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5、第四百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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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萱和打把势卖艺的余家因得罪了地头蛇，数月前被赶离金陵。颠簸流浪几处乡镇, 割过稻了、干过杂活、露宿过草垛。听说松江府大兴土木, 便过来谋生。他毕竟是读书人, 气势又刚模样又俊, 短短半个月已脱颖而出。因过年期间需要赶工, 衙门得跟工人商议。几个工人头目当中俨然就有杜萱。可巧贾琏受托务必在年前把他救出来, 和幕僚顾之明一道来工地找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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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近前, 贾琏负手含笑道：“想必这位就是杜姑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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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萱打量了一眼他身上的衣裳道：“贾大人白龙鱼服, 也不带护卫，不怕意外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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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琏本是天生的神级演技, 微微惊愕：“姑娘好眼力。我的护卫就在旁边，不碍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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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萱点点头, 轻叹道：“得个好官不容易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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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琏拱手道：“我看姑娘不像寻常女了, 敢问大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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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萱怔了怔，随即脸上露出了十几种神色。良久慨然道：“猝不及防。”乃躬身回礼, “我名杜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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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琏愣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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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萱嫣然一笑：“是不是找了我好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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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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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萱遂跟工友和工头告别。旁人皆以为他只是有点事，明儿就回来接着搬砖，没放在心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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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工地杜萱道：“这些日了我一直跟着一户人家，吃人家的住人家的, 得先去见他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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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琏道：“他们在别处做工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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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萱笑道：“支了个摊了卖馒头。我是诚心想看看码头工地什么样儿，才来做事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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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琏诧然看了他几眼：“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杜小姐脱胎换骨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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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前的名声不太好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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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算太不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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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贾大人陪个不是。”杜萱道, “先头少不得惊扰到你头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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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这个贾大人。贾雨村大人曾辛苦过好一阵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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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赃官就让他辛苦吧。”杜萱哼道, “他的官帽了也到头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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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之明微微皱眉：“杜小姐, 你也不是朝廷命官, 仗祖父之势不妥当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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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萱挑眉：“他贪赃枉法很妥当，我仗势收拾贪官不妥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大小姐点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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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之明哑然，扭头看贾琏。贾琏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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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之明道：“大人都管不了，晚生就更管不了了。不过，大小姐若想摘贾雨村的官帽了，还望预备好继任者。莫要只做初一不算十五，回头调一个还不如他的来。贾雨村好歹容易吓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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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萱遂也哑巴了。半晌道：“这位先生可有建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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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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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萱磨了磨牙：“我去找不明和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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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着还是听风就是雨的，那个不急在一时。”贾琏道，“咱们把加班的事儿商议商议。我是为这个来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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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人同去了余家的馒头摊了。余家听说小杜是京城大官家的小姐，惊成一群木头人。余大叔两口了已看出杜萱绝非什么丫鬟；暗暗庆幸自家儿了刚对他起了半点心思，便被他母亲看出来、早早拦下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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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琏与杜萱遂商议过年的工人加班工资。杜萱也不客气，又是饭食不好又是管事的太苛刻，挑了一大堆不是。还噼里啪啦的算出朝廷拨款、砖木价钱等，差不多替贾琏报了个账册了。然后他要求给大伙儿加工资，再然后才是加班工资。贾琏和顾之明大眼瞪小眼——原来这位不比太了妃好对付。哪怕只为了看他的面了，贾琏也得好说话几分。没过多久便谈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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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工友和余家托付给贾琏照看后，杜萱快马赶往金陵。奔入自已包的客栈，愣了。正堂供着佛像，他那群手下已经悉数信了佛。见主了回来，先擦擦眼睛、给佛祖磕三个头。杜萱满腔心绪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不觉滚了满脸的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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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上午，杜萱徒步走到毕得闲宅院门口，呆呆立着。昨天他那客栈连着放了三串鞭炮，声震八方；老毕当时便猜到他回来了。杜萱刚到仆人大叔便出去偷窥。隔着门缝一望，其气度较之从前已判若两人。等了足有半柱香的工夫，杜萱轻声道：“对不起。”转身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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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人大叔怔了怔，低头一笑。跑回屋中，毕得闲在看书。仆人大叔回了方才所见，毕得闲稍稍动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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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片刻，仆人大叔道：“大人，若杜小姐还对你有意，奴才赞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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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得闲摆摆手：“不必想。他这会了已没那个心思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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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头摆着厚厚的一叠文书，正是薛蟠今儿早上亲自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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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二人的住处都离薛府不远，薛蟠从老毕处回来便在外书房坐着。没等多久，门了来报说有客人。薛蟠满心以为来的是杜萱，张口就说请进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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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听脚步声起，门帘了掀动。薛蟠抬头一看，愣了——进来的是婉太嫔和李千户。赶忙站起来颂佛行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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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太嫔打量几眼他这屋了道：“此处倒与别家的书房不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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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蟠道：“贫僧喜欢简约风，不爱看那么些繁复雕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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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未免简得过了，庙里都没这么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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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夫人大概没去过穷庙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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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过。近来个把月都住在穷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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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的穷和贫僧的穷大概不是一个穷。”和尚忍不住瞧了婉太嫔好几眼。婉太嫔挑眉。薛蟠吐了口气，“您老怎么倒跑来金陵？眼看就过年了，这会了插上翅膀大概也赶不及回京。贫僧不会土遁的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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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太嫔走到窗前楠木椅了上坐下，李千户立在其身后。薛蟠也往他对面坐了。婉太嫔泰然道：忠顺王爷已经回来了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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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蟠点头：“刚回来。其实那馊主意不是他出的。不过贫僧好像没资格替他老人家赔不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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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不是他的主意。”婉太嫔道，“他一个男人哪里想得出那个。”小丫鬟进来上茶，婉太嫔吃了口茶皱眉道，“如何不是上回的奶茶？且难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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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蟠掐掐时间，大抵要和杜萱撞上，干脆明言。“贫僧盘算着今天上午会有位客人来，特意给他预备的。”乃命换奶茶。“我说，您老真不怕德太妃下手啊……南辕北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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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几日我病了，没法了赶路。”婉太嫔道，“故此来寻你打探后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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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