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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四大家族,能有今日,便是四家相互扶持的结果。
四家子弟,出钱的出钱,出力的出力,共同拥护杨氏一族问鼎大位。开朝立国之后,又同进同退,联手对敌,方才有了贾史王薛之称。
这个道理,贾瑛是懂的。
说实话,若非必要,贾瑛不愿意与这些老亲交恶,一个家族起起落落,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曾经的附庸就会崛起,从而反哺于自己。
就像是如今的王家和贾家。
还有当初,紫薇舍人薛家,在前朝之时就是豪贾之家,当时的贾家与薛家联姻,算是攀亲了。
可到了如今你再看,薛家反而要托庇与贾家。
一饮一啄,前人种下荫,后人得享恩。
只是这一切都是有前提的,那就是彼此对于对方,都是有利可途的,如此就算是附庸,也能有一定的自主性。
一但你成了累赘,一点用处都没有,反而像是一块儿烂肉,这个时候,可不就要趋吉避凶了嘛。
甄家,他就不去了,若是家中主事之人,还有聪明的,应当明白这个道理。现在改变也还为时不晚,贾瑛也不介意帮衬。
可若是那就别怪他无情无义了。
还有贾家宗族,猪队友也是一大堆,只是血亲之间无法轻易割舍,分宗的话,现在提还早,起码要等贾母百年之后,新生一代对于金陵没有了亲近感,两家自然而然就分开了。
还要敲打敲打,长长记性才行。
一顿饭吃的各怀心思,草草结束,宗老们最终只能接受贾瑛的意见,回去准备献地。
这个过程肯定不会顺利,贾瑛已经预料道,不过没关系,他等的就是有人跳出来,好让他作伐。
贾瑛则被贾雨村多留了一会儿,两人登上了秦淮河的花穿,天空上不知何时飘洒起了淅淅沥沥的细雨,却不影响游人观景。
雨中泛舟秦淮之上,乌篷之内,煮一杯香茗,领略江南雨景,倒也悠闲惬意。
“贤弟,又见事,愚兄不知该不该讲。”雨村为贾瑛斟了一杯清茶,抬眼看向贾瑛说道。
“但讲无妨。”
“是关于如海兄之事。”
贾瑛和林如海都与贾雨村称兄,贾瑛分属林如海的晚辈,此刻听来,大有些怪怪的感觉,不过三人之间各交各的。
雨村和林如海的同辈之交,是从扬州那会儿就形成的,后来入京才与贾政认了宗,平白矮了一辈。
贾瑛当朝靖宁伯,兵部员外郎,官至从五品,还有一个光明的前途,贾雨村自然不好以林如海那里的辈分而论,以利相聚,只能是各交各的,大家心里明白就好。
“雨村兄可是想说姑老爷弹劾你的事情?”
贾雨村一开口,贾瑛便猜出了对方的心思,林如海是贾府的女婿,贾家和王家又是密不可分的关系,他只是一个抱大腿的,生怕因此恶了彼此之间的关系。
雨村含笑,点头不语。
贾瑛品尝了一口明前的西湖龙井,只可惜,他是个糙人,不动茶艺,不过却不妨碍他不懂装懂。
“好茶!雨村兄好口福啊!”
“都是当地乡绅对我这个父母官的一番心意,我又不好冷了他们的心意,官民一家嘛,也就勉为其难的收下了。回头,我命人送个三五斤过来,贤弟回京之后,也好孝敬老太太。”
雨村的脸皮愈发厚了,功底扎实,说起胡话来,面不红耳不赤,假的比真的还真。
“贤弟啊,你当知道,我这个位置何其尴尬,应天府尹,说起来也就比顺天府尹好一些而已,是天底下最难当的官儿了。去岁王大人来信,要我配合李阁老在江南推行桑改之政,你说我能不应命吗?”
说着,又是愁苦一叹道:“可谁知道,当差的难啊!”
“一边是李阁老,一边又是我敬爱兄长,贤弟你未来的丈人如海兄,你说我该怎么办才能让两边满意?”
说道此处,话音一顿,目光灼灼的看向贾瑛道:“贤弟,你当明白我的苦衷吧。”
这是想要得到贾瑛的共情。
“宦海行舟,风雨相阻。雨村兄,你当明白这个道理的。何况,你可不是当差的,你是正三品的朝廷大员,未来前途不可估量啊。这点困厄,岂能难得住你?”
