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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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亲？”赵忆整个身子都僵硬住，“你在说什么？”他转过身,脸上的表情复杂而扭曲,语气是疑问的,但其实他的心里几乎已经有了答案。

苏盈玉的神情柔和至极,恰似赵忆回忆里的模样,“娘亲对不起你，待我们此番逃出去，后面的事娘亲再慢慢向你解释好不好？”

赵忆头脑发热,他不费片刻的工夫就已经相信了苏盈玉的话。可相信却不意味着立刻的接受。

谁能很快接受呢？

赵忆在短短的一瞬间,眼前却闪过了许多的画面,那画面教他猜忌,教他愤恨。

他是在苏盈玉“死后”三个月才知道“真相”。讽刺的是，这个真相还是他从别人那里得来的。他的公父没同他透露半点的消息。并且没有表现出一丝爱妻去世后,身为丈夫应有的反应和态度。

一开始，赵忆是有些怀疑的,而一开始,他的公父还有一些耐心应付他。但渐渐的,他的公父越加烦躁于提到他的娘亲，对于赵忆的质疑，连借口也不屑于去寻找了。只要赵忆一问,他的公父便要变脸。最后，他的公父甚至都不愿意见他了。

那块令牌，见证了公父与他感情最好的时候。从此以后便急转直下。初见时的那些允诺全都做了空。

当他知道自己娘亲“离世”的那一刻，直觉地天旋地转,差一点便要昏过去。他用残存的清醒，用手中的一块令牌打开重重险阻，终于见到了秦政的面。他大声的质问，而他的公父一如往昔，冷冷作答。

那一晚他的心被伤透，觉得悲哀，为自己悲哀，但更多的却是为他“死去”的娘亲悲哀。

说什么真情笃厚？说什么伉俪情深、不离不弃。原来都抵不过一个生离死别。若不是他自己探知了这个消息，又不知会被蒙在鼓里到何年何月。

让赵忆寒心的不是秦政的隐瞒和健忘，而是对方似乎完全未将他娘亲的死放在心上。连一点的缅怀都没有。好像一切从未发生过。

后来他的公父其实也来找过他，摆出一副愧疚的样子。可那又怎么样呢？他已经学会了辨别真情假意。在他看来，他的公父欺骗了自己的娘亲，也欺骗了自己。他说话反省时看起来真心真意，诚挚无比，可实际又做了些什么呢？

他说会弥补娘亲，可娘亲离世，他却无动于衷，甚至对自己隐瞒了娘亲离世的消息，又派人看住自己，不让自己回赵国，让自己做了个不孝子。

他说对自己有愧，口口声声承诺要弥补自己，可久不向人公布自己的身份，凡此种种，赵忆已经几乎没办法相信对方的话了——

可，与此相对的——他的公父在政事上却颇有作为。赵忆无法否认，他的公父是一个优秀的君王——也许是七国里最优秀的一个。

但一切早不复往昔了。尤其在凭空杀出一个“国尉”后。他的公父竟然沦落到与臣子苟且胡搞的地步。或许他公父最终的归宿也和赵王迁一样。或许天下的君主都没什么不同。

凡此种种，都一一击碎了，秦政曾在他心目中那个神圣的形象，无可挽救。

而赵忆自己似乎再也理性不起来了。在他的心中，秦政已经面目全非，而在这个过程中，他其实总有些明白——他自己也是面目全非的一个人。

可当他堕落如斯，却被告知一切都是他自己庸人自扰、胡思乱想。他的公父从来就是个专一之人，从来没有始乱终弃、抛妻弃子。他深爱、敬爱的娘亲也没有死。

自始至终，就只是他一个人往深渊万丈下，跌落。而他曾经尊敬敬爱的公父娘亲几乎眼睁睁地看着一切的发生，而没有任何的作为。

等到他在千丈高的悬崖底下声嘶力竭之时，他的公父和娘亲才姗姗来迟，一开口就是责备他的粗心大意、心性不坚。

他们那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教赵忆惶恐，教他怨恨。

赵忆落下了泪，几乎咬牙才将话说出：“你不是我的娘亲——我的娘亲绝不会——绝不会忍心骗我——绝不会。”

“宝儿——”

“你不配叫我宝儿！你不配！”赵忆怒目圆睁、神情变得从来未有的凶恶。

苏盈玉一下子便苍白了脸色，她咬着唇，几乎咬出血来。一直以来她都不是个恣意冲动分不清主次的人，可这个时候，面对赵忆的控诉，她却毫无办法。因为这件事是她的错。

“赵忆，你已经这么大了，是不是？你来秦之前，我曾说过，你已经有能力做自己的事情了，而无需受到什么束缚——”

“束缚？”赵忆转过了身，目眦欲裂了：“你以为我不会为自己的娘亲难过吗！，”

“赵忆——这件事是我的错，不要为我的错伤害自己。人之一世，生便只有一次。熬过这一次，往后如何，你自来裁择。恨我也罢，怨我也罢，我都接受。”

赵忆这个时候，最怕听到这样的话。因为这话一字一句无不都在提醒他，事已至此，无可奈何。他经受的所有伤痛，只是经受而已。从对方的话里，他听不出一点的悔恨。

“你以为我会上你的当么？”青筋崩裂，赵忆的语气却冰冷至极：“你若果真在意我，我便教你们后悔一辈子。一辈子，无论是生是死，我都不会原谅你们。”他说着，便挥开苏盈玉，兀自往浓烟滚滚处走去。

苏盈玉自然不会忍心自己的儿子去送死，她一次次执拗地捉住了他，但又被一次次挥开。

最后，苏盈玉被赵忆一把推倒在地。可她还要爬过去，抓住赵忆的腿。

“松开！”

“宝儿，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