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心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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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禾坐在软软的祥云上, 身下无边祥云犹如七彩云海，其中藏着幽寒的星宿，或明或暗。</p>

风吹起她的长发, 凉凉的，很舒服，让人心情都惫懒下来。</p>

她也不想轻易被哄好的, 但这可是祥云诶。</p>

多少小朋友的梦想，就是脚踩筋斗云，一个跟斗翻十万八千里。</p>

清禾脸上依然平静，实则用手悄悄戳了戳祥云, 感觉软绵绵的, 手感很特殊。</p>

她的心情瞬间明媚惬意起来。</p>

于是尽管意识到头发被风吹得微乱，她也没有伸手整理, 只是安静享受着这一刻的自在。</p>

祓神轻声道：“你刚才不高兴。”</p>

见他态度认真, 清禾便也爽快道：“都过去啦, 现在我心情已经好了，没事。”</p>

“好。”</p>

稍顿，祓神接着说道：“以前从没有人能来此处。”</p>

此处为识海, 最为隐秘之处。</p>

无论是神灵还是普通修士, 都不会让人轻易进入自己的识海, 哪怕是道侣, 若非值得生死相许, 也不会交付这样的信任。</p>

“那我, 倒是比其他人特殊些。”</p>

“所以我道你方才根本无需生气。”</p>

“于我而言，你比世上所有存在都更加特殊。”</p>

祓神平静陈述着事实。</p>

清禾微微睁大眼睛, 一时竟难以抬眸注视祓神的面庞。</p>

这样的话语, 除非碎片世界, 否则绝无可能听到祓神言说。</p>

她一直以为，祓神会是临死之前，才会握着别人的手，说【这辈子辛苦你了】的死犟性格。</p>

清禾恍然：“所以你带我来了此处。”</p>

唯有识海的云层之上，这无天无地之所，她才能听到祓神真实言语。</p>

“荔枝从不苦涩。”祓神道，“方才只是我一时出神，未能及时回应，你便想多了。”</p>

“不对，那您怎么不说，所有的矛盾都是平日细节的堆砌呢？”</p>

她是个藏不住话的人。</p>

其实仔细想想，她和祓神在方方面面，因为各种原因，差距都很大。不过因为两人都不是追究细节的性格，所以总能被她嘻嘻哈哈地敷衍过去。</p>

“若是平时一切如常，我方才怎么会患得患失。”说完，清禾问道，“毕竟，我也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人，对吧？”</p>

