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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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单回镇上时，大街小巷人声沸鼎,叫卖声此起彼伏,和离开时并无差异,却隐隐弥漫着一股令人感到不适的氛围。</p>

一片纸钱飘来，黄单伸手抓住，他抬头望去，西街拐过来出殡的队伍。</p>

不是族长，是镇上的哪户人家。</p>

黄单听到街边的议论，才晓得是怎么回事。</p>

原来是有户人家的女儿身上长了很多红点，又疼又痒,抓了药喝也不见好，就找来一个所谓的阴阳师,据说能跟天上的大罗神仙说上话,也能跟地府的阎王爷沟通,厉害的很。</p>

那阴阳师烧几个符,说女孩是邪||灵入体，家里马上就要大祸临头。</p>

女孩的家人慌了神,求着问阴阳师破解之法。</p>

阴阳师说去四肢可解。</p>

那一家人为了躲过灾难,就强行将女孩的四肢|砍了下来。</p>

女孩失血过多,不幸身亡。</p>

发生这样的悲剧,议论的人们只觉得是女孩自己的命不好，年纪轻轻就死了，并不认为是阴阳师胡说八道，也不觉得错在她的家人信以为真。</p>

这才是最可怕的。</p>

明明是错的,而且错的离谱，可是对人们而言，那就是对的！</p>

黄单忽然就想起来一件事，当初叶蓝在蚯蚓河边说，这个镇子和以前一样，迂腐，无知，愚昧，封建，顽固，她还说，这里的空气都是压抑的，真不想回来。</p>

最后一次见面，叶蓝特地从船上跑下来，对黄单说镇子是座坟||墓，叫他别回来了。</p>

一般人对自己出生的地方都有落叶归根的情感，哪怕是在外地，也会在偶然间想起小时候的种种，叶蓝没有，她的那种抵触，从骨子里发出的厌恶，都太强烈了。</p>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以前这个镇子里发生过什么，叶蓝知道。</p>

发生的那件事太过深刻，让叶蓝连自己的父亲都排斥在外。</p>

黄单的思绪被喇叭声扯回来。</p>

镇上有个习俗，看到出|殡的队伍，不管你有什么急事，都要让路，否则会被鬼气缠身，轻则有损阳气，会生病，重则折损寿命。</p>

有人喊了声，行人纷纷退散。</p>

跑的慢的小孩被妇人一把抱走，生怕晚一步，孩子就有什么好歹。</p>

街道空出来，披麻的死者家属边嚎边往天上撒纸钱。</p>

黄单看了眼牛车上的棺材，又去看前面的一对中年夫妇，他们都是模样憔悴，满脸泪水，哭天喊地，一声一声的喊“我可怜的女儿啊——”</p>

如果重来一次，他们还是会那么做的。</p>

黄单想起老太太对他说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句话放在此情此景里面，有些渗人。</p>

出殡的队伍走出东大街，喧闹声恢复如常。</p>

大家伙看到了黄单，会窃窃私语，但是不会上前当着他的面儿说什么。</p>

大户人家的明争暗斗，你死我活，跟他们这些穷苦的小老百姓没有关系，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和事儿。</p>

