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少年秦王（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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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书房，嬴政心事重重,加上已近黑夜,王宫虽然点着灯,但道路依然不如在白日里明朗。低头疾步的她一不小心便撞了一个人。

“大胆！谁人敢冲撞王后——太子——”

这高声的斥责将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嬴政吓了一跳。但她很快回过神：“儿臣拜见母后！”

赵姬弯腰将嬴政扶起了他：“从你父王那来？何事如此慌忙？”

嬴政下意识地握住了自己刚刚被割开的手,摇了摇头：“只是想着天色已晚,夜路难走，想早些回山庄。”

赵姬自然是注意到了嬴政的动作，拉起嬴政草草包扎的手：“这手是怎么了？”

嬴政想起嬴异人的话,便立刻道：“不小心在父王那被东西划到了,没什么大碍。母后不用担心。”

赵姬的目光闪了闪,收回了自己的手,微微点头道：“你的身体本就不硬朗，以后要小心些才是。”

嬴政点点头,“儿臣谨记。”

赵姬露出一个淡淡的笑，伸手摸了摸嬴政的脸：“我儿果真长大了,身量高了不少。模样也更英气了。”

嬴政脸上的笑僵了僵,鬼使神差地她问出一句：“母后这么晚了要去哪？”

赵姬的笑意更深了些：“去看你的父王。你父王啊,越大越有小孩的性子，喝药，总喜欢让我喂他才肯的。”

嬴政闻言只觉得方才脑海中那些零碎的推测和线索,某一部分，突然的联结在了一起，并有了自己的秩序。

她强迫自己重新笑起来：“看来父王比儿臣还要孩子气。父王从什么时候开始便要母后喂药了？”

赵姬道：“也就你的册封大典后。在那之前他的身体不是好了一些么。之后你也知道了——”赵姬的眼神暗了暗，似乎有点伤心的意思：“突然又在早朝时晕倒了,自那之后，便由我给你父王渡药了。”

“母后也辛苦了。”嬴政用着诚恳的语气道，然而心中却是复杂一片。

赵姬摆摆手：“我只望着他好，他若能恢复过来，我便也安心些。”

嬴政点点头，顿了一下道：“儿臣想回王宫。”

赵姬愣了愣，而后露出笑：“如此也好，一个太子老是在山水之间总归有些不像话。”

嬴政点点头：“回来可以多陪陪父王，也想为母后多多分担一些。”嬴政说这话时，目光一直放在赵姬的脸上，观察着对方的反应。

然而或许是黑夜的掩护，嬴政并没从赵姬的脸上看到多余的表情。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同你父王说了么？”

“还没有，这件事我想交给吕相来办。”

赵姬点点头：“他办事很稳妥，我放心。”

“儿臣不打扰母后了，就先回山庄了。”嬴政觉着这次谈话已经差不多了，便主动告辞道。

赵姬点了点头：“去吧，路上小心些。”

“母后放心，有卫率呢。”

母子俩于是一个往北，一个往南走去。

然而嬴政走了几步，却突然停住了，她扭过头，恰巧对上了赵姬的目光。

赵姬露出一个慈爱的笑。

嬴政的心跳了一下，犹豫片刻，她开口道：“母后，您也要好好调养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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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坐上马车回到了河谷山庄，庄门未闭，显然是为她留着的。

等到了大厅，嬴政发现她的三个侍女还有赵高都在。

听见响动，赵高第一个奔了过来：“公子，你可算回来了。天这么晚了，我还真怕公子你出什么事。”

“呸呸呸！”桃夭尖细着声音道：“你说得什么话呢！”

嬴政心里装了事，今日没什么意向看桃夭和赵高的斗嘴，“汝南，我要沐浴，你为我准备一番。”

汝南喏了一声，便乖巧地离开。

赵高发现嬴政的不对劲，眼神下意识地瞥向了跟在嬴政身后的冯劫。

冯劫眉目之间都是忧色。

“公子，生了什么事？”

嬴政忘了一眼赵高，“小高子，你跟我进书房，帮我揉揉肩。其他人都去歇息罢。”

进了书房，赵高先一步的开口道：“公子，那姑娘离开时叫我将这个给你。”说着递上了手中握着的铜管。

嬴政愣了一下，接过了铜管。而后小心翼翼地开了封，取出里面的布帛。

上面只写着四个字：万事小心。

赵高见嬴政皱了眉，便忍不住问道：“公子，上面是什么？”

嬴政沉默了一会儿后道：“她让我万事小心。”

赵高啧啧称奇，“这四个字本可以让我直接带给公子的，竟然还要写在精致的布帛上，又费工夫将它封在铜管里。”

嬴政将手放在布帛上摩梭着，抿唇抬头后问道：“小高子，她将这个交给你时脸上是什么神情？”

赵高想了想，摇了摇头，但很快又补充道：“那姑娘神情除了认真倒是没别的了，不过她那郑重的模样，倒让我以为里面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呢。”

“也许，她只是担心我的安危，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嬴政思索了一番，最后喃喃道。实在是今天发生了太多令她费解的事，以至于对这四个字也疑神疑鬼起来。

“公子，你的手怎么了？”赵高这才发现嬴政手上的异样。

嬴政闻言眨了眨眼睛，犹豫了一会儿，她将今日在王宫的事简要地告诉了赵高，中间隐去了一些细节和遇见赵姬的事。

赵高听完后，张大了嘴久久说不出话来。

“小高子，你怎么看？”

赵高甩了甩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扁医工被大王抓了，大王又怀疑公子你的身份——这这这，小高子想不明白。大王为什么要抓扁医工？”

嬴政摇摇头：“或许是他做了什么事触犯到了父王，但父王不肯告诉我，而我又没来得及问扁环。”

“公子，扁医工会死么？”赵高比较担心这个，

嬴政皱起了眉：“我猜不透父王。但是我不会让扁环死。”

赵高点点头：“扁医工确实不能死，不说有救命之恩吧，以后没了他可不行——公子，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嬴政道：“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