祓神严谨表示：“绝大多数时候，是这样的。”</p>

“明明只有那一次！”</p>

“清禾。”</p>

他忽然呼唤了她的名字。</p>

“嗯？”</p>

原本还在吵闹的她，不由自主安静了下来，低低地自鼻子里哼道。</p>

神灵的语气，飘渺而喟叹。</p>

“你或许，比我以为的，更要独特些。”</p>

“不只是追随于我的行者。”</p>

风骤然吹散了面前祥云，露出下方无垠汪洋。</p>

这算什么话？</p>

不只是行者，不止是站在高台下，仰望他的芸芸众生之一。</p>

那还是什么？</p>

她心绪起伏，若不是已然锻炼出几分气度，此时她定然已经顺从本心，目光炽热坚定地盯紧神灵，要问清楚个说法。</p>

云海流动的越发激烈，激烈变幻的样子，像是有巨龙在其中翻江倒海。</p>

清禾以余光瞥了神灵一眼，发现他表情如此平静，仿佛刚才的惊天之语，全然与他无关。</p>

清禾：？</p>

所以，就只有她因为这说了一半的话心乱了是吧？</p>

不过看这表现，祓神大概就是单纯说她逐渐变为知己至交一般的存在，是她有些自作多情了。</p>

正如此想着，便听见——</p>

叮铃。</p>

悠远的的铃铛声响起，接着，一声比一声急促。</p>

“什么声音？”清禾问道。</p>

神灵伸手向腰间，也不见如何动作，那铃铛忽的就安静下来。</p>

“这是……”</p>

“少许琐事，无需挂心。”</p>

说完，祓神顿了顿，接着道：“刚才之语……”</p>

话还没说完，那铃铛又艰难地振作起来，突破神灵重重封锁，响了一声。</p>

叮铃。</p>

然后迅速停歇，安静如鸡地挂在祓神腰间。</p>

清禾：……</p>

祓神：……</p>

她终于舒缓了表情中的紧绷，发自内心笑了起来。</p>

不过刚笑起来，她瞥眼祓神表情。</p>

“咳。”她装模作样咳嗽一声，总算收敛了过于明显的笑意，只一双明眸仍然月牙般。</p>

“很好笑么？”祓神淡淡问。</p>

少女眼眸登时机警地望向他，识别这句话里是否潜藏着什么危险讯号。</p>

然后，她便见祓神展开手掌，其上一根红绳渐渐化形。</p>

祓神冷静开口：“若我欲将这好笑之物予你，你待如何？”</p>

*</p>

清禾会……她会呆住。</p>

“月老的本命灵宝这么多？”她惊道。</p>

“我位格特殊，所用的方是本命灵宝。”祓神道，“予你这条为当年月老以相思树枝糅线，亲手织就的红绳。当初他赠予我，乃是作为日后……礼物。”</p>

“相思树？”清禾注意力瞬间被关键词吸引了。</p>

她凑上前去，仔细观察起祓神手中的红绳。</p>

与她此前所见红绳整体制式相似，仍是纤细近乎线，质感更加柔韧，其上点缀模仿红豆雕刻的红玛瑙，仿若相思血泪，令人心中恻然微动。</p>

而在红绳末端，亦是浅金铃铛。</p>

她盯着红绳钻研半天：“我看不到喜欢的人特征。”</p>

“佩戴此物九日后，梦中便会出现相思之人的身影。”</p>

哦，还有这样的说法？”她新奇道。</p>

“你不是疑惑之前那朦胧之人的身份么？”祓神冷淡道，“便以此物助你满足心愿。”</p>

“那便算了。”清禾尽管对相思红绳颇感兴趣，可还是遗憾表示，“若当真有此神通，我反而要离它远些，只能收藏了。”</p>

“嗯？”</p>

“若当真是故人，说明我对他情意只是朦胧好感，否则不可能始终毫无察觉。那现在陡然明确，除了徒增我单方面的遗憾，毫无意义。”</p>

“是么。”神灵反应淡淡。</p>

“嗯，而且我觉得也不会是那几个人。”清禾确切道，“我以前不可能有喜欢的人。”</p>

她以前是学校和家两点一线的标准好学生，接触到的异性除了亲戚便是老师和同学。</p>

可惜她的人生实在太普通了，从小到大都没见过传说中的校草、班草级别的帅哥。</p>

而性格足以吸引她的……委实说，没有。</p>

“现在便无可能了？”</p>

“现在我也只认识赵不绝与子苏啊。他们人倒是各有称道之处，只是……不可能，真的不可能。”</p>

清禾琢磨半天，硬是没找到自己对两人中谁存在相思之意的证据。</p>

“为何？”祓神不动声色地询问。</p>

清禾笑眯眯道：“有您在面前，谁的眼里还能看到别人呢？”</p>

“是真心话！”她强调。</p>

祓神轻声道：“你确实目中无人。”</p>

“？？？”清禾纳闷，“我吹捧您，您却不至于接着我的话踩我吧，而且这不是纯粹污蔑么？我很有礼貌的。”</p>

神灵唇边浮现浅淡笑意，并未言语。</p>

清禾望着此刻的他，忽地哑然出神。</p>

神灵身着白衣，黑色长发披散，衣袂与长发在清风中交织，露出半张俊雅的侧脸，他唇畔含着淡淡笑意，气质清净出尘。</p>

祓神道：“既然你无意中人，便将它当配饰处置。”</p>

“您不需要它么？”</p>

“我留它无用。”</p>

“哦，也是。”清禾恍然。</p>

祓神自不会有相思这种凡人才会拥有的红尘情绪。</p>

清禾在身上比比划划：“您说挂在哪里好看？”</p>

“编发？项链，手链？”</p>

祓神拈起红绳，望向她道：“项链更适合。”</p>

“是说这里么？”清禾比划了一下。</p>

祓神没说话，只是走向她，接过她手中的相思红绳。</p>

神灵比她高大许多，所以为了“看”见她锁骨处，需微微倾下.身。</p>

又出现了。</p>

神灵如蛛网森林般的黑色长发层层堆叠，将她包裹得密不透风。</p>

那张淡漠俊美的面容，就在距离她极近处。神灵垂下眼睫，空洞的眼眸望着她。</p>

清禾忽然觉得自己没法自由呼吸了。</p>

——识海怎么憋得慌呢？</p>

她有些急促地浅浅喘.息，仿佛想从充斥神灵气息的空气中获得少许自由感，却又故作镇定地渐渐将它放缓。</p>

除了有些深重外，谁也看不出她的紧张。</p>

接着，清禾准备后退半步。</p>

但她的后颈被冰冷的手指抵住了。</p>

“不要动。”祓神轻声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