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好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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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蓝说，“我跟你一起去吧。”</p>

约莫一炷香时间左右，刘楚在县老爷那儿征求过同意，带叶蓝去大牢，黄单也跟着。</p>

大牢的牢||房不少，根据犯||案的严重程度来关押，死||囚在三号区，也有区分，是按照处刑的顺序来的。</p>

黄单跟刘楚在门口等着，叶蓝一人进去了。</p>

走廊两侧都是牢房，里头的犯||人并没有因为美艳女人的出现而沸腾，都是将死之人了，被恐惧和死亡笼罩，谁也没有那个心思。</p>

叶蓝往里面走，停在一处牢房前。</p>

白莺躺在干草上面，眼睛紧闭着，手放在腹部，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她猛地睁开眼睛，看清来人，几乎是踉跄着扑过去。</p>

这两天都滴米未进，白莺的身体很虚，双腿发软，她扑的急，直接就跪趴在地。</p>

隔着栏杆，叶蓝俯视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女人，“二姨娘，我觉得你应该很想见我，所以我就来了。”</p>

那声二姨娘叫的格外刺耳。</p>

白莺的眼角抽了抽，她抓着栏杆站起来，“蓝蓝，我是很想见你，你能来，我死也瞑目了。”</p>

叶蓝说，“是吗？”</p>

白莺披头散发，身上散发着臭味，“我是罪有应得，可小宝是无辜的，他不知道自己的娘亲做过这些事，有什么报应我都会一人承担，蓝蓝，求你看在他和你都姓叶的情分上，往后别为难他。”</p>

叶蓝讥笑，“我跟你儿子不熟。”</p>

白莺的情绪激动，“小宝是你的亲弟弟啊！”</p>

叶蓝冷淡的说，“我没有弟弟。”</p>

白莺把手伸到栏杆外面，一把抓住叶蓝，“蓝蓝，你不能这样，小宝身体里流的是你叶家的血，他是叶家的香火，是你爹的亲|骨|肉……”</p>

叶蓝打断，“那跟我有什么关系？”</p>

她大力掰|开女人的手指，拿帕子擦了擦腕部的脏污，“二姨娘，你偷偷叫人放一把火，把我娘生前的房子烧了，这事没忘记吧？”</p>

白莺脸上的所有情绪在顷刻之间凝固。</p>

叶蓝将帕子丢掉，不快不慢的说，“那天我在裁缝铺看到的人，是你安排的吧。”</p>

白莺的表情僵硬。</p>

“婚礼当天，我能顺利逃跑，也是你善的后。”</p>

叶蓝凑近些，“你知道我在找那个人，就背地里推我一把，巴不得我疯了，走了，永远不回去了，那整个叶家就是你和你儿子的吗，我说的对吗？”</p>

白莺的声音卡在喉咙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p>

叶蓝眯着眼睛笑，“你这算盘打的好啊，二姨娘，我记得你家里是杀猪的，没想到你还有这计谋，我真是小瞧你了。”</p>

白莺拨开脸颊边凌||乱的发丝，事情说开了，她也没必要再装下去，“老爷一心为你着想，从来不把我们母子两个放在眼里，我总是要为我儿子的将来做点打算。”</p>

“这些年老爷教会我一个道理，靠谁都不如靠自己，你瞧不起，鄙视我，怎么都好，希望你善待小宝。”</p>

叶蓝拍手，“这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p>

“偷||情，杀||人，阴谋算计，你干这些事的借口全有，早给自己准备好了，二姨娘，我不得不说一句，你的报应来的不算晚。”</p>

白莺面不改色，“我在被老爷丢弃的时候，就已经走上一条不归路。”</p>

她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的儿子，“蓝蓝，不管你怎么想我，都别把怒火牵到小宝身上。”</p>

