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乘客朋友请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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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仰看向大厅的提示屏, 上面不知何时出现了四辆车的信息。</p>

k1856， 18号 21：55??第四候车室??准点</p>

T57，18号 13：20??第一候车室??准点</p>

3291, 17号 04：10??第五候车室??准点</p>

K32，16号 09：35??第九候车室??准点</p>

始发站跟终到站那一栏都省掉了，只有车次，开车时间，候车室跟状态。</p>

四辆车的班次不同, 火车出发日期也不同, 没有规律。</p>

“K32？”</p>

有小部分大胆的乘客也下来了，其中一人远远看着地上的血车票, 眼睛一瞪, 赶紧掏出自己的车票。</p>

“他跟我是同一辆火车！”</p>

二楼除了个别几个，其余都下来了, 抱着五分后怕三分事不关己两分好奇围过来一看, 他手里的车票确实也是K32。</p>

“你们还有人是乘这辆车的吗？”</p>

那人看向人群，在这种情况不明的环境下，抱团是人的本能。</p>

“我是。”有人同样拿出自己车票。</p>

“我也是。”</p>

三人互相一比对，果然他们都是K32，不过他们的车厢和座位都不相同。</p>

9车厢xx 硬座</p>

11车厢xx??硬座</p>

站票</p>

.</p>

乘客们惊魂未定, 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的讨论了一会, 都回到了二楼。</p>

火车是无形的, 看不见，只能听到从轨道上由远及近行驶的声音，那个乘客却死在火车下面，也不躲。</p>

火车来的时候，他还是笑着的, 一直在笑。</p>

很诡异。</p>

就跟鬼片直播一样。</p>

大家都在想，他们不跑出去就好了。</p>

只要乖乖待在车站里面，守着自己的候车室，不错过时间，到点上车就不会有事。</p>

.</p>

大厅里静悄悄的。</p>

门外的血水碎肉被风雨裹着吹进来，飞溅在地，犹如案发现场再现。</p>

“不作死就不会死，这句话真正意义上的体现了出来。”</p>

陈仰伸头看：“头呢？去哪了？”</p>

朝简：“……”</p>

“他不动，是鬼在按着他。”</p>

陈仰立马不看了。</p>

其实他没见着鬼影，但脖子后面还是凉凉的。</p>

“鬼有什么好怕的。”朝简鄙夷又困惑，“人有千面万面，鬼才一面，你不怕人，怕它？”</p>

“你不懂，我只是普通人。”</p>

陈仰说：“打个比方，一千个人里面有五百个是恐怖片爱好者，一百个平时喜欢拉上窗帘关灯看，却没有一个不怕真实的鬼。”</p>

朝简不置可否。</p>

陈仰撇嘴：“像张延跟林月，说起厉鬼，还是怕的，真的经历了接触了也怕，这是本能。”</p>

朝简发出一声轻嗤。</p>

“你例外。”陈仰拍了拍他搭着拐杖的手臂，“弟弟，我最怕的，你不怕，遇到你是我的幸运。”</p>

朝简愣住了。</p>

.</p>

陈仰用手机把大屏上的信息拍下来。</p>

“还回书屋？”</p>

没有回应，陈仰扭头看少年，见他偏开头，似乎是在研究那张K32车票，就问道：“要捡走吗？”</p>

朝简：“什么？”</p>

陈仰：“……”刚才是在发呆？</p>

“我是说，这车票，”陈仰指指，“还有没有用？”</p>

朝简摇头。</p>

陈仰就不捡了，他想想还是对着车票拍了张照片：“现在只知道出车站就会死，其他线索都没出来，推算不出规则。”</p>

刚说完，那张车票就被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乖乖仔青年捡起来，他把票拿到鼻子前面，凑近去闻。</p>

