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喜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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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钩, 上吊，一百年，不许变。</p>

这是清禾在小学之后, 便觉得幼稚的游戏。</p>

然而此刻，神灵却半点没有对他方才口中“孩童游戏”的嫌弃，专注地与她勾指起誓。</p>

清禾心中酸酸甜甜, 十分动容。</p>

可接着，她想到了一点，却在斟酌后未能说出口。</p>

这份契约的时限，是多久呢？</p>

清禾偷偷瞥眼神灵, 祓神似乎也没有开口解释的意思。</p>

那还是算了, 她不想主动询问。</p>

显得自己好像很贪心似的。</p>

祓神淡声道：“现下，你安心了么？”</p>

清禾认真点头。</p>

一码归一码, 至少在这一刻, 祓神给予了她无与伦比的安心感, 令她只想在其中沉溺。</p>

神灵眉眼似乎柔和了些许，但又像只是她一瞬的错觉。</p>

他重又回归冷峻。</p>

忽然，店门口大街上响起女性明亮利索的嗓音。</p>

“慈周心庵搜寻要犯, 闲杂人等, 速速离开！”</p>

接着便是些慌乱脚步, 与女性叱喝声。</p>

清禾探头望了一眼, 从门帘处瞧见, 有身着黑红二色劲装, 腰间配银亮绶带的三位女性，扶着腰间长刀, 前后快步踏过青石街, 催促凡人离场。</p>

但门外的修士捕快显然不止寥寥三人。</p>

而店中仅剩的三名食客, 也陆续起身，准备离场。</p>

见清禾与祓神不动，掌柜甚至来到他们身边低声催促：“两位客官快走吧，今日的面钱我便不收了。”</p>

清禾道：“可是我们面还没吃完。”</p>

“面已经冷啦，客官若是喜欢，明日再来也是一样的，只是今日，万万不要与慈周心庵对上，否则……”</p>

“慈周心庵办案，怎还有人逗留？”</p>

掌柜声音被道利落女声打断。</p>

正是之前吆喝地那位。</p>

那劲装女修随意瞧了他们一眼，嘟哝道：“还有人逗留啊。”</p>

首先被甄别赶走的是六名兵痞。</p>

这两日风头紧，他们都将行军号牌带在身上，倒是方便女修识别。</p>

“行，你们走吧。”</p>

不过在为首兵痞离去前，看似散漫的女修又以刀鞘重重击打他的膝弯。</p>

兵痞吃痛跪下：“仙子、仙子饶命！这是何意啊？”</p>

随着他的下跪，一袋碎银叮当落在地上。</p>

兵痞本能去抓，手腕又被狠抽一下。</p>

“将你的脏手拿开！”女修呵斥，“赃物还给店家。”</p>

“是是是……”兵痞忍痛道歉，随后姿态极其谦卑地将钱袋还给掌柜。</p>

掌柜最初哪敢接？</p>

不过女修凤眸微瞪，他便也又惊又喜地顺势收回银子。</p>

须知道，这也是他半日的营生，被兵痞平白敲诈去，哪里能不心疼。</p>

做完这番事，女修将长刀往桌上一拍，不慌不忙地坐下。</p>

“剩下的人，不必走了。”说完，她冲旁边陡然瞪大眼睛的掌柜小二微笑，“掌柜的，借你家店一用。”</p>

“好的好的，仙子请便。”见不是自家惹上麻烦，掌柜大松口气。</p>

但既然不是自家店有问题，那引起女修兴趣的，便只能是——</p>

“一二三四五，嗯，一共五人。”女修饶有兴致道，“在你们五人中，有一人乃是今日通缉的要犯，怎么说？”</p>

与其他三人面露凝重色不同，清禾表情十分淡定，甚至连紧张都伪装的十分敷衍。</p>

——意识到自己敷衍后，她干脆不伪装了，引得女修频频注视。</p>

不过这女修进店来的表现，令她颇有好感，因此清禾暂时没有率先做出反应。</p>

“香主！”</p>

“扶玉香主，旁边已经查看过了，未有逃犯。”</p>

被派去搜查清场的其余六名女修，此时也拎着刀进店汇报。</p>

香主？</p>

听起来是个头目的样子，就是不知道，在慈周心庵中，香主之于神女，算是什么等级？</p>

“无妨。”扶玉平静道，“逃犯我已知晓，就在这店中五人中。”</p>

下属女修面露恍然。</p>

清禾猜测，她们应是有逃犯追踪手段，这才对首领判断相信不疑。</p>

“仙子尽管搜查，但我老郝，路引章程皆是清清楚楚，行为磊落！”最为健硕的男子首先开口。</p>

“从外形看，你确实不符合那少年体貌。”扶玉淡淡道，“可修仙之道，从不能以貌取人。”</p>

“搜！”扶玉斥道。</p>

下属女修当即靠近五人，冷冰冰地开始搜身。</p>

前面清禾都能配合，但是到了搜身阶段，她实在忍受不了。</p>

虽然很想配合扶玉小姐姐，但只能说，下次一定。</p>

