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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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界分为上灵界、人间界、地冥界。</p>

上灵界灵脉浓郁清奇, 澄澈无邪，为仙人专属之地。无论是上古传承至今的仙人，还是人间界渡劫成功的大能, 最终都会于上灵界开辟一方洞天，作为自己的仙家洞府。</p>

此时，上灵界, 仙宫。</p>

仙宫乃是众仙议事之所，仙气缥缈，清丽堂皇，处处琼楼玉宇, 奇珍异草争奇斗艳, 全然符合仙境之描述。若有凡人误入此处，怕是立时死掉, 也不会有遗憾。</p>

尚法仙人快步走过琼池玉桥, 难得没有驻足, 对两边奇珍异草毫无欣赏之情。</p>

事实上，仙宫百年前才在他的主持下正式完成重建，期间历时万年。如今堪称处处精巧, 合乎道理, 为他十分得意的心血之作。</p>

所以每次来到仙宫, 素来严肃冷漠的尚法, 都会驻足欣赏半晌。</p>

可今日, 尚法面庞上尽是冷峻严肃。</p>

“尚法仙人到——”闻正门处的仙童高声唱名。</p>

仙宫内, 或站或坐，低声交谈的群仙闻得此名, 不约而同地暂且闭嘴, 齐齐转头往来。</p>

尚德、尚清、尚法, 乃是三千仙人之首，实力最强，权威最重，但凡遇到大事，仙人众大多以他们三人意见为重。</p>

“尚法，近日可好？”这是与他熟悉的仙人。</p>

“快入座，就等你了。”这是已经按捺不住的。</p>

“您可算来了，现在说法都不一样，您且记得……”这是心细如发，与他讲述现下状况的。</p>

尚法微微颔首，便算应付了一路应酬，径自踏入上首主位。</p>

“你来了。”坐在左侧的尚德抬眼道，神色有几分凝重，“那众仙大会，便可开始了。”</p>

“情报确认么？”尚法面无表情，传音向尚德。</p>

“那天地镜拼死挣脱我的烙印，除却那位，还有谁值得它如此做？”</p>

尚法心情越发恶劣几分。</p>

“上次来，尚清还在……”尚德看到两人之中的空位，看起来苍老而慈和的脸上，颇有几分唏嘘。</p>

“他的事情，议会开始再说。”尚法冷淡道，“开始议事吧。”</p>

相比宽和多思的尚德，尚法要冷静寡情得多。</p>

尚德心中轻叹，却也知尚法所言是对的。</p>

“好。”</p>

尚德整理神色，轻咳一声。</p>

他并未震声，可那声淡淡轻咳，仍然传遍整座大殿。</p>

无论是窃窃私语的众仙，还是风中摇曳的仙草，抑或堂皇仙宫，均皆沉默。</p>

“事态紧急，便也不啰嗦那么多了。”虽说急切，但尚德仍然是那副符合外貌的宽和姿态，慈眉善目，颇具恬淡物外风范，“那位彻底复苏了，尚清阻止未果，已经不幸陨落，而我安排在人间界的部下，也折损大半。”</p>

“诸位对此，有何看法？”</p>

尚德话音落下，全场已然开始窃窃私语。</p>

仙人们多有自己的渠道，除非闭关，否则大多听闻了人世间剧变，更知道那位在人世间搅出的风雨。</p>

“万年前不就有预料，迟早有今日么？现下倒无别的看法，只不由想，我等之后多半要多一位后土同列了。”某道清越嗓音道。</p>

“晖遥！”尚法目光如电般射去，语气严厉地斥责。</p>

被斥责的乃是位清俊风流的仙君，名为晖遥。</p>

在众仙中，他说不上实力强，也说不上资历深，只是以性子格外随意不拘小节著称，荒唐时，甚至愿意与凡女缔结百年婚姻，诞育子嗣。</p>

故此，在仙人中倒也有些声名。</p>

尚法掌握仙界律法，平日盯得最紧的就是这晖遥。</p>

“你若不想参与正事，闭嘴静听便是，勿要打扰别人！”</p>

晖遥摇摇头道：“尚德仙尊要我等畅所欲言，却没想我当真说了，反而会被斥责，唉。”</p>

尚德纠正：“我可没说【畅所欲言】。”</p>

“都住口。”尚法冷声道。</p>

接着，尚法宣布了三条律令，规定了今日议会秩序。</p>

有了他的玉令，之后的秩序确实好了许多，不过关于如何应对天道复苏，众人还是一筹莫展。</p>

“早知如此，当日便该屠灭了那柳家，也免得生出这许多事端。”</p>

“凡人当真不足恃。”</p>

“凡人贪婪怯懦，众所周知，如今柳家已被那位屠灭大半，且不去管他。”尚德说道，“问题只在于，如今那位离复生只差一步，我等该如何？”</p>

“那些零碎血肉且不提，眼睛心脏缺损，祂便算不得真正复生吧？”</p>

“万一找到了呢？”尚法平静问，“那凡人少女的能力，你们当都有目共睹。”</p>

“那便从那凡人少女下手？不过是个凡人罢了，还能有多难处理？”</p>

“你认为如何处理妥当？”</p>

又是一阵沉默。</p>

尚法尚德二人，内心不由感到深深失望。</p>

三千仙人，听起来多，可当年反叛，便被震怒天道杀死了两千有余，剩下的近三百人，皆是见机逃得快，或是如他们三仙人般实力极强，有特殊手段保命，这才躲过第一轮的清洗，拖到神灵自封于地宫。</p>

