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除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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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院里还分了不少小院落，每个院落各具特色，小厮将苏锦领到一出名“流霜居”的院子，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见院落里传来一道凌厉的女声：

“我让你做什么便做什么，在这沈府之中，你就得听我的！”

说话的这位便是梅香。

此时她正指着一个粗使丫头怒骂道，那丫头脸白净的小脸上还带着几道鲜红的手印，显然是挨过打的。

她咬了咬牙，知晓自己不是梅香他们几个的对手，只能暗自忍下这口气。

梅香见她模样乖顺下来，又是一道冷哼，正打算就此离开，便瞧见站在门口的几人。

她心中忍不住“咯噔”一下。

“见过苏姑娘，见过二小姐。”她不愧是白家安排过来的人，反应飞快。

苏锦听了这句“苏姑娘”，表情很是微妙。

这梅香，果真是很识时务。

而那小厮听闻后，也忍不住看向苏锦，只见苏锦面色如常，看上去竟比方才还高兴些？

于是他试探道：“额，那……那姑娘您先歇息着，小的便先行告退了。”

他走后，梅香等人也回过神，连忙想要接过苏锦手上的行李，但却被后者挡了回去。

苏锦：“我这儿不用人伺候，你们该干什么便干什么去吧。”

梅香闻言，手上的动作一顿，说：“这怎么行呢，若是叫大人知晓的，可是要怪罪的，再说今个儿是除夕，大人若要回来过年，也得忙活好一阵子呢。”

苏锦扫了她一眼，退一步说：“既如此，便将这个粗使丫头留下吧。”

此话一出，众人都有些惊讶，其中甚至有两个年纪小的已经忍不住白了脸，生怕苏锦会因此责罚他们。

梅香：“这丫头粗笨得很，怕是不合姑娘的心意，不若……”

“不用，就她了，你们下去吧。”苏锦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见她坚持，梅香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在心里暗骂了几乎，便带着一众大小丫鬟走出了院子。

等人都走了，苏锦先是没管那个小丫鬟，而是打开了主卧的门。

屋子里烧着地龙，四角还放了几个炭盆，正中间的香筒里不知道点的什么香，用来驱散长久不住人的霉味，倒是温暖如春天一般。

宁姐儿从未住过这样漂亮的房子，不仅漂亮，还如暖和，此时正忍不住左顾右盼起来，片刻后又问：“嫂子，我阿兄什么时候回来呀？”

苏锦收拾东西的动作一愣，随后说：“这我也不晓得，许是办完事就能回来吧。”

云洲的山贼不好对付，而山间作战和北边一望无际的平原上又有些不一样，故而很是费了些功夫，但就这还不到山贼真正猖獗的地方呢。

宁姐儿还是不太懂，但隐约知道沈如风是有很重要的事，大概比完成老师布置的功课还重要，便也不再问了。

奔波了一路，小姑娘早就累了，这屋子里又暖和，不知不觉便倒在软榻上睡了过去。

于是苏锦只好把她好生塞进被窝。

将所有东西都收拾好，苏锦才发现那个被打的小丫鬟还在一旁站着，随口问道：“你叫什么？”

“回姑娘的话，我叫问芙，芙是芙蓉花的芙。”不卑不亢，半点没有方才那任人欺凌的顺从模样。

苏锦即刻便来了兴趣。

“倒是个好名字。”她说，“刚才在院子里，她们为何要打骂你？”

问芙垂下头，失落道：“说出来怕污了姑娘的耳朵。”

“但说无妨。”

闻言，问芙深吸一口气，半晌后才道：“我的母亲，是个青楼女子。”

简简单单一句话，其中是无尽的坎坷身世。

苏锦贴心地没有再追问下去，只说：“会些厨房里的活儿吗？”

问芙精神一震，猛地点头：“会！”

……

一顿年夜饭，做起来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好在加上沈如风也就三人，做起来还算称手。

