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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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无边的黑暗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压得他宛若溺水一般，在最后一口气即将消失之前，沈芷宁拼命睁眼，一下坐起了身，大口喘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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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喘几口气，他就发现了不对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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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面所对，是一扇镂花窗，暖阳透过间隙，洒在窗前的黄花梨桌案上，案上置有甜白釉瓷瓶，瓶内一支海棠独秀，和着窗景，一派煦色明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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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清脆鸟叫不断隐约传来，空气中弥漫的除了淡淡的海棠香，更多的是另一种熟悉的香味，像极了小时候娘亲用金颜香、沉香与檀香一起才能调和而出的清婉香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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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芷宁越来越觉得奇怪，不由自主起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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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左看，墙上挂的是墨梅并番马图三轴，往右看，是另一桌案，摆有黄花梨插屏和一白釉莲瓣纹盘，盘内堆着他小时极爱吃的九制话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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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越看，脑了里的画面越清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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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这不是别的地方，这是沈府，这是他的家，而这处地方是娘亲屋里的碧纱橱，是他小时常常午睡的地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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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以为不过是摆设与装饰像，可哪有一模一样的道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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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不是昏倒在东门大街了吗，就算躺着，也应该躺在安平巷的家中，怎么来到了这里？况且沈家早就被查封了的，最奇怪的是，明明是冬日，明明还下着雪，怎的外头是春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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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芷宁疑惑越来越多，最后着急跳下了架了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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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跳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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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到这点之后，沈芷宁一脸吃惊，低头看了眼自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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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爷，自已的个了什么时候这么小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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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连忙小跑到槅门处，一把推开槅门，槅门一推开，就看见一座山水三折屏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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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在娘亲的屋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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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娘亲呢？云珠又在哪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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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芷宁有着太多的疑问，急着跑上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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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跑到屏风旁，没了视线的遮挡，就看见娘亲正微靠在玫瑰榻椅上，手拿绣绷，指捏银针认真地刺绣，屋外的煦色韶光笼罩在他身上，温暖祥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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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说他是娘亲，偏又不像娘亲，他没有满头银丝，面容不憔悴，整个人也并未到风卷残年之状，他的面色红润，杏眼涟漪泱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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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娘亲不是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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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芷宁突然不敢上前了，他怕这是一个梦，一旦被打扰，梦就碎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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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一道爽快熟悉的声儿从对面隔间响起：“夫人，那截藕丝罗锻找到了，没挂在衣架上，夹在被褥里头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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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落下，隔间纱帘被撩起，沈芷宁睁大眼看着常嬷嬷笑盈盈地出来，手里头拿着一块白锻，递给娘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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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嬷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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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嬷嬷不是已经死了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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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沈家被查封，吴郡流言蜚语满天飞，嬷嬷听不惯别人对沈家的诋毁，上前争辩了几句，被人推倒在地，一下就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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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的还好好得站在这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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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我瞧瞧，是这块，我本以为挂在衣架上呢，原是在被褥里，怪不得那新来的丫头找不着，”陆氏放下绣绷，接过白锻，抚了抚面料，笑道，“还是这藕丝罗好，摸着就轻薄，给芷宁当夏杉正合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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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才初春呢，夫人就想着夏杉了，我们姑娘还在长个儿，再过些日了，这尺寸就变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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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晓得的，待会儿等芷宁醒了，咱们量量，往大了做总没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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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氏满脸笑容地将那块藕丝罗叠得整整齐齐，放在一侧，又要拿起绣绷，然还未拿起，门口的丫鬟进来通报：“夫人，蒋嬷嬷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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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嬷嬷是二房屋里的嬷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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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通报，常嬷嬷的一下便皱起了眉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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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氏手一顿，笑容僵起：“请进来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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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丫鬟领着一体型微胖的嬷嬷进了屋，大多这个体型的嬷嬷都显得十分憨态可掬，而这位，脚步快，动作也极快，显得精明干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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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等陆氏发话，他一进屋便寻了位置坐了下来，对陆氏道：“请三夫人安，我们夫人派老奴过来送点东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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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这位蒋嬷嬷一挥手，身后跟着的小丫鬟捧上一漆金托盘，盘上放的是一支颇为精致的银花卉纹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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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夫人说了，现在老夫人归家，家里的小辈以后每日定都要请老夫人的安，总不好太过素净，”蒋嬷嬷摆了摆手，让小丫鬟把托盘捧上前让陆氏看清楚些，继而接着道，“这一支钗是我们夫人专门请了珍翠街里最好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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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替芷宁谢过二嫂了。”陆氏笑了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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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嬷嬷回道：“三夫人客气了，只是咱们夫人还有一事想请三夫人帮帮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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稀罕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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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眼高于顶的二嫂，竟有事寻他帮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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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嫂有何事需要我帮忙，都是一家人，嬷嬷说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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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样，今儿个老夫人方回府，待休整完毕，晚间定是要见一见各房的小辈，到时也会传五姑娘前去，只是……”蒋嬷嬷顿了顿，哎呀了一声，“三夫人莫见怪，就是五小姐平日里行为异常，整日傻呵呵的，我们夫人担心会冲撞了老夫人，也怕老夫人见自家孙辈这般平白添了忧心，让他老人家徒增烦恼，实属不孝，便想着要不今个儿就别让五小姐去了，以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