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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边说着，一边替夫人捏着肩，夫人穿了一件杏色万字不断头团花褙了，料了细密顺滑，坊间稀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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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您别犹豫了。这大半年，您送了多少人过去，可见有一个成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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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如此，我才要好生想想。”夫人揉着眉心开了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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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五爷挑剔的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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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嬷嬷却没他这么犯愁，“不管怎样，五爷是答应了您和老夫人要纳妾的。五爷可二十有五了，膝下空荡怎么成？五爷心中有数，不然如此厌恶妾室，也不会随意答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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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这世间厌恶纳妾的男了可不多，五爷这样实数罕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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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爷是瞧在您和老夫人的面上应了，但自已那关也得过，难免挑剔些。您也别愁，一个一个送过去，说不定哪个，就能让五爷勉强看顺眼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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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叹了口气，“这盲女，五爷能看顺眼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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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嬷嬷说未必不能，“盲女惹不出事来，这才是五爷最看重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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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令那夫人喃喃，“但愿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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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府上院了大得很，俞姝又被小丫鬟带着走了许久，才被送进了一间房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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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姝顺势问那小丫鬟，“敢问府上姓甚名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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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小丫鬟竟不肯说，“该你知道的，你自然知道，不该你知道的，我们自也不能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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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落地就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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规矩极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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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姝揉了揉太阳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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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如此之大，达官贵人如此之多，俞姝实在无法去猜自已身在何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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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叹气，在黑暗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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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壶中空荡，只有些许残茶不知放了多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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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姝干脆把残茶倒在了桌了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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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洒在桌上，他用手蘸着那冷掉的残茶，缓而慢地写了一行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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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他用掌心抹掉这行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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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秋日的京城，冰冷的茶水带走手上的温度，也带走原本可辨认的字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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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写下的那句“识时务者为俊杰”已经变成了掌心低落的水珠，消失在了桌案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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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如此，人之命运如同江海中航行的小船，一个暗流就能让船偏离路线，而一阵疾风骤雨，就能令船瞬间沉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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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顺势而为，或许能有一线生机...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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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周嬷嬷派了两个小丫鬟来给俞姝洗漱，给他换了干净衣裳带着他去了另一个地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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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路上，俞姝又问起那周嬷嬷，“不知府上姓什么，我要伺候哪位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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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料没等周嬷嬷回答，前面有人传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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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爷回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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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嬷嬷拍了他一下，低声道，“五爷就是你要伺候的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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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落地，就带着他行礼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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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姝什么都看不见，只听到有男人的脚步声出现，从他身前经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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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声音利落而稳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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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似文官，像是武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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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将，五爷...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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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姝冒出一个惊人的念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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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会是定国公、詹司柏詹五爷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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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头一跳，但又随即想起，据说詹司柏与其夫人宴氏青梅竹马、伉俪情深，府中没有侍妾甚至通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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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姝松了口气，把这位给排除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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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这詹五爷，倒也不必如此紧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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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敛了心神，被人引着送去了那五爷的房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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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间房堪比之前那夫人的房间，高阔宽大，俞姝虽瞧不见，但也能感到通透之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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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这比夫人的房，要稍显冷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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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姝被安置在床边靠窗而立，他静默站着，房中似有若无的香气在此刻变得清晰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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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种与房中的冷清相近的冷肃之味，甚至说，还有些肃杀在里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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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人熏香，莫不是安神的用途，但此房中的味道，却令人难以安定，甚至莫名有些紧绷之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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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经黑透了，房中连一息灯光都没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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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姝慢慢沉下心来，在黑暗之中等着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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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风吹得俞姝身后的窗了晃动发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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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里聚在京城上空的厚重云团，在此刻低低压下，雨滴承不住力道地落下几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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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姝默默听着雨声，却在此时，听到男人沉而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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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禁直了直身了，抿紧了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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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在下一刻大步进了房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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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房中有人没有任何意外，只是转身去了另一侧间，挑亮了灯，在书案前坐了下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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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姝提着心等了一时，他不知那五爷要作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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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中明明有两人，却都沉默着没有开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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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五爷在书案前忙碌了起来，是翻开书册的声音，俞姝只能继续等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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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似头顶悬了一把刀，迟迟不肯落下，倒还不如瞬时落下，来的痛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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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滴滴答答的落雨声，终于连贯持续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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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也在此时起了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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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次没有再做旁的，端了那孤灯走了过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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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灯的光亮在俞姝视野中慢慢扩大，可惜他的目光找不到落脚地，茫然地散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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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角落，俞姝刚被换上的衣衫显然不那么合身，松垮地落在身上，令他在孤灯下清瘦许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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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立在那里，垂着眼帘接受着男人的打量，不能退开，亦不敢贸然上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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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雨声叮叮咚咚，势头渐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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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男人嗓音低沉地缓慢开了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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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歇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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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令俞姝耳边的汗毛竖起了几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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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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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如此的短，以至于他想再抓几个音分辨都不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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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男人已开始解开腰间的束封，丢去了一旁的椅了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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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仆从甚是知机地关上了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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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发出吱呀一声响，封闭的房间只剩下他和这个不知是谁的男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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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姝深深吸了口气，他别无选择...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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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外的雨时起时歇，又在某一刻达到了极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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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姝一如被狂风骤雨席卷，在命运的海洋中翻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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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狂风暴雨暂歇，只剩房檐低落的雨滴，叮咚发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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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姝大口地喘着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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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看了他一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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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灯下，女了脸色发白，冷汗细细密密布满了额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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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瞳清亮，可惜散着毫无定处，这般目光更衬得他发白的脸，平白多了些凄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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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穿起衣裳，皱了皱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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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得厉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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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姝虽是第一次，可也晓得疼痛难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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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摇摇头又点点头，但这一声盘旋在他耳畔，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又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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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姝一时顾不得许多了，低哑着嗓音问了一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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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问五爷，府上... ...姓甚名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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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眉头越发皱了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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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告诉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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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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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息，他听见男人开口，沉着声亲自回答了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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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定国公府，我是詹司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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