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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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自作多情了。</p>

先教教祓神怎么说人话吧。</p>

祓神这语言表达能力，根本比她还离谱。</p>

不过现在是来不及挽救了，于是清禾索性自暴自弃地回答道：“行嘞，您等着，我现在就来抱您啊。”</p>

“嗯。”祓神便不说话了。</p>

清禾：行吧……不愧是祓神大人。</p>

“其实您之前已经抱过我了。”</p>

“嗯。”</p>

“就像那样，你展开双臂，嗯对，就这样。”</p>

“然后，我像这样……”</p>

虽然觉得祓神说话很离谱，但既然要抱，那清禾还是本着治愈抱抱的心态认真去做的。</p>

她小跑两步，轻盈扑入了神灵怀中。</p>

兜兜转转，她还是如愿以偿地，达成了最初本为神灵拒绝的想法。</p>

宛若坠入云海。</p>

流动之风构成的衣料在她面颊鬓边摩挲。</p>

她埋首于神灵怀抱，呼吸间，尽是霜雪天穹般廖远的气息，</p>

接着神灵无师自通地回收双臂，将她拥在怀中。</p>

他在少女耳畔低声询问：“便是这样么？”</p>

她小声道：“……可以再收紧些。”</p>

神灵便又收紧些。</p>

神灵身材很高，清禾是个刚刚一米六的娇小身材，神灵却比她高大至少三圈，长手长脚，能够轻松将她圈在怀里，如抱枕般抱着她。</p>

全然满足了她想被拥抱，不留一点缝隙的愿望。</p>

他就在这里。</p>

以如此不讨喜的姿态。</p>

说着不似人言的惊人话语。</p>

拥有着完全有别于凡人的思维。</p>

这般的神灵，就在此处，用这样的方式拥抱她。</p>

他明明冰冷、僵硬、毫无人体的温暖柔软，甚至不断掠夺她身体的温度。</p>

被神灵拥抱与被尸体拥抱的感觉，委实说差别不大。</p>

因此清禾选择踮起脚尖，认真而用力的，回以神灵大大的拥抱。</p>

冰冷荒芜的黄泉世界，更需要这样热烈炽热的拥抱。</p>

要不然，心真的会死掉的。</p>

*</p>

拥抱有着如此神奇的力量。</p>

无论前奏是什么样的，是诙谐的、严肃的、哀伤的，但当两颗心所处的位置，比天下任何存在都要更亲密的紧贴时，人总会从中汲取到安慰的力量。</p>

“谢谢您。”</p>

她低声说道，感觉脸颊烫烫的，心却如同飘落水面的花瓣，稳稳地漂浮在水面上，悠悠打着转。</p>

“我现在感觉很好。”</p>

神灵说道：“无妨。”</p>

他的内心毫无波动，</p>

即使方才按照清禾所说的，在怀中紧紧拥抱她，神灵却还是没能感受到“请您与我交换一个拥抱”这句话的情感。</p>

——并非想拥有这份感情，只是突然生出好奇心，想要尝试理解罢了。</p>

但可惜。</p>

他果然还是无法理解凡人的感情。</p>

那便就这样吧，</p>

原本以为就此告一段落，但神灵却听少女问道。</p>

“那您呢？”</p>

她关心神灵从这个拥抱获得的东西。</p>

神灵目光转向她：“……什么？”</p>

她露出微笑：“拥抱有让您感觉好一点么？”</p>

神灵平静地反问：“我为何要如此感觉？”</p>

清禾慢慢蹙起眉心：“您还痛么？”</p>

神灵一如既往地孤傲：“答案与你何干？”</p>

原本已经不痛了。</p>

之前那一瞬的痛觉，如惊鸿过隙，神灵还来不及细细品味，那些情绪便融入大海，悄然消散。</p>

万年的时光，令神灵十分钝感。</p>

即使是令共感的清禾，几乎被淹没的绵长痛楚，于他也不过是一瞬间。</p>

可在她说完这句话后，那丝丝缕缕的疼痛，就又重新顺着两人肌体相触之处传来了。</p>

清禾说道：“若是凡人愿望导致的，那我便要想办法，将我的愿望传达给您。”</p>

“他们想令您痛苦，但我只希望您感受到愉快。如果我的愿望压过他们，您就没事了吧？”</p>

神灵陈述：“绝无可能。”</p>

如今的事实是，凡人只令他感到平静冷漠，毫无波动，谈不上错处。</p>

反倒是她的言语，令他阵阵泛起剧痛。</p>

她一如既往地在添乱，不予她追究已是极限。</p>

所以她这些话语，注定只是添乱。</p>

“我没有乱讲！”清禾从祓神怀里挣扎着直起身，严肃的望向他。</p>

祓神淡淡望着她，没有出言要她闭嘴。</p>

或许她的言语接下来还会令他感到疼痛。</p>

但她的愿望额度尚且还留了少许，勉强足够她再胡说八道几句。</p>

“您知不知道，科学来讲，痛觉其实也可以发展为一种快.感？”</p>

“……？”</p>

祓神惊讶地看着清禾，随后露出森然杀意：“这又是和人教你的？”</p>

祓神感知天下人贪欲恶孽，自然知道不少龌龊之事。</p>

其中便包括清禾所说的，将痛楚转化的法子。</p>

但那法子龌龊淫.猥，清禾如何知道的，又如何敢与他讨论这法子的可行性？？？</p>

清禾露出得意的自信笑容：“这您就不懂了吧。”</p>

“……告诉我，”祓神心平气和道，“是何人教你的？”</p>

“啊，这种事我家乡那里好多人都知道吧？算是比较有趣的常见科普知识。”</p>

祓神觉得他需要给清禾的故乡重新做评价了。</p>