“的确，大人犯的错，跟小孩子无关。”</p>

叶蓝在女人惊喜的目光里说，“二姨娘，我最近才想起来一件事，当年骑楼倒塌前，你就在附近，如果你告诉我，把我背出来的那个人是谁，我可以考虑考虑。”</p>

白莺的眼神躲闪，“十几年前的事，我哪里记得清。”</p>

叶蓝说，“不记得了啊，那我走了。”</p>

她走了不到十步，背后传来白莺的声音，“等等！”</p>

叶蓝转身，走回女人的面前，“二姨娘，你又想起来了是吗？”</p>

白莺好一会儿说出两个字，那声音压的极轻，在避讳着什么，“田家。”</p>

叶蓝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p>

白莺深呼吸，“我看到救你的那个男人进了田家，他是田家的人。”</p>

叶蓝呆住了，整个人一动不动。</p>

白莺轻声说，“我已经把我知道的都说了，蓝蓝，求你别为难小宝。”</p>

叶蓝忽然大叫，发疯的把手伸进栏杆里，大力去拽白莺的领子，“不可能，你一定是看错了，那个人不可能是田家的人，二姨娘，你告诉我，是你在骗我的对不对？”</p>

白莺的领子被拽，后颈勒的她剧痛，“我说的是真的。”</p>

叶蓝失控的嘶喊，“那你这些年为什么没有跟我说过？你想要我垮掉，直接将这件事告诉我不就行了？！”</p>

她想到了什么，“如果你直接告诉我真相，我会很难受，但是我也会认清现实，从悲痛中走出来，可是你不告诉我，我只会一辈子就那么找下去，疯下去，对你来说，后者更好！”</p>

白莺没说话，等于默认。</p>

叶蓝抬起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用力抓向白莺。</p>

白莺的脸被抓出血痕，她痛的大喊大叫，“来人啊——”</p>

外面的黄单跟刘楚都能听见两个女人之间的对话，在听见白莺的叫声后，他们立刻跑进去。</p>

白莺面目全非。</p>

叶蓝被刘楚强行拽开，她的瞳孔放大，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极度受惊的状态。</p>

黄单注意到叶蓝那只手，觉得红的骇人，不知道是红色指甲油的原因，还是她指甲里的皮||肉，滴下来的血珠。</p>

他把视线往上移，停在叶蓝的脸上，没有哭。</p>

但是她已经崩溃了。</p>

眼前的叶蓝和那天在山上看见的完全不同，她的眼睛里没有光，全世界都变的黑暗，支撑她的信念崩塌了。</p>

回去后，叶蓝把自己关在客栈的房间里。</p>

黄单跟刘楚在叶蓝对面住下来，怕她想不开做傻事。</p>

夜里，黄单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之后是嚎啕大哭声，令人感到悲戚。</p>

虽然黄单没有听到叶蓝和白莺明说，他也知道一个信息，叶蓝苦心寻找多年的那个人早就死了。</p>

田家是一个线索。</p>

黄单没有从原主的记忆里搜到记忆片段，他问刘楚，“镇上以前有个田家，后面发生了什么？”</p>

刘楚说不太清楚，“我来镇上的时候，你家和叶家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张老板的药材铺子，戴老板的酒楼都做的很大，没有什么田家。”</p>