闻到什么似的，砸了咂嘴。</p>

陈仰正要说话，就见那青年忽然转头看过来，屈指弹了下车票。</p>

“帅哥，这票你们没捡，是我的了。”</p>

完了就叼走了。</p>

那么张被死人的血浸透的车票，使劲甩甩都能甩出血水，竟然敢放嘴里。</p>

叼东西的毛病很严重。</p>

陈仰把视线收回，蹙眉问少年：“你不是说车票没用了吗？他干嘛拿走，还一副抢过来的样子。”</p>

朝简道：“只是装逼。”</p>

陈仰：“……”</p>

那家伙应该是既想装逼，还想误导他们，说白点，就是耍他们玩。</p>

.</p>

“他叫文青。”后面响起一个苍老而有力的声音。</p>

陈仰回头，礼貌的拉掉口罩：“您好。”</p>

朝简也把口罩拉下了一截，下颚微抬，露出深刻的眉骨，高挺的鼻梁。</p>

“这次的老人有不少啊。”白胡子老头还拿着那份报纸，耷拉的眼皮撑开，露出老鹰一般犀利的眼，先是看的陈仰，之后是朝简，盯住他，又去看陈仰。</p>

梭巡片刻，竟然后退一步。</p>

似是后知后觉自己这一举动反常了，老头欲盖弥彰的再退一步，往后看了看，客气又官方道：“两位小朋友，希望我们都能活着离开。”</p>

陈仰一头雾水的看着老头消失在视野里，对方盯半天盯的什么？而且好像……忌惮上了？</p>

还有那个叫文青的乖乖仔青年，没事找事，玩心很大。</p>

长发男更是从火车事件发生到结尾，始终都没出现，不知道在火车站哪个角落。</p>

目前为止，陈仰发现的三个老人都有鲜明的特点，独来独往，没半点有意合作的迹象。</p>

.</p>

陈仰跟朝简没回书屋，漫无目的的在一楼走动。</p>

那些放映广告的电视屏都是黑的，任务世界的青城站一点人气都没有，像末世后。</p>

陈仰发现了踩烂的丑橘，一半糊一样黏在地上，一半是好的，周围还有个是完整的，没被踩。</p>

看都看到了。</p>

陈仰把丑橘起来，拎着绿色的长把儿，扯掉一大一小两片叶子，抠破橘皮，香味扑鼻，车站门口蔓延进来的血腥味都压下去了一点。</p>

朝简突然抬起拐杖推开陈仰。</p>

要是陈仰没躲开，脑袋已经开瓢了。</p>

陈仰咽了口唾沫，把剥掉三分之一的丑橘给少年，白着脸说：“你看到鬼了？”</p>

朝简把身体重量靠在一根拐杖上面，拿住丑橘，沿着他剥开的方向往旁边撕：“没有。”</p>

“那广告牌怎么……”</p>

“你的好运没延续到这一轮。”朝简说。</p>

陈仰三年多以前就知道自己运气背了，这会从少年口中听到“好运”二字，心情略复杂，上个任务能跟他搭档，确实算得上是那个词。</p>

“类似的意外还会有？”</p>

朝简微弯腰看他，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你会死。”</p>

陈仰没有慌，他很冷静：“人都有一死，这是自然法则，谁都逃不掉，不过我觉得我不会死在这个任务里。”</p>

“我对别人的磁场很敏感，你的磁场变化告诉我，你会死在这里。” 朝简给前一句话做了补充，还是那个语调，机械般的冰冷木然，有些瘆人。</p>

“……”陈仰无法理解感知磁场这门技术，总觉得那不是人能做到的，他看看眼前的搭档，犹疑着试探，“今晚我给你做的是什么菜？”</p>

朝简无视他一碰到鬼怪相关就掉智商的试探：“不想死就跟紧我。”</p>

陈仰心说，我也只跟着你，其他人又信不过。</p>

朝简拿掉口罩，掰一片橘肉丢进嘴里，挑剔的绷了下面部，手里剩下的丑橘就丢给了陈仰。</p>

陈仰蓦地把脸转向左边拐角：“那个方向好像有人。”</p>

朝简戴回口罩：“丑八怪，不用管。”</p>

陈仰抽抽嘴，在这位看来，帅的美的都是丑八怪，全都是。</p>

刚才被偷窥只有一两秒，陈仰还是觉出了熟悉感。</p>

被流着哈喇子的狼狗瞄上的感觉。</p>

是向东。</p>

他对自己起疑心了。也不知道是哪露出的破绽。</p>

.</p>

陈仰瞥了眼拐角，无意识地走近了几步，发现向东没在那了，只有第一个死了的乘客的同伴们。</p>

三男一女，没了先前的嘻嘻哈哈。</p>

“老三真的死了吗？”</p>

“说不定他是回到真正的青城站了，被撞死只是幻觉，吓我们的。”</p>

“对对对，肯定是这样，那火车是隐形的，怎么可能撞到人啊，血啊肉啊内脏啊都是假的，一定是幻觉！”</p>

男生们又集体不出声了，一团团的烟雾熏红了他们的眼睛，烧焦了他们的意志和情感。</p>

那靠在墙边的女孩突然取下自己斜挎在身前的姜黄色小皮包，大力砸向他们。</p>

“是你们害死了他！”</p>

三个男生都骂起来：“关我们什么事啊，是他自己要出去的！”</p>

女孩也骂：“你们不跟他打赌，他会那么做？”</p>

“我操，说的就跟你很无辜一样，他那不是想要在你面前显摆吗？”</p>

“别跟我们说你不知道他喜欢你！”</p>

女孩被他们指责，白了脸大声怨叫：“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啊，我又不喜欢他！”</p>