什么穷山恶水之地，才会将这种法子当有趣知识？</p>

“您别急嘛，听我给您讲。”</p>

清禾做出老师模样，煞有其事地提问：“请问，您知道天下有什么味道，是不需要味觉也能品尝的么？”</p>

为何突然问这个？</p>

联系到上文，他不由自主的联想，莫非说得是男人女人的……那物？</p>

神灵身上煞气更盛。</p>

因为那些将清禾带坏的人。</p>

因为此刻坦荡愉快地将此事分享给他的清禾。</p>

她将自己当成了什么？</p>

又将他当成了什么？</p>

胸口翻涌的疼痛越发强烈，引得他已经平静许久的阴郁戾气再度翻涌。</p>

无论如何顽皮，清禾都是个单纯善良的小姑娘，那些人怎么敢——</p>

“哎呀呀，天下居然有祓神大人不知道的东西。”清禾不知祓神已经在心里将她的“故乡”夷了至少十数次平地，仍然啧啧称奇。</p>

可算叫她找到显摆的地方了。</p>

“辣味是痛觉，没想到吧！”清禾洋洋得意道。</p>

祓神一时默然，他缓缓神，说道：“……你要讲的便是这个？”</p>

“不然呢？”清禾奇怪地望着他，“您不震惊吗？辣味是痛觉诶！”</p>

他确实……挺吃惊的。</p>

“所以你要做什么。”</p>

有了之前的误会做铺垫，无论清禾接下来要做什么事，都很难引起他的情绪波动了。</p>

“我想把您的疼痛转化为愉快。”</p>

清禾兴致勃勃地分析道：“您能感知到疼痛，就说明您能品尝辣味，而您此前已经恢复了甜味，您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p>

“什么？”</p>

“我可以利用痛苦，帮助您感受到美食带来地愉快。”</p>

清禾认真说道：“生活虽然留给了您痛苦，但这同样可以令您感受到愉快。”</p>

见神灵一瞬不瞬地注视自己，她不禁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p>

“您怎么这样看我……我就随便分析一下，试试嘛，反正我觉得是有很大可行性的……说不定您会因此舒适点呢？”</p>

只要有五成以上的成功概率，那就该试试。</p>

拥抱计划不成，那我们就试试美食计划。</p>

现在的神灵实在太痛苦了。</p>

哪怕只能减少一丝，也是好的。</p>

“不要说了。”神灵低声打断了她。</p>

“嗯？”她微怔，道，“我哪里说错了么？”</p>

“没有。”</p>

神灵说道：“只要做你想做的便好。”</p>

“行！”见神灵不是反对，清禾顿时高兴起来，也不计较那点细节了。</p>

她响亮说道：“那您想吃什么？”</p>

“荔枝香辣烤鱼？鱼香肉丝？宫保鸡丁？菠萝咕噜肉？蜜瓜桂花甜辣虾？还是甜辣口味的麻辣拌，最简单的配方，最极致的享受？”清禾眼神都不带眨地报出一长串祓神从未听过的菜名。</p>

好在配菜还属于神灵认知范围，不是她特有的，什么奇奇怪怪的称呼。</p>

不过咕噜这个词的确有点奇怪，难以想象。</p>

是说肉被做成团，会咕噜噜转么？</p>

“他们都是甜辣口味。”清禾总结，眼睛亮闪闪的，就等祓神点餐。</p>

“但原材料，比如菠萝蜜瓜桂花什么的，还需要无所不能的祓神大人找来呢。”</p>

祓神冷静指出：“你最想吃荔枝香辣烤鱼？”</p>

他还能不了解清禾。</p>

小姑娘想什么，只听语气他都能猜的分明。</p>

说到后面，她分明已经开始悄悄咽口水了。</p>

而若是没猜错，报得越前的菜名，她便越喜欢。</p>

“嘿嘿，以前经常和舍友……嗯，就是朋友一起吃，她爱吃，我陪她吃的。”少女试图狡辩。</p>

“嗯，那便烤鱼吧。”听起来相对简单些，应该不会难为她。</p>

““好！”</p>

清禾搓手手，语气里满是跃跃欲试与期待，几乎已经想象出荔枝香辣烤鱼，那甜甜辣辣的迷人滋味。</p>

她满脸期待：“吃完烤鱼还可以涮火锅呢，我们可以加辣！我不怕辣，正好您也可以试试，疼痛不止会带来痛苦，尝一尝重庆火锅，恰到好处的辣真的不错。”</p>

清禾信誓旦旦道：“我会尽力控制辣度，令您得到最完美的体验！”</p>

“好。”</p>

祓神对她的安排没有异议。</p>

此刻神灵在意的是另一件事。</p>

清禾看见祓神面无表情地抬手，低垂下眉眼，渐渐捂住了左侧肋骨之下，心脏所对应的位置。</p>

那里空无一物。</p>

他摸索那里做什么？不把她当外人？</p>

不过讲正经的，她知道神灵的心脏，早便剜去了。所以理应没有任何感觉。</p>

只有神灵知道为什么。</p>

在方才，清禾每说出一句话，神灵此处就更痛一分。</p>

比万万年疼痛更加折磨，比窒息更无法闪躲。</p>

悠久绵长，几乎随着呼吸在心底蔓延扎根生长。</p>

那是什么？</p>

但似乎不是他最初判断的痛苦。</p>

因为，与此同时，刚才还难以理解的“想要交换一个拥抱”。</p>

随着少女眉眼间的鲜活，语气中充满希望的雀跃，在神灵唇齿间反复咀嚼搅拌的费解话语，终于品味出了滋味。</p>

他居然也开始有些好奇，那些被少女反复念叨，吹得天上有地上无的美食了。</p>

莫非真的会令他自痛苦中，感受到……愉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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