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伊利西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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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忒弥斯神庙在至福乐原的最南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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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仗队的车马不可能走得快。因此，为了在月升前抵达神庙，他们过正午就必须出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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担任阿尔忒弥斯大祭司的女性站在最前的马车上，身后同乘的侍者手捧供奉的织物与盒匣。其他祭司紧随其后，在神庙诸多人员之后乘坐牛车的便是将要献上舞蹈的少女们。他们身着洁白的衣袍，戴着苍绿的柏叶头冠－－那是狩猎女神喜爱的圣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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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多拉和法奥混在浩浩荡荡随行围观的住民中间，尾随着仪仗队穿越沃野与山丘，向着岛屿的边际进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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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累了就告诉我，我可以背你。”法奥有些担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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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多拉摇摇头：“我喜欢走路。不过，我确实从来没到过伊利西昂的南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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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很少到那边去，南边的海岸都是悬崖，很容易掉下去。而且奥林波斯神的神庙都建在那里的高处，平时除了负责打扫和祭祀的人以外，没有谁敢去打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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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原本想问赫尔墨斯是否在那里也有正式的庙宇，最后没问出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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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有又如何，反正他没带他去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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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知道这种念头不讲道理，只想了一想便放下了。况且，他承诺过绝不怀疑赫尔墨斯，不对他解释，不带他去，他肯定有他的理由，那就算了。多问说不定会触犯禁忌，没有必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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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潘多拉又有点走神，法奥抿唇，哼了一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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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莞尔：“我想一想别的事你就要不高兴，你就那么喜欢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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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的金发青年面红耳赤，缩头缩脑地左右看：“嘘，你小声点……会被听见的。”他一做这种动作，就完全还是个淘气又容易激动起来的男孩，完全忘了其他住民看不见他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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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多拉便不逗他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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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进他胸口的谎言与诡诈并非虚假。他无法确切说出自已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但现在的他毫无疑问已经和几天前不同。不止是法奥，乐原住民在他眼里是一个个有趣的谜语，只要集中注意力，哪怕他无法完全理解他们，也一定能找到方法解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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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半晌，法奥忽然低声说：“你说得没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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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多拉愣了一下，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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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你知道我是谁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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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不知道答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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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奥耸肩：“我不知道，可是我知道你也不知道，不过我也不在乎。”顿了顿，他压低声音问：“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去打探一下。老头肯定知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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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只会指那位神秘的老者、河心花园的主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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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那样不好。如果他们想让我知道我离开这里之后会发生什么，我会知道的。”潘多拉坚定地摇头，忧郁的微笑却爬上他的眉眼。“那样对你很危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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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奥垂下视线，没有再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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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潘多拉知道他之后会去打探他关心的消息。而且即便因此被追问，他也会把他撇得干净。即便是赫尔墨斯也捉不到他“怀疑”他的把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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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怪的酸楚攥紧了胸口。他没有逃避，仔细品尝着名为罪恶感的心绪。如果他有直接询问赫尔墨斯的勇气就不必这样了。学会面不改色地以谎言巧语引导他人的同时，他也失去了最初那种将浮现在脑海中的每个问题念出口的能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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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时候他也没有那么多想要获得解答的疑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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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要对法奥更好一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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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想着，潘多拉将手从青年的掌中抽出来。在他惊讶地转过来看他的时候，他学着其他相携而行的男女，挽住了他的手臂，一言不发地将身体靠过去些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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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奥的耳根又红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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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低下头去。没什么别的缘由，只是觉得这种时刻他应该这么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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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奥对至福乐原各处都十分了解，他一路走一路卖力地介绍，潘多拉还没感觉到疲倦，宏伟的神殿群落就出现在了视野之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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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利西昂永远风和日丽，但今天的天气尤其好。起伏山丘之上的屋瓦一半在橙红色的夕照中融化，另一半则在蓝紫色的阴影中成为大块肃穆的剪影。而洁净的月之车已经登上天幕，冷冷地发着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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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和奥林波斯有些相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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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奥闻言愣了愣：“你去过奥林波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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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多拉想要微笑。严格来说，他算是在奥林波斯降生。但他可不敢这么宣称。而且某位神使飞得太快，他现在对众神居所的印象也只留一个大概的轮廓：皑皑白雪，还有触及云端的瑰丽殿堂。</p>

也不算撒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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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仗队和观客登上长长的石砌坡道，直到来到阿尔忒弥斯神庙的围墙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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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潘多拉才知道，唯有女性能在神庙前的方形广场上充当少女之舞的观众。男性就只能在墙外当个听众。法奥虽然有点依依不舍，还是让潘多拉一个人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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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之后我们再重新汇合。”法奥说这话时，仪仗队中的少女们恰好列队往墙内走。潘多拉看着他们随轻快步伐扬起的雪白裙裾，突然来了一句：“他们真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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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奥奇怪地看他一眼，欲言又止，好像因为太害羞反而说不出口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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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多拉向他微笑了一下，汇入其他女性住民向内走的人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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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场正中竖立着一座高大的阿尔忒弥斯石雕像，面若少女的女神身背弓箭，金鹿为伴，眉目还有衣摆上的纹饰都以金箔还有颜料精心勾画，栩栩如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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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多拉记起来，赫尔墨斯提过，每座神祇的雕塑都可以视作神明化身。来到神像面前便等同与女神面对面。不论是阿尔忒弥斯还是阿波罗，这对姐弟在潘多拉诞生时都没有参与。但他还是恭敬地垂下视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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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众涌入广场边沿的回廊同时，被大殿遮蔽的露天祭坛之上，仪式已经开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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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雾缭绕，乐声络绎不绝。伊利西昂住民看不见潘多拉，他也不愿意挤到前面去，而是远远地站在廊下角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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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升上天空有神圣意义的位置时，周遭骤然寂静下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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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脆的铃鼓重叠响起，着白衣的少女们持香柏枝条，手挽手围成一个圈，绕着阿尔忒弥斯的神像开始起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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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伴奏，只有赤|裸的脚掌轻盈擦过细砂地时的簌簌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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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银般的月色笼罩女神的庭院，翩飞的裙裾也像在发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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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多拉呼吸一滞。不是仿佛，是确实在发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