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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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飞船内舱空旷而简约，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驾驶界面完全看不懂，进程排列在一起，却有一种独特的美感。

江叙从未见过这样的飞船——当然，严格意义上来说，他没有见过任何一艘飞船的内部。

资源有限，这颗星球早在几百年前便放弃了航天梦想。

江叙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肺部有些疼。

“抓紧。”源一提醒道。

江叙环顾四周，还没找到可以抓的地方，飞船就剧烈地颠簸起来。

江叙摔了个七荤八素，连怀里护着的学习机都摔了出去。江叙疼痛难耐，觉得这一摔之后自己恐怕真的要死了。但他还是强撑着站起来，去捡学习机。

操作屏如实显示着飞船外面的情况。江叙无意中看见，愣住了，说：“这是在……？”

源一说：“要‘看望’太阳，当然要先离开这个地方。”

源一语气四平八稳，手上操作却雷厉风行。仗着飞船的坚硬外壳，她强行提升高度，硬生生地“顶”开了地底仓上厚达数百米的障碍。

许是有些费力，飞船小幅度地震颤着，不算太稳。江叙没有找到可以支撑的地方，只能两股战战勉强维持平衡。

操作屏上，厚实的岩石与沙土不断被破开。飞船就像一柄利刃，刺穿了这片土地。

江叙从未见过这么震撼的场景——即便他一向天马行空，被称作物理学界的“作家”。

与江叙形成强烈对比的是源一。源一表情轻松，驾轻就熟，甚至还在哼歌！

调子轻盈跳脱，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洗脑倾向。江叙跟着听了一小段就会了，忍不住想跟着唱。

江叙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过来，同时暗暗提防源一。

正在江叙沉默思考源一来历的时候，飞船内部响起了突兀的音乐声。

那是扩音器里传来的音乐声，配上伴奏之后，比源一的纯人声哼哼更精致更好听了，却失去了一点随性洒脱的感觉。

江叙开始相信，这真的是源一的飞船了。

江叙说：“这首歌叫什么？”

源一说：“不知道，随便哼哼的。”

江叙忽然想起，自己还不知道这个女人的名字，于是问：“我叫江叙，你叫什么？”

源一随口答道：“不记得了，暂时叫源一吧。”

江叙试探道：“你是外星人？”

源一没回头，甩了甩干脆利落的短发，说：“为什么这么说？”

“飞船和音乐。”江叙说：“跟你有关的一切，都与我们的科技文艺体系全然不同，再加上你对研究所毫无了解……虽然我们未曾发现其他恒星，也还没有发现其他有生命存在的星球，但也只能这样推论了。”

源一评价道：“你的思维很大胆，但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我比你们更先来这颗星球？我刚醒，谁知道我睡了多久呢？”

说到最后，源一无所谓地回头，看了江叙一眼。

江叙认真思考了两秒，说：“有这个可能。”

江叙的文明存续了一千年，按照源一的说法，难道她沉睡了一千年？放在以前江叙一定会小心求证，但在见识过源一用肉身单抗能量炮的壮举之后，他莫名被说服了。

源一笑了一下，说：“别紧张，吓你玩的。”

江叙：“……”

充能之后，飞船有了足够的动力，轻而易举突破了地层。江叙看到了微弱的阳光。

飞船从地里“长”出来，直接破坏了中心储备仓。那些被所里当机密封存起来的武器纷纷重见天日。v976型坦克位于飞船正上方，被掀翻在地。

翟予长神色凝重，说：“集中所有火力，攻击飞船！”

副所长有些惊恐，说：“江叙……江叙从哪里搞出来的怪物？！！”

飞船造型奇特，副所长把它认成怪物了。

翟予长倒是认识这艘飞船，可他想不通，江叙怎么会打这艘飞船的主意？江叙还没放弃他那理想主义的理论吗？

地面上所有人集结成军，纷纷就近掌握了火力凶猛的新型武器。苦于生存压力，这颗星球上的所有人执行命令都利落且简练，有没有提前获得武器的使用权限，倒变成不那么重要的事情。

激光炮和能量炮通通朝飞船轰过去，而挣脱了地底束缚的飞船不痛不痒，继续加速升空。

江叙站在源一身后，从操作屏观察地面：随着飞船的高度攀升，中心储备库变得越来越小，最终变成一粒芝麻、一只蚂蚁，消失在视野中。

中心储备仓外的土地因而进入视野。银装素裹，白雪皑皑。

因为太阳散发的热量逐年减少，雪越来越厚，植物也在逐年灭绝。全星球还剩76万人，致死率最高的是饥饿和寒冷。

江叙一瞬间想到了很多，但最终面无表情。说到底，他只对内心的疑问有兴趣，他只对物理学负责。

宇宙之外还有宇宙。他想看一看更加广袤的宇宙，而不是被困在一颗行星上坐以待毙。

飞船越升越高，超过了大多数武器的攻击范围。江叙看到了云，源一还在哼歌。

飞船继续上升，速度也越来越快。

江叙看到了大气层，这一刻他才有足够的实感：这艘飞船的确在朝太阳前进。

源一真的想亲眼看看太阳。

理智告诉江叙，这是在飞蛾扑火。但源一的歌声很轻松，飞船里播放的背景音乐也很灵动，江叙的理智似乎也随之漂浮、旋转。

江叙呢喃道：“我清楚太阳的每一项数据，却从没想过这样做。”

源一摇头晃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好像根本就没听到江叙说话。

源一轻松自在地哼着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