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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策嘴角的笑意逐渐消失于无形。
萧萦心如何得知二哥尚在人世?难道寺庙中有人帮二哥送信不成。
男人并不愿相信这个猜测,却不能不顺着这个思路琢磨下去。
他摩挲着怀中女人的墨发,看着她娇憨的睡颜,眸中满含感激。
薄唇缓缓靠近她光洁饱满的额头,轻轻印下一吻。
清晨,等在寝殿门外的素宁二人焦急地请示吴六一,“总管,这眼瞧着快到辰时了?这也不见叫起……”不会是帝后二人昨晚又打起来了,伤重不治各自晕倒了罢?
三个人分别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惧。
吴六一咳了一声,捋了捋手中的佛尘,换上一副英勇就义的神情推开了寝殿门后,立刻心虚地踮起脚尖,将佛尘夹在腋下,双手扒住屏风伸长脖子向寝殿内看去。
只见明黄色的帐幔层层低垂,一丝动静皆无。
他想了想,转头向两名女官横了横脖子,示意她们上。
素宁睨了眼他,带着一副嫌弃的神情拉着素芸向帐幔深处走去,轻声唤道:“陛下,娘娘,到时辰了。”
慕容策听到声音后缓缓睁开了眼,透过帷帐的光线提醒着他,时辰定然是不早了。
他也奇怪自己竟然也会有懒床的时候。
自幼卯时起来读书,雷打不动。做了太子之后更是不敢懈怠。御极半载从未荒废过朝政,虽然起身略晚半刻钟,因批奏折入睡晚,算来算去,就寝的时辰也相差无几。
胸前感受着女人鼻间呼出的热气,他低头一看,被满头青丝遮住的半张小脸红扑扑的,看上去令人垂涎欲滴,生出想要一亲芳泽的念头。
想着帷帐外站着宫婢,他只得轻轻将手臂从她脖颈下抽出,掀开了帷帐。
素宁微低着头,见男人坐起了身,不敢觑视龙颜,躬身后退两步站在床侧。
她并未听见娘娘的声音,只得用余光盯紧帷帐,趁着男人起身的瞬间向内望去,在帷帐回落前,见娘娘依旧好眠,这才放下了心。
“莫要吵醒她。”慕容策身着宽大的寝袍,趿拉着鞋履去了净房。
吴六一跟在后面偷笑,都说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此话真是不假,看来啥事儿都能在夜晚的床榻上解决。
素宁见他不复方才的胆小如鼠,又开始嘚瑟起来,撇了撇嘴,小声和素芸吐槽:“我当他多能独当一面呢,原来是个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还未等素芸说话,又自言自语了句,“太监可不就是中看不中用么……”
“谁中看不中用?”
床榻上的少女揉着眼睛坐了起来,见素宁旁若无人地唠叨,以为殿内无外人。迈下了床,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又揉了揉脖颈,“这枕头真硬,今日你们给我换个软一些的,睡的我脖子疼。”
她舒服地赤足站在宝相花地毯上转身,“你们今天哑巴了,怎得不说话?”见素宁向她使眼色,狐疑地转身看了过去。
慕容策抱胸站在不远处,嘴角漾着一丝玩味,像是看了很久的样子。
他从净房出来后,一眼瞧见站在光线内弯着柔软腰肢的女人,三千青丝随着头部微微后仰而倾泻而下,露出白皙秀颀的玉颈,伸直了双臂后,水蓝色广袖衣袖随即滑落下来,看上去整个人灵动无比。
“朕还未说手臂疼,皇后到先抱怨起来?”
王徽妍僵直了身子,只得咧嘴干笑两声,“陛下说笑了。”
他今日不早朝么?想到昨晚狗男人背地里搞小动作不说,如今还添了走路鬼鬼祟祟的毛病,真是过分。
她不动声色地提裙将脚盖住,这副欲盖弥彰的动作并未逃过男人的眼。
慕容策像是会读心术那般说道:“今日寒食节,朕先回两仪殿处理政务。一个时辰后动身去别苑。”
少女听闻要去别苑,内心一阵紧张,她张了张嘴,转念一想,临时换了说辞:“臣妾遵旨。”
慕容策接过吴六一奉上的蹀躞带,对镜系在劲瘦的腰身上,不忘转身睃了眼少女的裙裾,一本正经地说道:“皇后,朕方才经过时,踩死了一只虫子。”他摸了摸鼻尖,“好像就是你裙下的位置。”
王徽妍一声惊叫,跳至素宁身后提裙抬脚,惊慌失措地低头查看着。
当她两只脚都看了,又看了看方才站着的位置也并未见到什么虫子尸体后,怒极抬头刚好对上一双含着笑意的眸子。
男人转过头把玩着手中的小叶檀,迈着悠闲的步伐走出了寝殿。
身后跟着的吴六一,惊恐地看着他登上了御辇。
自陛下还是皇子时就跟着他,十几载过去了,从未见过他这般接地气儿过。居然还会开玩笑?!这不是他认识的陛下,倒像话本中大变活人的桥段。
御辇内传出了一声命令:“备上一些皇后爱吃的小食,提前送至别苑。”
太监刚忙应诺,不敢耽搁,转身吩咐下去。
*
清宁宫内依旧是鸡飞狗跳,王徽妍气的拍桌,“一大早就开始整人,这人是不是疯魔了?”害她在众人面前出糗,已然成为他的乐趣。
素芸想了想,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娘娘,想是陛下看出了什么?”
