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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您出征在外,想家里么?”
宋归晚侧过脸来,瞧向李承瑾的方向,四目相对,李承瑾竟然微微一愣。
那丫头嫣红樱唇,柳眉月目,盈盈含情,正凝眸望过来。
李承瑾想,怎么会不想?从前他会在战役胜利后的热闹夜晚里,想起那个对自己错付情意的丫头。他知道,那丫头对自己的心意,可夹着国仇家恨和上辈子的隔阂,他只能再次将她推入清醒之地,可也真实地埋葬了少女的那份痴心。
他近乎自言自语:“桃李芬芳,人间真情,怎会无动于衷?”心里却清晰的知道,曾经有份真情他唾手可得,如今却已遥不可及。
眼前这张花容月貌,黄莺般的柔声慢语,如此美妙,却不再为自己情痴。
似乎是意识到这话里的歧义,宋归晚改口道:“我是说,王爷想祖母么?”
李承瑾看着那丫头的模样,望着自己似笑非笑,他恍然记起什么。
差点着了这贼丫头的道,李承瑾唇角渐渐漾开一抹笑容,分明是了然于心。
也许往事已逝,便不如就此撂手更好。可不知为何,他心里竟有几分不舍。
“郡主这般问,自然有感而发。只是本王常年征战在外,习以为常,虽有惦念终归是不足,以后祖母与家里,还要劳郡主多费心。”
归晚嘴巴微微张了张,想说什么,却忘了词语。她原不过是闲聊拉近距离,顺带想试探一番李承瑾,却忽然被将了一军。
归晚讪讪干咳一声,面上佯笑道:“承蒙王爷信任,本郡主自然会好好孝顺祖母,替王爷照看好王府!”最后这句照看好,李承瑾听上去像是在咬牙切齿一般。
“如此甚好。”
待晚膳和茶水用完,归晚起身告辞,“王爷自便,本郡主还有他事,不便相陪。”明明她柔声细语,端着礼仪,可给人感觉是冷若冰霜,拒人千里之外。李承瑾当下很不舒服。
不知何时自己与她的位置,调换了一下。从前是自己不待见她,她上杆子接近自己。如今这丫头居然敢不待见自己?
他站在亭台之上,望着那缓步离去的窈窕背影,忽然朗声开口道:“郡主莫要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别的时候便作罢,只是在这潞州城一日,郡主都该做好一个王妃的职责。”
职责?宋归晚脚步顿住,长裙微转,瞧见了他高高立于亭阶之上,单手负后,一如从前傲然独尊的节度使模样,归晚忽然一下子有些生恼。
三年来,他可曾真的将自己当过他的夫人?亦或者今日的王妃?他没有,但他却在他需要的时候以一个妻子的身份要求她。
他凭什么?从前自己是有被他要挟的地方,可如今并不是。
“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王爷这招,倒是用的很顺手。可这一次,归晚要让王爷失望了。”
那会儿二人还言谈相欢,这一会儿却眼瞧着俩人要掐起来的样子,鸣翠在一旁瞅着干着急,生怕王爷大发雷霆。毕竟如今郡主在他的地盘之上。
宋归晚却并不怕,反而平静地与李承瑾对视了一会儿,这才转身而去。
李承瑾内心简直要气炸,这贼丫头如今居然是要和他叫板么?无视他的警告,还故意与他对视,这是□□裸的挑战!李承瑾很想将那丫头拖过来,问问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么?
可又一想,自己好似也不该在潞州城薄待宋归晚。毕竟这潞州城鱼龙混杂,南梁将领尚未完全归心。李承瑾在心里劝自己:好男不与女斗,莫说让她三分,就是随她去又如何?
现下主要问题不在内院与宋归晚,而是揪出潞州城的细作和叛徒。
*
鸣翠后面跟了上来,见主子面色已然好了不少,终于忍不住道:“适才郡主为何不言明,您离开是为了替王爷准备卧榻铺盖?没的让王爷误会您啊。”
归晚没有停下脚步,边走边低声道:“你当时听见他是什么态度了么?即便你掏心掏肺,他反倒不以为然。若让他知道此事,指不定更添了他的嚣张气焰。”
归晚提裙迈步入了正堂,目光往右边的过道望去,终究还是转身去了那边的书房。
早前已经着人安置了床榻,只为了李承瑾之后可以在竹榻上歇息。
归晚再次检查了一番,觉得都算齐全,便对鸣翠道:“回头你与卫福说明,晋王若是来玖月苑安歇,就去书房,那里特意为王爷安置了床榻处供歇息。”
鸣翠应了下来,可一直没遇见卫福。直到侍奉了郡主沐浴洗刷后,趁着这会儿功夫,鸣翠来到了院子,见灯火通明的院落里传来几声鸟鸣,鸣翠听出来,便走过去,“卫护卫?你在作甚?”