“不喜欢你吊着？”</p>

“我什么时候吊着了？我都跟他说过我不喜欢他了好吧？不信你问他去啊！”</p>

“人都死了，问谁啊问，就说你是个|婊|子，老三还他妈对你……”</p>

“老四！行了，都别吵了好吗，现在重要的是完成任务离开，我们四个跟老三不是一个班次，也不是一起的，全分开了，都留心着点。”</p>

“老三是最早的一班，其次是我，17号凌晨的，我要去找个地方让自己睡着，睡一觉时间能过得快点，这鬼地方我是待不下去了。”</p>

“操啊，你别提那个字行吗？别提，求你了大哥！”</p>

“……”</p>

陈仰转身退回到朝简身边，他无意间瞥到一个瘦弱的身影，畏畏缩缩的，是那个眼镜男。</p>

一不留神就没了。</p>

陈仰没察觉错的话，眼镜男视线凝聚的方向不是他，是斜对面的门脸，一家零食店。</p>

从他这看，只有摆得高高的方便面。</p>

陈仰专心回忆眼镜男那一瞬的细微反应，不是饿了想吃东西，而是恐惧……？会不会是他看错了？他下意识的想去零食店查看情况，小腿就是一疼。</p>

拐杖抽上来了，这回的力道比之前的重了很多。</p>

.</p>

陈仰没发火，懵了。</p>

拄拐声停在他身旁，朝简冷厉的嗓音从口罩里出来：“我跟你说了什么？”</p>

陈仰脑子里极快的闪过答案：“我后面会注意的。”</p>

跟紧，这是重点，他给忘了。现在的他绷着神经末梢，过度警惕，反而容易大意，出错。</p>

朝简一声不吭的盯着他。</p>

陈仰严肃道：“我一定管住自己的脚。”</p>

朝简拄拐走几步，停住：“陈仰。”</p>

头一次听到搭档唤自己的名字，陈仰愣了愣：“昂。”</p>

“我的腿伤没好，走不快。”朝简背对着他，脑后一截栗色发尾干净整洁，吐息声冷漠，看不见是什么神色，“你不跟紧我，我想救你都来不及。”</p>

陈仰抿了抿嘴，深刻意识到是他自身的问题，想信任这个盟友，就要说到做到，不添加任务外的麻烦，减少独自行动的几率跟惯性。哪怕是无意识的行为。</p>

朝简又说话，拐杖在地上敲了一下：“不是要去零食店？”</p>

“啊对。”陈仰迈步走向朝简，“你也发现那个男的了吧，他会不会是老人？”</p>

“是新人。”朝简望着零食店，用拐杖拦住陈仰，让他走在自己身后，“应该是有特殊的体质。”</p>

陈仰落后他一步：“什么体质？”</p>

“也许能看见鬼。”朝简说。</p>

“……”</p>

陈仰登时就不想进零食店了，但搭档已经走了进去，他答应要“跟紧”，只好硬着头皮追上对方。</p>

店里跟车站一样，灯火通明，面积也不大，就三个货架，一个靠玻璃窗，一个靠墙，另一个在中间。</p>

陈仰的脚踢到了绿色购物篮，那动静让他紧绷的头皮发麻，他很小声地问道：“鬼在哪？我没看到。”</p>

“没有特殊体质，通常人类是看不见鬼魂的，除非它们想被看见。”</p>

朝简走一步，陈仰跟一步，手还抓着他的拐杖。</p>

两人胳膊蹭胳膊，手肘撞手肘，衣物摩擦声从小店门口持续到最里面。</p>

朝简停了下来。</p>

陈仰背部僵硬的直视墙面，不敢转动脑袋：“你也有那种体质？”</p>

“没有。”</p>

朝简用拐杖碰了碰什么，陈仰垂眼一看，是一个掉漆发旧的打火机。</p>

红色的，上面有“中华”两个字。</p>

陈仰上学那会，刚学会抽烟的时候买过这种打火机，他记得是一块钱三个。</p>

现在市面上估计很难见了。</p>

朝简又碰打火机，直接推到陈仰脚边：“拿起来，带走。”</p>

陈仰并不想。</p>

朝简道：“快点。”</p>

陈仰一听这个词，大脑就响起一级工作警报，他人都没反应过来，打火机就被他抓住踹进了兜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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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店的玻璃门被推开了，有很轻的脚步声进来了。</p>