白莺砍头那天，菜市口围着不少人。</p>

这种血腥场面，对那些人来说，跟杀鸡杀鸭的区别不大，都是一刀下去，脖子跟脑袋分家。</p>

况且，砍||头是所有刑||法里面最利落的，少受罪。</p>

叶蓝在人群里站着，头戴纱帽，露在外面的下巴削尖，透着一股灰白的气息。</p>

黄单也在。</p>

侩子手手起刀落，血溅当场。</p>

那一瞬间，刘楚伸手盖住了黄单的眼睛。</p>

黄单拉下他的手，看到侩子手提走女人的人头，一地的血。</p>

白莺死了。</p>

三人离开后，就在小馆子里吃鸭血粉丝。</p>

黄单的胃里有点不适，叶蓝捞粉丝吃，看起来没有什么影响，但是她的脸上没有什么血色。</p>

刘楚是真的跟没事人似的。</p>

吃了没一会儿，叶蓝丢下碗筷跑出去，蹲在路边呕吐。</p>

黄单不明白，“她难受，为什么还要去看？”</p>

刘楚一块块的吃着鸭血，“女人心，海底针，很可怕的。”</p>

黄单说，“是哦。”</p>

刘楚说，“你多了解了解我，我的心里就一个你。”</p>

黄单，“……”</p>

当天下午，两个陌生男人来客栈，其中一个男人怀里还抱着一个几岁的小男孩，睡的正香。</p>

黄单认出来，那是白莺的儿子小宝。</p>

叶蓝叫人去镇上把孩子接过来了。</p>

那么小的孩子，不懂世事，也不知道自己的母亲犯下命||案，已经没了。</p>

黄单隐约知道叶蓝的想法，他没问，等着对方主动说。</p>

叶蓝把小宝放在床上，拉被子搭着他的肚子，“宋望，我要走了。”</p>

黄单没问去哪里，也没说别的，只说，“一路顺风。”</p>

叶蓝对这个唯一真心交过的朋友有几分不舍，“以后有缘，我们还会再见面的，不是在镇子里，是在别的地方。”</p>

小宝踢掉了被子，叶蓝给他重新盖好。</p>

黄单的眉头动动，原主喜欢的人，挺好的。</p>

走到门口时，黄单回头，“我听二姨太说你要找的人是田家人，当年……”</p>

不等他往下说，叶蓝就给打断了，“宋望，有的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知道的越多，就会自己生活过的地方越厌恶。</p>

两天后，黄单把叶蓝送到码头。</p>

叶蓝抱着小宝走在前头，身后跟着两个下人，手里提着行李箱子。</p>

上船后，叶蓝在小宝耳边说了什么，小宝冲着黄单不停摆手。</p>

黄单站在码头，有些感慨。</p>

刘楚皱眉，“船都快开了，还有什么好看的？”</p>

黄单说，“叶父会很伤心吧。”</p>

叶蓝宁愿安排人去将小男孩弄出来，把所剩无几的温暖给了他，也不愿意自己回去，她根本就不想踏进那个镇子一步，已经憎恶到了极点。</p>

船上忽然跑下来一个人，是叶蓝。</p>

黄单看她跑到自己面前，在他耳边小声说，“宋望，镇子是一座坟||墓，会把人变的不像人，你别回去了，就在县城跟着刘楚过日子吧。”</p>

黄单一愣。</p>

叶蓝又说，“刘楚对你很好，祝你幸福。”</p>

船开了，黄单才回过来神。</p>

刘楚的身子往青年那边靠，一脸好奇，“她跟你说了什么悄悄话？”</p>

黄单说，“你都听见了还问。”</p>

刘楚摸摸鼻子。</p>

送走叶蓝，黄单跟刘楚去了照相馆。</p>

师傅一听黄单的名字，就将叶蓝留的纸袋子交给他。</p>

纸袋子里放着黑白照片，是那天叶蓝给黄单跟刘楚拍的，有两张。</p>

一张是黄单跟刘楚并肩站在一起，刘楚的手搭着他的肩膀，一边的嘴角勾着，眉眼间有几分痞气。</p>

另一张是叶蓝抓拍的。</p>

黄单被草藤绊到了，刘楚拽住他的手臂，俩人的动作并不暧||昧，可是定格的瞬间，刘楚眼里的紧张太过明显。</p>

那种紧张透露出的情感都能从照片里渗出来，绝不属于朋友，兄弟之间。</p>

这张照片暴露了他们的关系。</p>

难怪叶蓝在最后会说那两句话。</p>

黄单要把照片放回袋子里，却被一只大手拿走，“原来我这么英俊啊。”</p>

“……”</p>

刘楚看着照片里的青年，“我们有夫妻相。”</p>

黄单把头凑过去，“有吗？”</p>

刘楚说有，“你看啊，你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我也是，太有夫妻相了，一看就是注定的两口子。”</p>

