尊重神灵的无私牺牲。</p>

恋人的崇高，让她觉得与有荣焉。</p>

更何况，月光照在她的发间、面庞、指尖……就像恋人的注视一样。</p>

“无论我在何处，无论白昼黑夜，您都在注视着我。”</p>

小姑娘声音透着柔柔的甜，她总能出现各种神奇浪漫的联想。</p>

“在你心中，我是这般形象么？”祓神态度冷淡道。</p>

“嗯？”</p>

“此为大争之世，再有半年。”祓神抬起空濛漠然的双眼，望向夜空，“日月便会失去光辉，也是我与众生契约终结之日。”</p>

“如此愚蠢无意义的行径，没有继续下去的意义。”</p>

清禾听得错愕。</p>

日月失去光辉，世间会变成何种模样，她实在想象不来。</p>

但她绝对尊重怜惜神灵承受的苦痛，所以她暂且搁置争议。</p>

“您，何时如此想的？”</p>

“此前觉得，有无视觉皆无意义。”</p>

神灵平静道：“而现在，只是不想错过明年的烟火罢了。”</p>

啊？</p>

是因为她方才的话么？</p>

其实神灵这么想一点问题也没有，那本就是他的双眼，他又遵守了与众生漫长的契约到最后一刻。</p>

但失去昼夜，世间重回混沌的结果……</p>

她觉得处理不好，指不定平白沾染恶孽，于是想与祓神讨论更加温和的过渡方案。</p>

但没等她想好如何开口。</p>

砰！</p>

第一朵烟花在天空绽放。漂亮的红色焰火竞相绽放，乃是以花中魁首开场，为今晚的热闹绚烂定了调。</p>

“哦！”</p>

“好美啊！”</p>

周围人群发出欢呼。</p>

第二朵，是翠绿的竹君子，配以鹅黄花朵。</p>

第三朵。</p>

第四朵。</p>

……</p>

所有人都在抬头看烟花，有些如他们一般，好不容易在梧桐树下占到位置的人，也因想得到更好的观看视野，而纠结下放弃，走出梧桐树下。</p>

少女清亮的眼瞳最初也被升空的烟火填满。</p>

好美啊。</p>

她觉得新奇又满足。</p>

尘世烟火，人声温暖热闹。</p>

是她从未有过的体验。</p>

可那句好美到了嘴边，却又被她咽了回去。</p>

她想起，身侧的恋人是看不见烟火美好的。</p>

那就不看了。</p>

她转脸望向身侧，却发现，神灵正垂眸，淡金色的睫羽垂下，不知已沉静看了她多久。</p>

漆黑乌压压的人群，所有人都在仰脸看烟火，满脸兴奋喜悦。</p>

人群中，唯他视线向她。</p>

俊美冷漠的神灵，烟火之下，仿佛也有了尘世温度。</p>

于他而言，烟火美丽。</p>

却不及她。</p>

清禾忽然为神灵委屈起来。</p>

她为自己刚才替众生考虑的苦恼而后悔。</p>

她就是心疼祓神！</p>

小姑娘紧紧攥住神灵的手，转身道：“走，我们不看了。”</p>

她才不稀罕这什么烟火！</p>

神灵看不见，她也不看了。</p>

神灵没有走动。</p>

“你不是喜欢烟火么？”</p>

“看了一眼，发现也不过如此嘛。”清禾稍顿，气哼哼道，“明年我们一起看。”</p>

“我们在天圣山放烟火，想放多大就多大。”</p>

神灵唇角微勾，眉眼间风雪清冷淡去许多。</p>

“你别笑呀。”清禾气恼，“你都不知道，刚才我因为你决定了什么。”</p>

“我知道。”神灵轻声开口，望着她笑。</p>

祓神微笑的瑰丽风姿令她一瞬出神。</p>

烟花美丽……不及他。</p>

这就是她的宝物。</p>

她的，祓神大人。</p>

清禾走出一步，试图拽住神灵。但祓神若不想走，谁又能牵动他？</p>

反倒是清禾被手臂传来温柔而坚定的力道牵动，踉跄一步，扑入神灵怀中。</p>

“哎呀，干什么……”清禾埋在神灵胸前，只觉得扑面而来的霜雪气息包裹了她，驱散了烟火带来的硝烟气。</p>

周围人声已然喧闹。</p>

可她脖颈前的铃铛轻响。</p>

耳畔跃动着，不知是谁的心跳。</p>

微凉的手指轻捧她的颊侧，令她半边肌肤都酥酥麻麻起来，仿佛连微笑也不会做了。</p>

仿佛此刻世界，她只能注视他。</p>

神灵捧起她的面庞，凝睇她的眼瞳。</p>

“此刻你的眼中，在倒映出烟花么？”</p>

仿佛预兆到了什么，嘴唇此刻也变得笨拙乖巧起来，再无平日的伶牙俐齿。</p>

没有。</p>

清禾只能在心里回答。</p>

眼里只有你。</p>

你比烟花还漂亮。</p>

神灵笑意微微加深。</p>

他俯首，轻吻少女的眼睑。</p>

在那唇瓣覆压下来时，她已本能的阖上眼眸。</p>

【你我如今虽然尚且不能并肩欣赏烟花。</p>

但可以在相思树下相拥。</p>

于烟花下接吻。】</p>

一吻毕，神灵抬脸，轻缓的嗓音在她耳畔沉沉响起，仿佛带着焰火盛放时灼烫的温度。</p>

“凡人不是说，在相思树下接吻的情人，姻缘会得到神灵庇佑么？”</p>

清禾睁开眼睛，发现神灵正沉静望着她。</p>

“但现在，神灵并未听到信女清禾的祈福。”</p>

这话说得清净平和。</p>

叫她脸颊都红了起来。</p>

“没有听见。”</p>

祓神再度淡声重复，似乎有些遗憾。</p>

她终于羞恼起来。</p>

“那你闭上眼睛呀。”清禾小声嗔道。</p>

“我目不能视，一样的。”祓神坦然，丝毫不觉奇怪。</p>

可恶……</p>

清禾愤愤拽住祓神衣领，一边垫脚，一边将神灵向自己方向拽来。</p>

神灵十分配合的俯身。</p>

贝齿在唇瓣轻咬。</p>

神灵的滋味，是霜雪清冷。</p>

“现在，我的祈愿神灵听见了么？”她压下羞恼，故作无事道。</p>

神灵没有立时回应她。</p>

祓神只是捧着她的脸颊，深深地了解信女的祈福。</p>

砰。</p>

最后一朵烟花，在急促的心跳中升空，盛放。</p>

乃是同心结的喜庆图案。</p>

【他说。】</p>

【听见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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