清禾低声对祓神道：“祓神大人，我不想留在这里。”</p>

不过眨眼间。</p>

再一次睁开眼时，清禾已与祓神站在一个高大梧桐树冠中。</p>

此处离面馆颇远，却又因视野优势，恰好能够看清道路发生何事。</p>

两人离开后，面馆便追索出来两名女修，接着她们又招呼来更多追兵，不过基本可以无视。</p>

紧跟着，一阵轰然巨响。</p>

面馆炸开，灵力在瞬间激起的气浪几乎要将还未走远的女修们掀倒。</p>

接着一道白衣身影闪入清禾二人视线。</p>

正是那头戴草笠，遮掩容颜的白衣女修。</p>

“我记得她！她吃的那份是白面，没加肉！”清禾坚定说道。</p>

祓神：“你在这方面倒是观察的仔细。”</p>

清禾嘿嘿一笑，她进店时，专门用隐秘而不冒犯的目光，打量所有食客的点单，就为了调查面馆最受欢迎的口味。</p>

“不过为什么追查那名女修？”清禾没看出她有什么疑点。</p>

“因为他是男扮女装。”祓神平静道。</p>

清禾：？？？</p>

她赶紧定睛去看，却遗憾发现，目光已经追不上了。</p>

“扶玉方才也看出来了，所以这么说？”</p>

“或许是。”祓神并不在意凡人所思所想。</p>

“那我们跟上去。”清禾道。</p>

那少年杀手的噱头太足了。</p>

重伤木枝，男扮女装隐匿市井，演技之妙连正经女子都看不出，即使慈周心庵大肆搜捕，也能淡定吃面。</p>

她很快便猜到，祓神与扶玉能看出，也是借助了灵力之妙。</p>

“但木枝不会伤势过重，死掉或者直接没有痊愈余地吧？”</p>

清禾没有忘记，她的根本目标。</p>

那若是目标人物嗝屁或者干脆一睡不醒，那就好笑了。</p>

“无碍。”祓神道，“她身为慈周心庵神女，得到的护身重视，比你多。”</p>

清禾直率又明亮地回应：“可是我有天下最厉害的天道大人关怀注视呀。”</p>

祓神立时缄默不语，面容也转向别处。</p>

“祓神大人？”</p>

“既然感兴趣，现在便出发。”</p>

*</p>

清禾以为，追踪少年一行人，至少也要观察四周踪迹，再祭出什么灵宝，就像话本里写的那样，神仙道法频出，非常有紧张氛围感。</p>

“你若是乐意如此，也可以配合。”祓神说道。</p>

然而，有神灵在，如何轮得上她来扮演大侦探。</p>

沿路上，祓神甚至买了份她盯了许久的炸豆腐。</p>

“吃完再去追吧。”神灵平和道。</p>

这份淡然！这份从容！</p>

她喜欢！</p>

“但是……”</p>

清禾有些迟疑地看着炸豆腐，又瞧了瞧神灵。</p>

因为是一份，所以只有一只竹签。</p>

而此刻，神灵用竹签扎起一块炸豆腐，其上酱汁淋漓，能够看到每一处缝隙，都已被酱汁浸透，麻辣鲜香，令人指尖大动。</p>

问题是……谁吃？</p>

然而——</p>

清禾觉得她目光清楚无疑地表露了这个想法，但神灵目不能视，且较为迟感，未必明白此刻尴尬之处。</p>

嘶。</p>

她刚才光顾着稀奇，祓神万年头一回地去摊铺买小吃，全然没预料到事后发展。</p>

……不对。</p>

神灵也未必是给她买的。</p>

万一祓神准备自己吃呢？</p>

“您稍等一下，我自己再去买一份……嗯？”清禾声音戛然而止。</p>

祓神拿着那份炸豆腐，悄然送到了她嘴边。</p>

“吃。”神灵言简意赅。</p>

鬼使神差地，平日素来不那么听话的她，竟然就真的乖乖张开嘴。</p>

啊呜。</p>

她吃掉了炸豆腐，柔软唇瓣几乎碰到了神灵指尖肌肤。</p>

咀嚼。</p>

吞咽。</p>

唇瓣与肌肤浅尝辄止地触碰。</p>

祓神轻声道：“滋味如何？”</p>

“滋味绝佳。”她脱口而出。</p>

祓神：“？”</p>

神灵察觉到她的滋味绝佳，似乎并不单指炸豆腐。</p>

“没什么没什么。”清禾连连摇头。</p>

刚才一瞬间的无礼想法，连她自己都被吓到。</p>

她怎么能对清净凛冽的神灵出现如此不敬想法？！</p>

“我自己……啊呜。”</p>

清禾发誓，她真的想自己来吃这份炸豆腐的。</p>

可祓神拿着竹签的手稳如泰山，她嘴巴刚张开，下一块豆腐就时机绝佳地送了上来。</p>

一口。</p>

两口。</p>

炸豆腐分量不多，三两下便解决掉了。</p>

委实说，什么味道都没吃出来。</p>

只尝到神灵指尖……冰冰凉凉的，反倒她脸颊烫烫的。</p>

不知道祓神不小心蹭到的时候，有没有感觉到……</p>

清禾故作无事道：“我们还是跟上吧。”</p>

“嗯。”神灵平静收回手。</p>

清禾感觉到，他心情此刻颇为不错。</p>

因为什么心情不错？</p>

反正肯定不是因为追踪扶玉等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