即便是哪个大户一夜之间被血洗满门，大家也顶多只是唏嘘。</p>

刘楚拽着缰绳过来，“大少爷，这马上就要到家了，你发什么呆呢？”</p>

黄单说，“你听到路边的议论声了吗？”</p>

刘楚，“嗯。”</p>

黄单扭头，想说什么又没有说出口，意义不大。</p>

刘楚猜到青年的心思，“走吧，你能管的只有你自己，管不了别人。”</p>

黄单轻叹，“是哦。”</p>

四毛突然从后面过来，一脸的震惊，舌头也打结，“老老大，我我我刚才好像看到戴老板了！”</p>

刘楚皱眉，“在哪儿？”</p>

四毛往四处瞅，说不知道，一眨眼就不见了。</p>

刘楚扫视周围，人群熙攘，全是人头，“看花眼了吧。”</p>

四毛抓抓后脑勺，“可能是。”</p>

黄单不认为是看花眼了，就戴老板那妖||娆的身段，镇上找不出第二个，相似的都没有。</p>

他的视线在商铺，摊位，行人穿梭这几个点来回穿梭，按理说，这镇上的邪风很大，芝麻粒大的事都会被刮到巷子里，刮进人们的耳中，沾到每个人的唾沫星子。</p>

倘若戴老板真的在镇上，以她的知名度，不可能不引起注意。</p>

黄单蹙蹙眉头，问系统先生。</p>

系统给的是那句官方回答，说没有权限，无法回答。</p>

黄单已经知道其中的规则了。</p>

但凡是跟任务扯上联系的，系统先生都没有权限，所以，戴老板这条线的另一头一定系着什么东西。</p>

宋府大门紧闭，捕快去拉门环，才有下人从里面问是哪位。</p>

黄单说，“是我。”</p>

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下人毕恭毕敬的见礼，另一个跑着去通知管家。</p>

管家闻讯匆匆赶来，皱巴巴的脸上布满激动之色，喜极而泣，“大少爷，你终于回来了。”</p>

他看向刘楚，“刘捕头，谢谢你护送大少爷回来。”</p>

刘楚昂首，“客气了。”</p>

黄单跟刘楚打过招呼，极快的交换眼色后，就独自往府里走，“家里的事我听说了一些，奶奶的病情如何？”</p>

管家抹抹眼睛，长叹一口气，“大夫说，情况很不乐观。”</p>

黄单问道，“洋大夫请了吗？”</p>

管家说请了，“那洋大夫差不多也是那个意思，说老夫人心脏有问题，已经错过做手术的时间，还有的那些个词儿，我也不太懂。”</p>

黄单说，“老师是怎么被打伤的？”</p>

管家一五一十的告诉黄单，说是那天族长带着教头来府里，说了老夫人的十几条罪|名，说她假公济私，损害宋家利益，要将老夫人带走关押，按照族规打一百大板再关上一个月。</p>

赵老头出来劝阻，被一个教员推倒，把头给撞了，身上也被打了好几棍子。</p>

黄单的脚步微顿，老太太那么大的岁数，别说一百大板，就是十板子，也会扛不住的，族长就是要老太太的命。</p>

他记得在离开县城前，老太太说族长的位置是他的，还说会为他摆平所有障碍。</p>

老太太的身子骨不怎么好，上次因为族长带着神婆过来闹事，强行要带走孙子做法，她气晕了过去，之后身子骨就更差了。</p>

说到底，老太太是想在离世前，尽力为孙子做最后一件事。</p>

估计族长从别处知道老太太在暗地里对付自己，打他那个位置的主意，就决定拼死一搏。</p>

最后的结果是一死一病。</p>

黄单跨步走到房里，扑鼻而来的是一股子药味。</p>

房里亮着一盏灯，那是原主从国外带回来的，给老太太的礼物。</p>

床幔一边后拢，躺在里面的老人额头的皱纹全肿了起来，脸上的皮和眼袋都无精打采的垂着，她穿着一身上等面料的黑色衣袍，被死亡又阴暗的气息笼罩，也不知道是在睡着，还是在醒着。</p>

黄单轻着脚步走过去，垂头唤了声，“奶奶。”</p>

宋邧氏缓缓地睁开眼睛，呼出来的气都是凉的，“阿望，是你吗？”</p>

黄单说，“是我，我回来了。”</p>

宋邧氏慢慢把干枯的手抬起来，手臂不停颤抖。</p>

黄单把老人的手握住。</p>

宋邧氏的气息虚弱，“你过来些。”</p>

黄单凑到老人眼跟前，听到老人在自己的耳边说了句话，是几个人名，有宋家的旁支，也有镇上的乡绅，外地的生意人，都是值得信赖的亲信，能帮到他。</p>

“奶奶，你会没事的。”</p>

宋邧氏没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p>

非意外身亡的情况下，人在快死的时候，都是有感觉的，知道自己还有几步能走到头，路的尽头是什么。</p>

黄单也察觉自己的安慰苍白无力，他抿嘴，“奶奶，镇上是不是有一个田家？”</p>

宋邧氏的双眼突然一下暴突，抓着孙子的手收紧，气息凉又乱。</p>

黄单说，“前些天，叶蓝去牢里看她的二姨娘，我听她们提了一个田家。”</p>

“奶奶，以前我跟你说过的，叶蓝一直在找一个人，二姨娘说她找的那个人是田家人，我就看到叶蓝哭了，好像田家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那个人死了。”</p>

