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少年王子（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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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并没有人将摊货摆在路中间，众人各自推一推躲一躲还是能够给马车留下一席之地的。但总归有些抱怨。

一开始，赵政的眼珠只是象征性地转了转，目光像完成一个公式化的任务似的--一家一楼的扫着周边的建筑。

那些高矮不齐、错落有致，或密或疏、或大或小的店铺排列，同王宫那富有秩序、整整齐齐的样子有很大不同。

这种不同使得她的眼珠在每个地方停留的时间也有了改变，好像她终于发现了每个地方的特色、差异来。

李斯在一旁一直观察着赵政的反应，所以他很容易就感受到了对方的变化。每当赵政的目光有了波动，或者在一个地方黏得久了些，他便会及时地低声嘱咐驭手将车赶得慢一些，接着又神态极其自然地向赵政介绍那些店铺简单的情况。

赵政一言不发地听着，原本眼里浮现的神采没了，她放下了车帘，打断了李斯在她看来有些滔滔不绝的话：“先生，今日便就到这里罢。关于九卿之职司我还有一些地方不甚明了。”

此话一出，原本歪着脖子在一旁默默但却兴奋地看着街上来来往往、身穿各色衣服，装点各色头饰的行人的赵高，突然地就坐直了身体。

李斯愣了一会儿，思维地突然中断总归使人用一些时间去反应的。

“王子方才不是言说要找个地方走一走看一看么？而且这东坊还未走完--”

赵政抬眼道：“我也并不是只有一次机会看赏这东坊，以后有机会再来走一走便好。”

她的话让李斯马上转变了先前的想法：是啊，何必急于一时呢？既然王子说要回宫，那便回宫。

可是赵政此番的表现，又不得不让他在心底暗自琢磨起来。

赵政望见李斯微微点头而后露出若有所思的样子，突然便由心间传至四肢百骸地，感到了疲累。她拧住了眉，听见马车外由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发出来的声音，听见各样店铺、摊面因买卖或人与人之间的交际而发出的热闹的交谈，心里只觉得空落落的。

如果可以，她愿意在这里多待一会儿。

但是想着那些未得到解答的疑惑，闻听着李斯将一切都拉入讲学的话，她又不得不离开这里。

“小高子，给我捶捶背罢。”赵政语意困倦道。

赵高闻言，立刻便贴近了赵政，白皙修长的十指放在了赵政的肩上，熟练的施展开了一番工夫。

那时重时轻的力道暂时地缓解了赵政身体上和心灵里的一点不适。

“王子，臣知道东坊极北处有一家店，里面的人手法极好。王子何不去那边感受一番呢？就当今日游玩的最后一站，岂不快哉？”

赵政睁开了眼，轻声开口道：“小高子的手法绰绰有余了，今日先回宫。”说完，又再次地闭起了眼。她心里呢喃了一声：游玩？算什么游玩呢？实在是浪费辰光的把戏罢。

赵高对上李斯打探的目光，摇了摇头，随即又立刻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赵政的身上。

赵政的肩膀在赵高的手里，而她的一点失望似乎也心有灵犀地点在了赵高的心上。

赵高感受到了主子的难过，而只觉得这次出行非但没有解开捆在她身上的一段绳子，反而又扎进心间地去绕了一圈。

这算是怎么回事呢？

赵高觉得自己是病了，而赵政可能也得了病。

高兴不起来，整个人老是那么神色恹恹的。心间总悬着点东西，可似乎永远放不下来。

她想她应该跳下马车，在人群中挤一挤，凑到货摊面前看一看，跟摊主扯一扯价。

可是她不能，她只是个奴才。

她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使着力气给赵政锤肩。

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种火气：公子既然和她生了一样的病，为什么偏要拒绝李斯，执意在马车上坐着呢？像死囚犯坐在囚车里似的，任着自己病得更严重。

她理解不了赵政，可又不好反抗，于是便只能在心底祈求神灵，祈求她理解不了的力量可以来帮帮她。

而或许世上真有神灵。

马车内安静滞涩的气氛被一个不速之客打破了，赵高的眼中发出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