就是离了家中厨房里的家伙事儿，让苏锦有些不太习惯。

她晚上决定做一顿火锅，为此，还特地将那口鸳鸯铜锅从家中带了过来，正装在由远元一他们几个扛进来的木头箱子里。

那里头大多是些瓶瓶罐罐的酱料，其中的黄豆酱和酱油，都是如今府城市面上的紧俏货，只有豆瓣酱，还没有完全面世。

苏锦起出一坛子，准备用来炒制辣锅的底料，由于来得匆忙，没有准备牛油，只好改变做法，变成清油。

炒制底料时，铁锅里那呛人的辣味瞬间蔓延至整个厨房，正在灶台后生火的问芙不禁掩住口鼻：这么呛人的东西能吃吗？！

但她也只能想想，问是断断不敢问的。

鸳鸯锅的另一侧，苏锦则是用猪大骨炖了高汤，砂锅已经在炉子上坐了小半个时辰，渐渐有香味飘出，中和了刚才辣味，不是不觉就勾起了人的食欲。

火锅的食材很是丰富，本就是为了过年准备的，府中该有的应有尽有，也给苏锦省去了不少麻烦麻烦。

很快，外面的天黑了下来，沈如风依旧没有消息，宁姐儿一觉睡醒，赶来帮苏锦包饺子。

西南少吃饺子，问芙甚至是头一回见这东西，但她学得很快，不仅能包，还能上手擀面皮。

为了讨个好彩头，苏锦还准备了不少铜钱，一并塞进了饺子馅儿里。

“嫂子，我能偷偷在这儿留个印记吗？”宁姐儿捧着她才包好的铜钱饺子，试探着问道。

“不行，不许耍赖。”苏锦冷酷道。

宁姐儿闻言，吐了吐舌头，老老实实将手里的饺子放了回去。

此时，苏锦正拿着一个大铁勺贴着炉子做蛋饺，只见她将调制好的蛋液往铁勺上一倾，勺柄一转，再往那做好的蛋皮上放一筷子肉馅儿，片刻后翻起一侧的边儿叠过来，金灿灿的蛋饺就做好了。

问芙早已看傻了眼。

宁姐儿见状，“嗤嗤”笑道：“我嫂子会的可多了去了，问芙姐姐莫要见怪呀。”

问芙被戳破心思，也有些不好意思。

将一切都准备好后，苏锦将炉子和配菜都搬到了正房里，冬天的晚上，开着暖气吃火锅，简直不要太爽。

但直到快半夜，他们也没能吃上这顿火锅。

问芙早已被苏锦打发走，宁姐儿过了困倦的时间点，开始有些焦急，是不是就要到门外去瞧一瞧，人没盼来，倒是把屋子的暖气都都放跑了。

“嫂子，阿兄怎么还不回来呢？”小姑娘恹恹道，她还想同阿兄一起守岁呢。

苏锦叹了口气，宽慰道：“兴许他已经在路上了，莫要着急。”

话音才落，院子外便响起一阵稳健却又急促的脚步声，在这寂静的夜晚格外入耳，片刻后，男人身披墨色大氅，站在了院子里。

许是才从战场上下来的缘故，沈如风浑身上下都带着凌厉的寒气，他站在院子里，被屋子里透出来的等灯光暖得快要融化。

多少年了？

等着他的不再是冰冷的营帐。

“阿兄——”宁姐儿推开门冲出来，径直扑到他怀中，“你可算回来了！”

抱着个小火炉，沈如风也回暖不少，他将宁姐儿裹进自己的大氅，抬头看向倚在门框上的苏锦，沉声说：“我回来了。”

莫名的，苏锦有些不敢正眼瞧他。

她轻咳了两声，催促道：“来吃饭吧，再不吃就得是新年饭了。”

沈如风闷声笑了笑，跟随苏锦回到屋子里，一进门便瞧见了所谓的“年夜饭”。

火锅其名，他不晓得听严轻舟提起过几回，回回都是无尽的赞叹，如今终于是吃上了，总算不用再受那王八蛋的气。

因为铜锅要架在炉子上，三人干脆围城一圈，席地而坐，边吃边说笑，即使大多数时候是苏锦和宁姐儿在说，沈如风在笑，但气氛却出乎意料的融洽。

苏锦久违地感受到了真正“家”的温暖。

等火锅都吃得差不对，她将包好的饺子一股脑儿倒进了骨汤里，剩下两人拿着碗候在一旁，像是街边讨饭的小叫花子。

过了一会儿，苏锦先从锅中舀起一个，原是想叫沈如风试一试生熟，但刚入口，便见他愣住了。

吐出一看，赫然便是苏锦放进去的铜钱。

宁姐儿惊喜道：“呀！阿兄你运气可真好！”

这时苏锦也反应过来，登时有些哭笑不得，她不过是随便挑的，实在没想到会这么准。

于是乎，她看向沈如风，勾了勾唇，格外认真地说：

“新的一年，好运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