他拧着眉心，“可是，镇上有田家吗？我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了？”</p>

宋邧氏合上眼皮，一言不发。</p>

黄单又轻轻喊了声。</p>

宋邧氏没睁眼，“奶奶累了。”</p>

黄单说，“那你休息吧。”</p>

他转过身，迈开两步的时候，听到背后传来苍老的声音，“阿望，别怕，奶奶跟佛祖说好了，一切都有奶奶承担，不会落到你的身上。”</p>

这句话，听在黄单的耳朵里，就是因果循环，善恶到头终有有报。</p>

看老太太那反应，像是参与过什么遭天谴的事。</p>

她把自己的结局，定成是自食其果。</p>

会和田家有关吗？</p>

黄单去问管家，“以前镇上是不是有个田家？”</p>

管家布满皱纹的脸抖了抖，说是有个田家，“少爷生过一场病，忘了些事。”</p>

黄单搜不到原主儿时生病的记忆，什么病能失去部分记忆？还独独关于田家？他追问，“那田家后来怎么……”</p>

管家打断，“少爷，忘掉的事，何必要费心去想起来呢？”</p>

黄单无言以对。</p>

他在府里找年纪大的下人问过，又去茶馆向说书人打听，甚至是问街边的叫花子，竟然全都一无所获。</p>

镇上所有人的心里都有一个禁||忌，就是田家。</p>

那个姓好像都不能出现在他们的生活当中。</p>

黄单跟刘楚约好在蚯蚓河边碰头，他往草地上一坐，对着河水若有所思。</p>

刘楚在青年的脸上摸一把，“刚才跟你说的，你听见没有？”</p>

黄单回神，“你说什么？”</p>

刘楚的面部抽搐，“怎么了这是，一见着我，你就魂不守舍的？”</p>

黄单说，“我在想事情。”</p>

刘楚挑挑眉毛，“想什么？”</p>

黄单说，“田家的事。”</p>

刘楚捏住青年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我发现你对那个田家很有兴趣。”</p>

黄单说，“我不记得镇上有过田家，你说怪不怪？”</p>

刘楚摩||挲几下他的下巴，一边的唇角勾勾，“不怪，你读书读傻了。”</p>

“……”</p>

黄单说，“我是认真的。”</p>

“我也是啊。”刘楚凑近，蹭蹭他的鼻尖，“听我说啊，这人吧，脑子就这么大，装不下去太多东西，不重要的，就必定会被挖掉，得腾出空位，装重要的那部分。”</p>

“所以啊，凡事随缘，别强求，你既然不记得那什么田家，又干嘛还要费力去查？”</p>

黄单沉默不语。</p>

河边没有别人，刘楚亲够了，就撩起青年的衬衫下摆，去捏他的腰。</p>

黄单拨开男人粗糙的手，捏的他有点疼，也有点痒，“你回去吧，我要一个人想点东西。”</p>

刘楚的眉头一皱，“刚来没一会儿，你就赶我走？”</p>

黄单说，“我要在这里想点东西。”</p>

刘楚委屈，“你想你的就是，我又没干扰你。”</p>

黄单说，“你老是摸我。”</p>

刘楚把下巴搁在青年的肩膀上面，“摸你怎么了，不准我摸啊？我不光摸，还|咬。”</p>

他说着，就在青年的耳朵上|咬|一口。</p>

黄单疼的眼眶一红，眼泪都掉下来了，“走不走？你不走，我走了。”</p>

刘楚抽抽嘴角，他夸张的捂住心口，“大少爷，你这样说，我可就真的太伤心了。”</p>

黄单看看幼稚的男人，“算了，你待着吧。”</p>

刘楚给青年把眼泪擦掉，就往地上一趟，头枕着他的腿。</p>

黄单推推男人，“有人过来会看到的。”</p>

刘楚的眼帘半阖，痞里痞气的笑着说，“看到就看到了，有什么问题？我们是清白的。”</p>

托男人的福，黄单都快不认识清白这两个字了。</p>

他撑着草地仰望蓝天，把目前为止的所有嫌疑人和对应的线索都理清一遍。</p>

张老板死于人们的无知，愚昧，赵老头和老太太身上的疑点，都是戴老板一人提供的，她本人的生死和行踪都还是个问号，身份待定。</p>

叶父身上没有什么疑点，叶蓝已经离开了这里，二姨太被砍头。</p>

还有谁没有被他放进来？</p>

书生？娟儿？</p>