黄单，“……”</p>

刘楚宝贝的把照片放纸袋子里，又宝贝的把纸袋子放进怀里，“想不到叶小姐拍照的技术这么好，后悔没让她多拍几张。”</p>

黄单说，“有两张就够了。”</p>

刘楚挑眉笑，“说的也是，大活人就在我眼跟前，摸的着亲的着，我干嘛看照片啊，摸上去都是冷的，哪儿有你好。”</p>

黄单说，“小点声，那师傅已经朝我们这边看好几次了。”</p>

刘楚叹气，“还是跟我回山里吧，我怎么|弄||你，你叫多大声都没人听见。”</p>

黄单跟他进山，就没从床上下来。</p>

任务还没完成，黄单在县城里已经待了有些天了，他不得不回去。</p>

刘楚跟他一块儿走。</p>

在家里陪的四毛他们几个也都露面儿，带着爹娘，相好的给的吃的用的，大家伙一起上路。</p>

回镇的半路上，黄单碰到了书生。</p>

书生见到他，就急急忙忙从马车前面跳下来，往他这里跑，“大少爷，出事了。”</p>

黄单的眼皮跳跳，“你说吧。”</p>

书生说宋家发生内||斗，族长死了，还说老夫人病倒了，老师被打伤了。</p>

黄单的眼皮跳的更厉害。</p>

怎么出了这么多事？</p>

他看向后面的马车，“老师在里面吗？”</p>

书生点点头，“我送老师回老家养伤。”</p>

黄单走到马车那里，撩开帘子看，老头靠着车壁，额头缠着纱布，精气神很不好，跟他最后一次见着的时候，差太多了。</p>

“老师。”</p>

赵老头缓缓睁开眼睛，“阿望，是你啊，你回来了？”</p>

黄单说不是，“是老师你离开了。”</p>

赵老头迷迷糊糊的，苍老的声音里有些浑浊，“离开？我离开了哪儿？”</p>

黄单蹙蹙眉心，“老师，这里是八月弯，已经离镇上很远了。”</p>

他奇怪，从老头的反应来看，像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书生带出来的，似乎刚才他喊的时候，对方才醒。</p>

赵老头提起一口气，喊来书生。</p>

师徒俩人在道旁发生争吵。</p>

黄单听了会儿，听出是书生自作主张。</p>

他能理解。</p>

如果是在赵老头清醒着的时候，不管是谁，就算是把天说破了，他都不会离开镇子，离开老太太。</p>

书生是为了让自己的老师避过这一劫。</p>

赵老头有伤，很快就吵不下去了，他心里知道学生这么做，是为自己好，可还是有气。</p>

书生把老师扶回车里，出来对黄单说，“大少爷，你快些回去吧，也许还能见到老夫人的最后一面。”</p>

这话刘楚也听到了。</p>

他一个阔步，站在黄单和书生中间，“好了，废话就别说了，宋少爷，赶紧的吧。”</p>

黄单说，“我有些话想问老师。”</p>

赵老头的气色更差了，“阿望，你把老师送回去吧。”</p>

黄单不答反问，“老师，那古籍里记载的内容，是真是假？”</p>

赵老头抬了抬头，“信则真，不信则假。”</p>

黄单说，“你还是没有告诉我答案。”</p>

赵老头说，“老师告诉你了，那就是答案，你自己琢磨吧。”</p>

他叹一声，“说起来，老师也是研究了大半辈子，才能看懂那里面的古文，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就能做到这一步。”</p>

黄单心说，那是他找系统先生，用积分换来的翻译版本。</p>

“古籍里记载，妖可以流血，但是不能流泪，流一滴泪，就会减少一百年的修为，一旦修为耗尽，就会消失在天地之间，或者化为原形，老师信吗？”</p>

赵老头说，“老师信与不信，都改变不了什么。”</p>

黄单见老头似乎是真的不太清楚，没有在隐瞒什么，就弃掉古籍的事问道，“老师，十几年前，镇上是不是有一个田家？”</p>

他对那天在牢||里听见的田家有一种古怪的错觉，总觉得所有谜团的根源都在这里了。</p>

好像只要把谜团解开，所有的事都会明朗，妖也就能找到。</p>

赵老头虚弱的说，“傻孩子，那时候老师还没来镇上，又怎的知道？”</p>

黄单说，“老师应该听过吧？”</p>

赵老头阖上眼皮，“你不如回去问问你的奶奶，她兴许会跟你讲一讲什么故事。”</p>

这话里有话，藏着一些东西。</p>

黄单知道自己是问不出什么了，就准备放下帘子走，他听到老头的声音，“快回去，你奶奶在等着你。”</p>

黄单立马去跟书生告辞。</p>

书生站在原地，目光迟迟没有收回。</p>

黄单一行人快马加鞭，赶回镇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