陈仰把兜外面的拉链拉上，从货架那里探头，发现来人是那个提醒他脚上踩了泡面的雀斑姑娘。</p>

她也是这次的任务者之一。</p>

雀斑姑娘眼力很好的样子，一下就看到了陈仰：“啊啊。”</p>

陈仰挥手打个招呼。</p>

雀斑姑娘羞涩的理理两个小辫，垂着头走过来，又是一通啊啊啊加上手语比划。</p>

陈仰不懂。</p>

雀斑姑娘沮丧的挠了挠头发，踮起脚指货架上面的巧克力。</p>

陈仰说：“你要？”</p>

“嗯嗯嗯。”雀斑姑娘小鸡啄米的点头。</p>

陈仰伸手把巧克力拿下来。</p>

雀斑姑娘两手去接，看一眼价格，从包里拿出相应的钱放在了收银台上，她歪头对陈仰笑得纯朴。</p>

陈仰没摘口罩露脸，他不确定这个姑娘是不是新人，是不是真的哑巴。</p>

况且她进小店的时机有点巧。</p>

陈仰不是天真傻缺，朝简说他在这个任务里的运气不行了，他要更小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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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夜火车站里很冷。</p>

一，四，五，九这四个候车室都有乘客，冻得瑟瑟发抖，又不敢出去乱走，只好给自己加衣服，裹成了熊。</p>

这个时间点出来活动的都是老人，夜深了，鬼魅魍魉爱出没，有利于找线索。</p>

陈仰在一个视角不错的地方观望。</p>

长发男，老头，文青，还有不在他预料中的向东，从各个藏身地露面。</p>

二十六人队，就六个老人，其他二十个全是新人，这比例远远没有陈仰以为的高，他觉得可能还有在新人里匿着的。</p>

“画家！”</p>

向东大步流星的朝长发男走去，强壮的臂膀揽住他。</p>

长发男往手上戴手套，快餐店吃鸡腿的那种一次性的，他把每根手指都跟手套贴上，从风衣口袋里拿出喷雾喷在被向东碰到的地方，对他说了什么，蜡黄的脸很严肃。</p>

向东发出一阵爽朗又轻蔑的大笑。</p>

陈仰很惊讶长发男是画画的，更也没想到他跟向东认识。</p>

两人看样子是老队友。</p>

陈仰的眼底闪过几分算计和犹豫，他能从向东那儿打探出长发男的信息，或许还能获得一点任务经验，但他不确定自己戴着口罩，对方能不能认出他。</p>

要是认出来了，只能随机应变了，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是生死之地，自保活着是最重要的，必要时候可以利用身边的资源。</p>

拐杖倏地打在他前面的地上，他回过神来。</p>

“画家跟向东认识，老头跟文青认识。”陈仰说着，他发现那四人分别从两个扶梯下去，目的地是一楼的报刊亭。</p>

.</p>

“一楼就两个卖书跟报纸的。”</p>

陈仰白天睡够了，这会精神格外饱满：“我们在二楼搜吧，每个候车室里面都有，虽然没楼下的大，纸刊也有不少。”</p>

朝简道：“他们搜完一楼的很快就会来二楼，让他们先搜。”</p>

陈仰没意见：“那我们？”</p>

朝简扫视九个候车室。</p>

陈仰说：“二三六七八这五个候车室里都没人。”</p>

朝简没言语。</p>

陈仰试探道：“你想去第四候车室？”</p>

他们的车次是在那里候车。</p>

朝简的目光停在一处。</p>

陈仰望去，是第九候车室，K32。</p>

这个车次本来是四个乘客，死了一个，就剩三个。</p>

都是中年男性。</p>

陈仰跟朝简过去时，呼噜声在候车室里缭绕。</p>

三个中年人挤在墙边的椅子上睡觉，还盖着不知道谁的大花被，红红绿绿的很鲜艳。</p>

“……”陈仰关上门，当作什么都没看见的问朝简，“候车室这么大，我们怎么搜？一把一把椅子来？”</p>

“砰”</p>

朝简挥拐杖砸椅子。</p>

那三个中年人立马醒了，哇哩哇啦的骂脏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