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亲手喂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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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便这么喜欢它？”</p>

“当然，荔枝很贵的。”清禾说道，“而且姨妈……嗯，姨母说吃多容易上火，所以偶尔才会买，这不就让我念念不忘了。”</p>

姨妈家条件也只是尚可，又要供养表哥与她两个孩子的衣食住行，读书上学，尤为艰辛。</p>

在她被亲戚当做累赘踢皮球似的传来传去时，是姨妈最后长久接受了她，并表示愿意供养她一直到读大学。</p>

所以清禾从未埋怨过姨妈。</p>

至于说常吃荔枝香辣烤鱼，其实也是假的。</p>

一次单点烤鱼都要两百多，她哪有那个钱？</p>

是高二时候同学过生日，请全班同学吃烤鱼，她才跟着混上了，而在所有口味里，她最喜欢甜辣醇厚的荔枝香辣烤鱼，这才念叨着大学以后打工赚钱，自己去吃。</p>

给祓神的回答，与其说撒谎，不如说是对自己本应拥有人生的一种畅想。</p>

或许她本来也有机会在读大学后，与自己关系最要好的舍友，周末定时打卡颇有名气的网红烤鱼点，尝遍每一种口味，并在最后煞有其事的说“我还是最喜欢荔枝香辣”。</p>

本应如此。</p>

因为她没能上大学，也没能做兼职。</p>

她死在了十八岁。</p>

少女嘴角的笑容，不期然便淡了些许。</p>

祓神知道，这小姑娘定然是想到过去什么不甚美好的回忆，又有些睹物生情了。</p>

此刻神识中，自海洋向天空升起的酸涩泡泡，与秘境盐湖时如出一辙，一个个直扑云海冰山，呛得祓神直想皱眉头。</p>

每次都是她主动捣鼓这些，结果又每次都是一开始高高兴兴，没过一会儿便睹物生情，开始蔫蔫不乐……什么怪毛病？</p>

他皱眉：“不过是荔枝，你也能如此没志气。”</p>

“您不懂，这不是荔枝不荔枝的问题。”清禾委屈巴巴道，“是以前没人给我买荔枝的问题。您还不许我忆苦思甜了？”</p>

“忆苦思甜这个词语本身便不讨喜。”</p>

陪……侍奉在他身边，何须要以苦来衬托甜味？</p>

他身为神灵，便那么废物，竟能被她直接无视。</p>

以至于区区荔枝，便能叫她露出这般不讨喜的表情。</p>

神灵面无表情地展开手，白光闪现。</p>

清禾还没说什么，便见自己面前蹭蹭蹭，又冒出几棵与她等高的小树，逐渐生长出的果实，均是她念叨可以制作类似美食的水果。</p>

分别是香橙、椰子、香蕉……葱？？？</p>

清禾惊了。</p>

“祓神大人，葱是长在树上的么？”</p>

由于这棵葱树外表看起来过于自然，导致一瞬间，她开始怀疑自己的常识。</p>

据说无所不知的祓神大人：……</p>

然而事实说出来，岂非不敬神灵？</p>

于是他冷冷淡淡地平静言道：“从此刻起，葱便是生在树上的。”</p>

清禾：……</p>

不愧是祓神大人。</p>

其实最显眼的，还是她面前的那棵荔枝树。</p>

树枝方才硕果累累，深红色的果实饱满而喜人，不过本身就是那么株等人高的小树，营养再好，能挂的也就那么些，被清禾合理分配完之后，能用给她品尝的已不剩几颗。</p>

但或许这棵树就是这么高产。</p>

总之，葱树这一神奇物种冒出的下一秒，荔枝树也焕发了第二春，颗颗饱满香甜的红果实沉甸甸地压下枝头，再全然违反物理学定律的，争先恐后掉入她掌心。</p>

连摘都不用她摘了。</p>

“是您特意做的么？”闻着荔枝特有的甜香，清禾颇为感动，“谢谢您。”</p>

祓神嘴巴硬，心地还是很软的。</p>

“勿要自作多情。”祓神淡淡道，“荔枝习性本就如此。”</p>

是么？</p>

大概，只有生在地宫，专门送给她的荔枝会是这种特性吧。</p>

心里如此想着，清禾却没直说逗弄神灵。</p>

她担心真的这样刺激下去，逗得祓神大人真的把天下荔枝的习性全改成这般模样，那就大罪过了。</p>

少女轻快地剥好第一颗荔枝，深红色地果壳被拨开，露出其中雪白饱满，透着淡淡晶莹的果肉。其散发着的甜香十分勾人食欲。</p>

但清禾却没有吃这颗荔枝，而是送到祓神唇前。</p>