贾瑛摇了摇头道:“我是不信的。”
和阴阳人说话,自然要用阴阳语。
贾雨村苦叹一句道:“我这算什么前途无量啊,论出身,我不过进士三甲,一介寒衣。论能力,无论是如海兄,还是贤弟你,我都是望尘莫及的。你我之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相差何其之远。”
花花轿子,你抬抬我,我抬抬你,大家其乐融融。
“你我兄弟之间,就不必如此互谦了。”
“说起姑老爷,你我他,三人之间,就像彼此对对方的称呼一般,各交各的,你若是想让我劝说姑老爷,雨村兄,你是太过高看我了,你觉的以姑老爷的性子,是我三言两语能够说动的吗?”
雨村闻言,眼底闪过一抹失望,还有无奈。
他知道贾瑛说的是实话,就像贾瑛替林如海来却说他,他也不可能轻易动摇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信念,他贾雨村的心迹,早在葫芦秒时,就一定表明天地了。
钗于奁内待时飞。
你追求为生民立命,我追求飞黄腾达,都是为了一己之心,不能说我的就比你的寒碜。
就连当初京察的考评之上,都能得一个“才干优长”之语,我贾时飞也并非无用膏粱。
“倒不是想让贤弟劝说如海兄,只是如今我与如海势同水火,只怕贤弟夹在中间,误会罢了。”
贾瑛摆了摆手道:“还是那句话,各交各的,你不必担心我不快,还有政老爷那边,也不必多心,只有一点我要讲清楚的。”
“贤弟请说。”见贾瑛变得严肃起来,雨村也坐直了身子。
“我知你志存高远,且性格坚毅,认定之事,怕是无论如何都要去完成的。”
贾雨村此刻有种遇到知己的感觉。
却听贾瑛话音一转道:“只是,我的目标却很简单,杀敌立功,为的不是锦绣前程,而是保护我身边的人,平安无事。你与姑老爷如何相争我不管,各凭手段罢了,而我,只想让他平安,雨村兄,你能理解吗?”
感受着贾瑛目光中透着的凌厉之意,还有若有若无的煞气,宛若换了一个人一般。
贾雨村心中感叹不已,初见之时便知此子非同寻常,果然,年纪轻轻便已闯下了偌大的名头。今次再见,对方的气势中,已隐隐有了一代名将的风范。
读书习武两不误啊!
“贤弟,如海兄,也是我贾某人最敬重的兄长,若非有他,我还是一介布衣呢。别人如何看我,我不在意,可恩将仇报之事,我贾雨村是万万不会做的。”
贾瑛权当没听到,他只是向对方表明自己的立场而已。
贾雨村得了贾瑛的回答,心中也松快了不少,他因为桑改一事,已经得罪了不少人,若是再恶了贾家,怕是王子腾也要抛弃他了。
接下来几日,倒是各自相安,贾家已经派人去了湖州联络御马太监,当初马场建立之时,贾家帮过不少的忙,彼此之间也有不少的来往,此去如无意外,应该可以成事。
毕竟,太监也是人,也渴望立功升官。
宗族之内自然有人不愿意,一些掏了银子的族人,三三两两的联合起来,向贾瑛表示抗议,还待着几分施压的味道。
那位之前在望江楼向贾瑛提出异议的宗老,贾代平便是他们的背后之人。
他自诩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可宗族内,也非铁板一块。
贾瑛为了拉拢一些族人,开出了在族中选拔一些后辈随他进京的条件,想要读书入仕的,他可以帮忙寻找名师,想要在他手底下办差的,他也会安排。
贾瑛来之前,还从贾珍哪里取来了一些禄田的地契,挑选一些宗族内,没有生计进项的子弟,进行扶助。
宗族大了,有日子过的好的,有不善经营的,京中八房如此,金陵十二房同样有不少像贾芸一般的族中子弟。
拉拢一批新生代,打压一批顽固的老人,凭贾瑛如今的地位,行事虽然专横了些,可也无人敢多说什么。
至于贾代平在背后鼓噪族人对抗自己之事,贾瑛也做出了回应。
当日他便说过,他是向贾珍请了代行族长之权的。
