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狭路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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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往玄晖宗的侧门跑, 一路气喘吁吁，好不容易冲到门口，权师姐肉眼可见松了一口气, 安慰封析云, “这是本宗的侧门, 只要你?出去了?, 天高任鸟飞, 宁夜阁的人就找不到你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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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巧不巧，他回头叮嘱的时候, 对面正好跑来一队身着宁夜阁装束的术士, 行色匆匆，为首的那个除了脸色难看之外, 像极了?他十几年的竹马, 或者说就是，“一定要守住侧门, 不要让他混出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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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道声音一高一低，同?时响起, 相互应和, 引得双方不由自主远远对望，同?时愣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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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析云：谢邀, 就……挺秃然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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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淮晓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封析云。他虽然申请进入玄晖宗搜寻, 却并未得到从正门进入的许可。玄晖宗毕竟是天周王朝最神圣的地方，他可以查, 但只能从侧门进，更不能大张旗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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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宁夜阁阁主，在玄晖宗也不会有特权，更遑论叶淮晓还不是。他只能将人手分?一半守在正门, 自已等不及，从侧门进入。没想到无心插柳，竟正好逮住封析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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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封析云跳下水粉铺，被聂东流带走至今，也不过几个时辰，但对于叶淮晓来说，简直像是几年般漫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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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没想过往后余生没有封析云会是什么样的。有时他恨他，在他面前他如此卑微，但即使是恨意最深的时刻，他也从没想过会失去他。他为他付出了太多，时间、精力和所有的卑微，他不能离开他，他也必须属于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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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云。”他蓦然开口，甚至没有去思考自已现在究竟是什么神情、什么语气，“终于找到你了?。别任性了，有什么事我们回去说，好不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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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狂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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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而复得的、有利可图的狂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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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心而论，叶淮晓其实长得很?不错。长得好看的人做什么都占便宜，即使做出些讨人厌的举动来，也更容易博得别人的原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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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析云还是第一次如此郑重又如此陌生地打量叶淮晓，去掉竹马滤镜，去掉他因家世、职位等一切外物的光环，单纯地、像个素昧平生的陌路人似的打量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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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又或者从头至尾，他都确实是个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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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一直清醒，也并非从一开始就明白叶家的心思。在最初的回?忆里，叶淮晓是个热情又体贴的玩伴，而叶家伯父伯母也是一对再和蔼不过的长辈，疯阁主当爹当得名存实亡，他最初对情感的渴望都在他们身上得以抒发。有段时间，他听说婚约，觉得嫁给叶淮晓也不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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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会长大，旁人也会变。他跌跌撞撞、进退不得地退出天真的年纪，周围的一切也好似变了?一副模样，抓不住也留不得——又或者是可以留住的，只要他愿意退让，只要他不改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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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不愿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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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云，那个劫走你?的泥腿了呢？”叶淮晓见他不回?答，也不在乎，目光一扫，戾气隐约，好似在寻找聂东流的踪影，想把对方大卸八块，“以后不要再任性了，这世道凶险之极，到处都是披着羊皮的狼，表面上人模人样，实际上只想把你?生吞活剥，你?没有能力分?清，只有我能保护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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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淮晓凝视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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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他会对他好，他该尽早明白这个道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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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云，你?要听话，不要任性。”他加重了?语气，沉沉地说着，抬起脚步，向他走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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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析云静静地望着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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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排斥感涌上心头，就像过去很多个日夜一样。他想反驳，他很厌恶，以至于一听到这样的话语，他就像是被无尽的海水裹在浪心，沉沉浮浮，难以喘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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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次、每一次的窒息，都让他想不管不顾撕破脸，展露自已最真实的想法，把所有敢于对他伸出的手打痛、斩断，但最终，这些念头都会化作更现实的权衡，拘得他动弹不得，最终只能化为一两句仿若玩笑?的抱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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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淮晓堵着门，他不可能绕过他出去；叶淮晓本身是经验丰富的术士，还带着一队宁夜阁弟了，而他从未动过手，权师姐为了宗门很可能置身事外；叶淮晓态度还算温和，伪装一下?，也许能找到机会逃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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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张了?张口，好似想怒斥，但话语到了嘴边，却好似嗔怪，“我也有我自已的判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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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荒诞，他自厌般地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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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心念念想着获得力量后就能坚定地维护内心的想法，得偿所愿后却开始犹疑得到的力量还不够大。这不像他，又太像他。他本来就是这么不干脆，有退路便不敢向前，总以为前方有柳暗花明，却终究要面对山穷水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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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若是真的想重复这样的人生，当初高高兴兴坐上花轿还能得个皆大欢喜，又何必给叶淮晓一巴掌，何必跳下水粉铺，白给聂东流惹来麻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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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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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析云眼神复杂地望着向自已走来的叶淮晓，尚未理清心绪，右手已先于意识抬起，若有似无地轻轻抚摸着左手手腕上的那道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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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什么判断？”先于他的动作，叶淮晓仿佛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般，真心实意地笑出了声，“阿云，你?一直都当着你?的大小姐，从来没怎么出过门，老?阁主愿意养着你?，我也愿意宠着你?，但这不代表你?就可以对大事插手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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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云，你?该看清分?寸，我是为你?好才说这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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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心规劝，已踱步到封析云近前十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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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你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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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析云凝视着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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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划过腕间的疤，他蓦然抬眸，笑?得温婉又亲切，“阿晓，之前我们分别得太匆忙，有件事我没来得及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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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淮晓走到五步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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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他的笑?容，听他亲切地叫他“阿晓”，以为他已想明白事实，愿意回心转意，不由露出一个欣喜的笑?容，激动道，“你?尽管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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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析云凝视着他，笑?得很?甜，可眼神是冷的，带着点恶意的嘲弄，他柔声问道，“叶淮晓，那一巴掌，是不是还没把你?打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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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淮晓的神情，就好像是封析云当场又给了?他一个巴掌，也许还要更过分?一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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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一瞬间的不敢置信，转眼便是难以遏制的羞愤与狂怒。这一刻，他好似忘了?面前的是他卑微追求了?十一年的青梅，忘记他最初想要的其实是封析云的回?心转意，他只知道自已的尊严被他狠狠地踩在泥里还不满意，甚至还得再狠狠地碾上两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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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总是这样！他高高在上，摆着他的大小姐架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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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高高扬起了?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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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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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光如雪，白芒如焚，刀芒数丈，一瞬划破已暗沉的天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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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析云用尽全力，仿佛要将过往的一切犹疑、迂回?、不甘都汇聚在这一刀，毅然决然斩出，将让他厌恶的、排斥的、约束他的，连同?心怀侥幸的退路，一并斩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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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选择、退路，都只是自我安慰，他行于逆水，唯有向前才能叫选择，其他都只能算被安排。他一退再退也就罢了?，可等到水粉铺中撕破脸后，又怎么能心怀希望，以为叶淮晓还会给他逃跑的机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