黄单在脑子里一路过滤，绕回戴老板身上，又绕开了，“系统先生，能否将田家的所有信息透露给我？”</p>

系统，“在下帮您查看过，需要750积分。”</p>

黄单说，“好贵。”</p>

他问道，“系统先生，我很久都没有看到积分袋子掉落，是不是你们的数据出错了？”</p>

系统，“我们的数据没有出错，黄先生，是您的任务没有进展。”</p>

黄单说，“也是哦。”</p>

系统，“这是您的个人清单，请您查收，没有什么问题就在下面签个字，在下会为您办理存档手续。”</p>

黄单的面前出现一个类似布告栏的东西，上面就贴着一张纸，他粗略的扫扫，“我已使用菊||花灵一千九百九十八支？这么多？”</p>

系统，“是的，这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数字，在下的领导告诉在下，其他宿主都是以亿为单位。”</p>

黄单，“……”</p>

他签好字，“这次的任务是最后一次了吧？”</p>

系统，“黄先生，在下只是一个实习生，无法回答您的这个问题。”</p>

实习生？黄单愣了愣，这还是相识以来，系统先生第一次跟他说自己的工作。</p>

在事务所里，实习生都是抢手的存在，年轻热情，有干劲，能拉长也能拽宽，可塑性强，</p>

黄单底下的两个实习生很可爱，系统先生应该也是，性格挺好的，尽可能地为他争取利益，还送他东西，“没事的，我走一步算一步吧。”</p>

有人来了。</p>

刘楚瞬间就从黄单腿上坐起来。</p>

黄单说，“我们是清白的，你慌什么？”</p>

刘楚一本正经的说，“确实是清白的，但是别人不知道，一件事解释起来，麻烦。”</p>

黄单把他胳膊上的草弄掉，“是心虚吧。”</p>

他瞥瞥不远处挑水的中年人，“我们都睡过很多次了，还好意思说清白。”</p>

刘楚一次一次的记着呢，“一共就六次，哪有很多次。”</p>

黄单说，“我指的是睡觉。”</p>

刘楚眨眨眼，“对啊，我跟你说的是一码事。”</p>

黄单抿唇，“我总是说不过你。”</p>

刘楚凑在他的耳边笑，“但是你可以|骑||在我的身上，只给你一个人骑。”</p>

黄单说，“很累。”</p>

刘楚，“……”</p>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画面，他的面颊腾地就热起来，一抹红晕从耳根子蔓延到脖颈。</p>

黄单瞅一眼，又瞅一眼，“天还没黑，你怎么就想那种事？”</p>

刘楚没皮没脸，“还不是因为你没喂饱我。”</p>

黄单拉拉男人的手，“那我们去吃饭，我把你喂饱。”</p>

刘楚慢悠悠的站起来，手掌在青年的屁||股上拍几下，“欠着啊，等忙过这阵子，都要补给我。”</p>

老夫人的病情严重，刘楚就没多留黄单，吃完饭便把他送回宋府。</p>

人是个奇怪的生物，越不知道某个事，就越想知道。</p>

黄单回府里转了转，就转去后厨。</p>

门口的伙计在刷锅底，他见着来人，连忙喊大家伙一起站成两排，“大少爷。”</p>

黄单随意走走。</p>

厨子低头弯腰，“少爷，您有什么吩咐吗？”</p>

黄单看着摆放在案板上的那些瓜果蔬菜，锅碗瓢盆，随口问道，“那个冰糖雪梨，给我做一碗。”</p>

厨子说，“少爷赶巧儿了，厨房刚做了一些。”</p>

他亲自去盛一碗递过去，“小心着点烫。”</p>

黄单拿勺子舀一点雪梨水，吹吹喝到嘴里，这味道，跟娟儿给他做的很像，“这雪梨水，谁做的？”</p>

厨子指着一个胖子，“是大王做的。”</p>

王胖子摇头，“不是啊，我揭开盖子才看到的。”</p>

厨子挨个问了一遍，原来大家是相互以为是彼此熬的，结果都不知情。</p>

这下子，厨房的众人全变了脸色，少爷喝了来历不明的冰糖雪梨水，要是有个好歹，他们还不得吃不了兜着走啊。</p>

黄单叫下人去查，却没查到名堂。</p>

厨子说可能是哪个下人想喝雪梨水，就偷偷进厨房给自己熬了一罐子，有事忘了来倒走，不敢出来承认，是因为拿了雪梨和冰糖，怕受到责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