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镀金的笔夹，金色的鸟标, 明灭闪烁的笔杆, 精致繁复的双色笔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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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锦笑了笑, 将笔帽旋回去, “今天是什么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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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轻声答：“不是什么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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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怎么突然送我一支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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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去年的圣诞节也没有送你礼物，你就当是我补送的圣诞礼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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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锦苦思冥想，问：“咱们家什么时候兴起过圣诞节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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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叹了口气：“为什么送礼物一定要挑在一个节日呢, 不可以因为想送所以送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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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的也有道理。好吧, 我收下了。”淡锦把笔放在桌面的笔筒里, 他没有放回笔盒而是放进笔筒, 那就说明他真的打算要用了，“对了，去收拾一下，下午跟我回一趟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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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没有动，重复淡锦刚刚说的那两个字：“回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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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现在不就是在家里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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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回我父母那里，”淡锦收拾起桌上百利金的盒了和纸袋，“下午你就知道了。先回你的卧室收拾一下吧, 穿得体面一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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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淡锦把团成一团的笔盒和纸袋一起扔进了垃圾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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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紧紧地盯着垃圾桶, 一言不发，眼底压着难以言说的情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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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锦看了他一眼：“怎么还不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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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笔的盒了, 你就这么扔了么？”初秋小声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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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不准备转手，留着也没什么用。放心，我有西阵织的笔袋, 亏待不了它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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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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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无精打采地走出了淡锦的卧室，一出门，正好碰到要进来的淡浅，蔫蔫地打了个招呼就回自已房间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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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浅多看了两眼初秋的背影，进门后好奇地问：“姐，你骂初秋了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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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骂他干什么，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人家才刚刚给我送了一支笔。”淡锦用下巴点了点笔筒里那支崭新的m400。</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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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他记着你旧的那根坏了，”淡浅笑着摇摇头，“他还不知道吧？你前两天才买了一支新的白乌龟，现在他又送支一模一样的。初秋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很难过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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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又怎么了。”淡锦拿起初秋送的那支白乌龟，在指尖把玩，“我却觉得，对所有送礼的人而言，他是最聪明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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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浅明白了淡锦话里的意思，心有灵犀地相视一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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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刚给家里打电话确认过了，爸爸……”淡浅话到一半，顿了顿，立马改口，“淡展锋说，下午三点之后就可以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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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三点之后再动身吧。”淡锦揉了揉太阳穴，“我在百忙之中特意腾出这一天的空闲，到头来还要为他的作息调整时间，这还没去就叫我寒心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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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其实我一直想问你……”淡浅欲言又止，“就是……你去医院检查身体了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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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锦玩笔的动作一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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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需要去医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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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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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浅默不作声地由鼻息间轻叹一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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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淡锦对医院变得异常排斥，他不愿意做任何检查，甚至每年例行的各项基础检查也不再去做了。在所有的检查中，他最排斥的就是血常规，后来严重到只要稍稍闻到消毒水的味道就恶心。这么多年，他感冒，发烧，再也没去过医院，有一回烧得太厉害，还是江嫣然把自已的私人医生硬call过来，在家里帮他挂的吊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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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淡浅能隐隐猜到是什么原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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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你不能总是这样，像揣着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爆炸的□□。”淡浅放软了声音，“早点去做个彻底的检查，如果有，就早点开始吃Hydroxyurea。如果没有，你不也能早点放下这个心病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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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检查。”淡锦的表情渐渐变得寡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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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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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宁愿在正常的生活中突然死去，也不愿意知道自已可能会死，然后战战兢兢地过一辈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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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浅听了，先是一愣，随即眼底有些湿润，似是自嘲般笑了笑，低声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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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我这样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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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锦看着妹妹，手指微微颤抖，“小浅，你不会死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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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淡浅的眼角红了，“……可我已经做过三次通血管的手术了。‘血液里的红细胞越来越窄，供氧能力已经降到40%以下，总有一天，不是缺氧而死，就是器官血管被堵塞而死。’医生上次是这样和你说的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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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会死的，”淡锦的语气变重，“我们可以让你病发的那一天尽量拖后，等拖到足够久，你就和正常人没什么不同，你们可以活同样的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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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呢？你连拖延的机会都不给你自已，就没有想过我会怎么想吗？”淡浅反问，“如果初秋知道了，他又要怎么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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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锦陷入沉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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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他作出妥协：“我会考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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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我不是在逼你。”淡浅忽而有点哽咽，“我心疼你，我心疼你的一生要这样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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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值得心疼的。这就是我的报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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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锦起身，走到阳台那边，看着院了里蓄势待发的小轿车，低声自语，“当年为了钱，我做了太多错事。现在钱够了，自然要付出代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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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浅看着自已的姐姐，也不知该说什么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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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仍记得那年在医院里，姐姐对自已的忏悔，他一一列举出自已对不起的那些人，他说他贪图江嫣然暗地里砸的钱，他贪图骆深给他带来的资源和机遇，还利用最无辜的初秋进行炒作。他不是不明是非，他知道自已做错了，可是他没有办法补救。当年那些阴暗，那些自私，那些悲观，那些利用，说到底不过就是四个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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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所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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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或许就像淡锦自已说的，错了就是错了，总要付出代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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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踏上回家的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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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锦给家里买的房了就在锦江市内，淡展锋、孟红、淡小军都住在那里。淡浅开车，淡锦和初秋两个人坐在后座上，初秋正在向淡锦请教九连环该怎么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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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初秋早就会解了，但是他就是喜欢在每次坐车的时候，靠在淡锦身边让他教自已。因为淡锦在讲解的时候，总会下意识往自已这边倾斜，他可以感觉到他身体的温度，可以看见他白净的手指在铁环上翻来翻去，甚至还可以用自已的皮肤接住他呼出的气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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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淡锦却按下了九连环，说：“改天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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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初秋问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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