暗色中,他牙齿亮白,“没什么,只想等你出来,看你一眼。”
“少贫嘴了。还不是在当王爷差,却打着我的旗号。”鸣翠嬉笑着岔开话题,“对了,我有事告诉你,卫福。今日王爷可是要歇在这里?”
“自然是啊,你没瞧见王爷已经进去了。”
鸣翠瞧见那灯火通明的入口,晋王一席墨袍昂首走了进去。鸣翠讶然,忙对卫福道:“王爷可知他要歇在书房里么?”
卫福一脸迷茫,“王爷为何要歇在书房?昨夜不是与郡主——”
“并不是你想的那样,王爷与郡主之间什么事也没有。”
卫福这才明白,原来是自己想多了。待鸣翠要走之时,卫福拉住她问:“我的玉貔貅,你可是戴在身上了?”
鸣翠心虚,嗫嚅道:“那个,那个玉貔貅太珍贵了,我怕带着丢了,便收起来了。”
“收起来作甚?那玉貔貅就是贴身护佑你的,若是收起来,我岂不是白送了?听话,回头戴在身上。”
鸣翠有些为难,但嘴上算是应下,“好了,我记下了。”
*
宋归晚浴桶里沐浴完后,披了衣裳,简单拢了拢,一面往外间来一面问,“鸣翠,你打听了么?”
归晚让鸣翠打听李承瑾今日是否真的不来了,一面道:“他若是不来,我们也好早些安歇。”
见鸣翠没有应声,她又喊了一句,“鸣翠?”
“郡主都是这么莽撞的么?”房间里传来一句,宋归晚这才发现李承瑾不知何时站在昏黄的灯光下,一袭黑裳,像是新沐浴后换下来的,那会儿用膳他还一袭蓝袍,这墨色袍子尤为显得气质肃穆而神秘。这么一身黑裳,若是在黑夜里不仔细辨识,大约发现不出他的身影。真真是怪异。这大晚上穿墨袍!
李承瑾转过身来,眼神里分明一抹讥讽,语气温沉:“没瞧见人就在那咋咋呼呼,这也是郡主的仪容?当该学一学女则和女范。”
说罢,他的目光并没移开,那丫头散着湿漉漉的头发,一副不服输、不以为然的样子,只拿了毛巾擦拭她湿漉漉的头发。
“鸣翠呢?”归晚便擦头发便询问问题。
“你自己的婢女问旁人?还是你以为本王很闲?”见面就开怼。
归晚擦了头发,将所有的长发都堆在一侧的肩头,倒是平添了几分妩媚的娇娆,几分揶揄的口气,“我瞧着王爷是很闲呢。”她瞪着一双杏眸,斜睨了李承瑾一下,“如若不然,这大晚上的,怎么不去歇息?”
李承瑾闻言,则掀袍坐了下去,“本王正是来歇息,没想到郡主刚沐浴回来。看上去你这头发完全干爽要等上一等。”
归晚见他在打量自己,便下意识地将松散的衣袍拢了拢,摸了摸自己的袖笼——
忽然意识到鸣翠给自己的那块玉貔貅找不见了。
“你是在找这东西?”李承瑾冷声一句,归晚抬首,见其手上赫然是那块玉貔貅。
“这、这个怎么在你手里?”归晚讶异问,忙得就去要夺回来,李承瑾却一收,你玉貔貅被他收了回来,收入囊中。归晚目瞪口呆,这厮人怎么这样?这与明着抢有什么区别?
更让归晚不满的是,这晋王看上去丝毫没有愧疚,反倒泰然处之地问。“宋归晚,这是你的东西么?”
这么一问,原本理直气壮的归晚顿时愣了愣。这东西还真不是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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