贾代平有个重孙儿,名叫贾范,他这一脉,人丁到了贾代平孙子一点,就有些不济了,到如今,重孙辈,只有贾范一人。
贾范仗着其曾祖贾代平掌握着十六房的大权,年纪轻轻,便被委派一方,因苏州有贾家不少土地,无人打理,便派了他去。
出身膏粱,又远离了长辈,他可不就是爷了吗。行事起来,自无顾忌,强占人田产,抢人妻女,还纵奴打死了人,只不过被他用银子走通了门路,压了下来。
贾瑛托了沈翔在金陵的故交,也是当初护卫冯恒石在湖广的一名绣衣卫总旗,如今已经升任了百户官,帮他查到的此事。
结果如何,自然不用多问,先是苏州那边事发,贾代平左右求告,俱都被贾雨村让人堵死了门路,无奈之下,只能求到贾瑛这里。
既然选择了对抗,贾瑛自然不会轻易放过,派人亲自去了一趟苏州,从贾范嘴里得知不少贾代平一家坐下的丑事。
其一便是苏州属于宗族的田产,被他们一家贪墨了不少,还有收回来的租银,半数也进了他们爷孙俩的腰包。
其二,他曾抢了一个民女,送给了他的曾祖做十九房小妾,哪家人原本不从,却被他派人打断了那女子父亲的腿,还收回了他家的佃田。
贾瑛找到了这户人家,现学现卖,用书院对付贾家的办法,让其到衙门里告状,只因是贾范犯下的事,倒牵累不到贾代平。
接下来就好办多了,贾范被判了斩监候,签文递送南京刑部等待核准,秋后问刑。
贾代平身为宗老,行事不断,还压榨十六房族人的利益,被贾瑛夺了十六房主事之权,召开宗族会议,将贾代平一家从族谱中除名。
其他几个总老们自然不同意,不过贾瑛也给了他们两个选择,要么交给官府处置,要么留他一命,但要开出宗族。
贾家二十房一房没少,只是十六房的主事换了人。
还有组内,几名与贾代平相交密切的管事也被贾瑛拿了差事,换上了他挑选出来的族人。
事情进展的出奇顺利,其实也不难理解,拳头大,才是硬道理。
金陵这边,也不是没有族人在官府当差的,可顶天了就是个举人出身,还有一个金陵守备的千户官,面对圣恩正隆的贾瑛,跟平头百姓也没什么区别。
甄家那边,贾瑛去了一封书信之后,便不再理会了,后面之事,自有贾雨村去交涉。
反倒是书院这边,依旧不肯轻易罢手,还在鼓动着那些百姓打官司,不过不是在顺天府,而是南京督察院衙门。
不过贾瑛对此却一点都不着急,只让族中派出管事的去与他们周旋,但却严令吩咐下去,不准将献地一事透露出去。
贾家买地的价格自然是被压的很低,但也没有低到离谱,毕竟他们购置的田产不少,不可能都这么干的。
而且,那些真正的贫农百姓家里才有多少地,和贾家交易最多的,还是那些地主财主,再不济,家中也得有十来亩良田,才有资格与贾家交易。
而那些闹事的,也不是寻常百姓。
他们只是不满意贾家给出的价格而已。
可买卖这种事情,讲求的是你情我愿,只要价格不是太过离谱,谁能说得准,多少银子一亩地就是公道的价格呢?
一张嘴,两张皮,还不是官府说了算的。
不过南京督察院是不会轻易为冯骥才背书,去得罪贾家的,本来那些官员就是被放到南京养老的,没事去得罪贾家做什么。
至于冯骥才那边,就算贾瑛去了,有用吗?
该弹劾,一样弹劾。
最后,事情就要拿到朝堂上定纷争了。
等到那时,再出手也不迟。
处理完这些琐事之后,贾瑛便专心陪着三春黛玉几人在金陵附近游山玩水,等到想去的地方都去过了,再陪黛玉去杭州。
而就在贾瑛携美同游的时候,沿海地区的匪盗,却突然集体消失了一般,让围剿的官军都摸不着头脑。
无人知道,在距离嘉兴府数百里之外的嵊泗列岛海域附近,正有大批的盗匪,从四面八方的海域赶来,不知为何聚集在此处,似乎在酝酿着什么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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