这寥寥三百仙人，大半都指望不上。</p>

“尚清临死前，为我等留下了最后馈赠。”尚法面无表情，继续道，“他在那位心间，种下了一缕妄念。”</p>

闻得此言，现场又激动起来。</p>

仙人层次，自然清楚妄念对修道危害有多重。</p>

尤其是那位。</p>

须得时刻维持灵台清明，才能保证不被恶孽侵蚀。</p>

——可仙人要得就是恶孽侵蚀。</p>

“什么妄念？”</p>

“能诅咒令其再度堕落么？”</p>

尚法直言不讳：“他陨落前留下遗言，道那妄念与凡人少女有关。”</p>

“那位，对那凡人祭品动了情。”</p>

“如无意外，她确实有后土之资。”</p>

“嘶。”</p>

“太上忘情的那位，也会恋慕……凡人？”</p>

有人嘲笑：“他懂何为情.爱么？”</p>

“怕不就是块石头，都比他更柔情。”</p>

“尚清如此说，尔等若有疑虑，可以问他。”尚德笑眯眯道。</p>

质疑之人登时闭嘴。</p>

“而柳家之人，也并非全然无用。”尚德接着说道，“他们在那少女体内，留下血咒，如今那咒缚正为我操控。”</p>

“那他们也不是全然无用嘛。”</p>

“是，大家各司其职，所以我想问，诸位能有何作用。”尚法眼神冷厉地扫过众仙。</p>

众仙人哑口无言。</p>

有人怯懦道：“那位强横一时，哪怕沉睡万年，如今实力……便是您，也该清楚的。尚清都不能敌，我等又怎好妄言？”</p>

“正面对抗没有胜算的。”</p>

“那要引颈就戮么？”</p>

尚法冷眼瞧着仙人众吵闹。</p>

“谁说我等便毫无作用了。”</p>

晖遥慢悠悠开口。</p>

“而且，你们便听不懂尚法仙君的意思么。”</p>

“便拿那凡人小姑娘下手。”</p>

“万年前如何拿下那位的，这次就如何做。”</p>

众仙皆是一静。</p>

“什么意思？”</p>

“万年后不敌他，便在万年前解决他吧。”</p>

晖遥露出清俊笑意，眉眼弯弯道：“届时妄念发作，纵是一念入魔，又待如何？”</p>

*</p>

人声鼎沸。</p>

女儿节夜晚已然渐入高.潮，花灯灿烂，人潮汹涌，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欣喜满足的微笑。</p>

不过此刻最受欢迎的，还是最中心的那棵老梧桐。</p>

清禾已然顺利接受它绰号相思树的设定。</p>

“其实在树下坐坐聊天，欣赏夜景也很不错。”她惋惜道，“就是人太多了。”</p>

神灵问：“很想去么？”</p>

“您不会是要把他们都赶走吧？”</p>

“用词岂能如此无礼？”祓神不赞成，淡淡开口，“且请诸位去别处看。”</p>

清禾：……</p>

这根本没有礼貌到哪去好么！</p>

“或者在此处再种一棵梧桐？”神灵若有所思，“能将他们吸引到别处么？”</p>

“我觉得只会把巡视的修真者引来……”</p>

老梧桐位于梧京天元正中，以其为核心，周围留出极宽广，类似后世广场一般的空地来，平日官府会在此处空地召集百姓，向他们宣读传达官家旨意。</p>

此刻这里堪称人声鼎沸，全梧京的年轻男女都在向此处涌来，只为讨得传说中“在相思树下接吻，姻缘会得到天道庇佑”的好彩头。</p>

清禾也不知道这传言是何处来的。</p>

但她很确定，若是再来几个冒失的青年挤到他俩，天道大人那必然要生气的。</p>

“在此时便不要端着身段啦。”清禾牵着神灵的手，与他好笑道，“这会儿大家都是你挤我我挤你，哪里会顾得上让……啊？”</p>

只见眼前人流随着他们的前行，齐齐分作两半，让出二人行通往树下的道路，而他们二人一旦经过，人流便迅速合拢。</p>

大家显然也很惊讶，不明白何时自己这么有素质了。人们目光追随着那对容姿格外出众的男女，有心上前询问，却不知为何，完全迈不出靠近的步伐。</p>

清禾看着神灵从容放下手，仿佛有无形的线自他指尖松开，不禁哑然。</p>

“真不愧是您啊。”</p>

是她用凡人的思维揣度神灵了。</p>

神灵何须使用护身结界？</p>

“你若想，也可将灵力用在此处。”祓神道。</p>

“我没有那么充沛的灵力，也做不到那么精细操控。”清禾摇头，“没必要。”</p>

“灵力储备……”神灵瞥她唇瓣一眼，“方才忘了为你渡灵，如今你也到了能够再行突破的时候。”</p>

神灵这一瞥，登时让她想起方才发生了什么。</p>

那个亲密难言，让她稍微一回想就脸色涨红的吻……是神灵的训诫。</p>

她怔愣落后了半步，于是此时变成了神灵牵着她的手，从容前行。</p>

一路引来震惊注视无数。</p>

清禾不自在地转开视线。</p>

咳。</p>

还是乖巧一点比较好。</p>

祓神的训诫有点太可怕了。</p>

……</p>

有祓神在，两人顺利在梧桐树下寻到休憩之处。</p>

“今晚还剩一场烟火表演，马上就开始。”清禾打听的很清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