“您要尝尝么？”</p>

都送到祓神唇边了，很明显，她也没有希望他拒绝的意思。</p>

少女纤细柔嫩的指尖，托着花瓣般展开的红色果皮，与其中的雪白果肉，画面风雅而清净。</p>

“我不吃，不必考虑我。”神灵稍稍避开，淡声道，“本就是满足你祈愿罢了。</p>

“哦，”清禾恍然，却没有放弃投喂的意思。</p>

她问道：“意思说，我的愿望额度还剩余了些，对么？”</p>

少女问得一本正经。</p>

神灵答得面不改色。</p>

“对。”</p>

他注视着少女，平静说道：“你有何疑问？”</p>

“有呀。”少女顿时露出计谋得逞般的狡黠明亮笑意，“那就请尊贵的祓神大人，给我一个，亲手喂您品尝荔枝的机会吧。”</p>

委实说。</p>

喂食、握手、拥抱，哪个消耗的愿望额度更多，答案不言自明。</p>

亲手喂食，又是荔枝这般的小巧果实，几乎不可能不发生什么暧昧的碰触。</p>

相比毫无邪念的拥抱，这个动作本身就带着隐晦色彩。</p>

可清禾全然没多想。</p>

——如果她不使用这个权利，只怕祓神这辈子都不可能主动尝一口荔枝。</p>

但荔枝很甜。</p>

她很想让祓神大人品尝更多香甜的事物，最终便如此请求了。</p>

祓神凝睇她少顷，似在确认她的决心程度。</p>

“吃嘛，看着就可甜了。”清禾说道。</p>

她还急着喂完祓神以后自己吃呢。</p>

神灵无言垂眸。</p>

没什么。</p>

她还是那个思无邪的小姑娘。</p>

“好。”</p>

少女顿时露出甜滋滋笑容，将手又贴近两分，导致距离果肉最近的食指尖，几乎碰触到神灵冰冷柔软的唇瓣。</p>

等等。</p>

她碰到了什么？！</p>

那丝冰冷终于叫少女反应过来，自己居然说出了多么不动脑子的邀请，而现在的姿态又有多么微妙。</p>

就在她想抽回手，然后说点什么俏皮话缓解气氛时。</p>

祓神面无表情地垂首，那略显苍白病气的唇瓣，轻轻含住她指尖——上的那颗荔枝。</p>

舌尖将那颗荔枝轻易滚入唇齿。</p>

咬破。</p>

咀嚼。</p>

吞咽。</p>

柔软的果肉在唇齿间轻盈绽放，流出甘甜馥郁的果汁，沿着喉舌一路流入胃袋。</p>

喉结轻滚。</p>

清禾看到，祓神已咽下了果肉。</p>

只是那冷漠的表情，怎么都看不出来，他是在品尝极其甜美的水果，倒更像是完成某项共事罢了。</p>

但这种冷淡矜傲的场景，只持续到神灵再度垂首，于她掌间轻轻吐出那颗荔枝果核时。</p>

乌发微微垂落肩颈之间，偶有几缕挠在她的手心，以她此刻的角度，看到的更像神灵轻吻她的掌心。</p>

不过某种程度上，这个动作，也算间接地达成了亲吻。</p>

……</p>

清禾感到自己脸颊有些发烫，既是不好意思，也是为自己不过脑子的冒昧请求而羞恼。</p>

倒是祓神抬起脸后，从反应来看，清禾没看出有什么变化。</p>

倒显得是她在大惊小怪。</p>

“滋味尚可。”</p>

他淡淡点评。</p>

“哦，是么，那就好，我也觉得应该挺好吃的。”清禾也不知自己在胡言乱语什么，根本毫无逻辑。</p>

她此刻心里只有一个想法。</p>

话说，这颗果核要怎么处理啊？</p>

虽然它就是一颗平平无奇的荔枝果核，然而不平凡的地方在于，它刚被祓神的唇齿品尝接触过。</p>

随地扔了铁定不行。</p>

不止没素质，祓神也会收拾她。</p>

可不扔掉，还能怎么办？</p>

总不可能珍藏起来吧？</p>

清禾下意识收起了指尖，将果核握在手中，总之先收着吧。</p>

似乎是错觉，她手心的果核仿佛犹带余温。</p>

灼烫得惊人，几乎叫她握不住。</p>

“你不准备吃么？”祓神问道。</p>

“啊，对！”她被人忽然提醒，如梦初醒，不知滋味地品尝荔枝，时不时偷眼瞟神灵一眼，不知心里又在嘀咕什么。</p>

祓神想得倒是很简单。</p>

——荔枝的滋味，确实不错。</p>

嗯，仅此而已。</p>

唯独一点，被两人不约而同地忽视了过去。</p>

那便是：清禾那所谓愿望额度，究竟还剩多少？</p>

由此可见，世上哪有什么恰到好处的缘分。</p>

不过是两厢情愿，不谋而合罢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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