“看出什么?”少女揉了揉拍疼的手掌,“你说清楚些。”
素芸为她斟了一盏热茶,“陛下这段时日的行为透着古怪,但婢子仔细想来,发现了一个规律。还记得娘娘教过婢子们,兵书上不是有句话,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她噗嗤一笑,“陛下想见到娘娘的真面目,故意做出这些把戏。”
王徽妍心惊之下,感激地看着素芸,“你到是提醒了我。”
她捋着头发思索着,喃喃自语:“我是在哪件事上露馅的?我居然也会马失前蹄,不对,是狗男人太聪明。我遇到了强劲的对手!”
素芸忍住笑刚要回话,就听到素宁回禀,“娘娘,长公主来了。”
片刻后,少女耷拉着一张脸走出了寝殿。
“长姊不是午后才得空么,怎得今日舍得撇下你的裴郎,到我这里来?”
慕容珺没好意思说,昨晚折腾得有些过劲儿。轻咳一声说道:“今日寒食节,裴郎早就命人从莲香楼做了十几种馅料的青团,今早才做得。臣想着吃独食有罪,就亲自前来送给娘娘尝尝鲜。”
王徽妍看着她打开了雕漆食盒,白色屉布上摆放了六个晶莹透亮的青色团子,艾叶的清香瞬间飘散出来。令尚未用膳的她瞬间感到有些饥饿。
慕容珺示意素芸上前侍候,这才坐在一旁饮茶,欣赏着皇后丝毫不矫揉造作的吃相。
“娘娘,臣给萧贵妃留了两盒青团。过会子一同去看看她?”
少女饮了一口茶汤清清口,放下了象牙箸,“去瞧瞧也好,但愿她能渐渐好起来。”她起身挽住慕容珺的手臂,“长姊若是舍得下裴宣,不如今日随我去别苑游玩如何?”
“别苑?”慕容珺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臣可不去,陛下要是知道我像个跟屁虫,还不杀了我啊。”
“不会。”王徽妍向她保证,“你放心,他肯定怪罪不到你头上。”细心地将飘落她头上的飞絮拿开。
两个人说笑间,穿过融融绿意的园子,又经过一片花海,走进了飞霜殿前庭。
冬儿早已再次等候多时,见皇后娘娘也跟了来,虽有些担忧,也只得上前行礼。
“贵妃可好些了?”王徽妍关心地问道。
冬儿亲自掀开阻挡飞絮的纱帘,恭谨回道:“回禀皇后娘娘,贵妃娘娘的病情未在加重。”
慕容珺迈入满是药香的正殿,命内侍将青团交给冬儿,这才摒退众人,与皇后走入了寝殿。
萧萦心早就听到外头说话的声音,眼中满含期待,艰难掀开锦衾就要下床叩拜。
慕容珺上前一步制止了她,“贵妃娘娘有话但说无妨,不可行此大礼。”
萧萦心看了看站在她身后的皇后,躬身请安:“臣妾多谢皇后娘娘前来探望。”目光瞟向慕容珺,却无法启口。
“不必客气。”王徽妍拍了拍慕容珺的手,“长姊陪陪贵妃,本宫去院中赏赏花。”却被她拉住,“娘娘不是外人,如此这般离开,会另臣感到不安。”
少女面上不由得带上几分焦急,心中腹诽,你不让我离开,她萧萦心会更不安。再说我知道多了秘闻,我心里也会不安的!
萧萦心并不糊涂,见长公主一再挽留皇后,心下明白几分。获取殿下的消息最重要,管她谁在与不在,她死都不怕,更加不怕皇后知道会如何对付她。想到此,便也央求道:“皇后娘娘留下罢,臣妾并未当您是外人。”
王徽妍心中苦笑,只得由着慕容珺按坐在床榻旁的椅中。
她见萧萦心从枕下拿出一封信连同熟悉的玉佩,颤颤巍巍地交给慕容珺,舍弃了自称含泪哽咽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从殿下消息全无到我被册封为贵妃,入了陛下的后宫。终究是我与殿下无缘。”
她留恋地看着手中的玉佩,眼中的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这封信是对前尘往事的一个交代,还望长公主帮我这个忙。”
慕容珺听着她心酸的话,缓缓坐在床榻上,握住了她枯瘦的手,艰涩回道:“二哥这个时候,恐怕不能看到这些东西。他可能也未必记得你了。”
她见萧萦心反手紧紧握住自己的手,惊慌失措地问道:“他怎么了?他……”一口气上不来,伏在床上剧烈地咳嗽。赶忙将她扶起,却看到触目惊心地血迹。
“贵妃莫要担心,皇叔身体并无大碍,只是不记得往事而已。”王徽妍端起桌几上的碗盏,递给期盼地看着她的女人:“就目前来看,他过得颇为自得,你信我。”
萧萦心颤抖着接过碗盏,还是不能接受他失忆的消息。心中的钝痛不断翻涌,惊涛骇浪般地将她淹没。
寝殿里回荡着她痛彻心扉地哭声。
王徽妍拿起她手中的玉佩和信笺,放入衣袖内。又扯了扯红着眼的慕容珺,拉着她离开了寝殿。
慕容珺见她走出寝殿后,命冬儿进去守着贵妃,忍着一肚子话,待走至太液池旁便迫不及待说了出来,“你为何要拿回玉佩和信笺?咱们现在根本无法见到二哥……就算能见到,”她眼眶一红,“把这东西交给他,不是想让他死么。”
少女折了一只柳,眯起双眸迎着春日暖阳,“长姊,还记得你日日担心裴宣时的心境么?你人在京城,他被你藏匿在边关,日子再难,你有想过轻生么,恐怕不会罢?你只会期待将他接回来的那一日,只会努力肃清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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