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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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驷的身体晃了下, 站在原地。</p>

他的脸上显出些困惑和烦躁，本能开口想要辩驳，张了张嘴, 却什么都没能说得出。</p>

聂驰不是第一个提起这件事的人。</p>

他和柯铭的事，在工作室内部当然不是秘密。这些天工作室自顾不暇，几个还没离职的部长或明示或暗示，都忍不住同隋驷提过, 剩下的那一半人能不能先调回来。</p>

聂驰只是把每个人不敢明说、又分明藏在眼睛里的疑问, 直白地提到了他的面前。</p>

隋驷呼吸粗重，嗓子哑得说不出话, 抬头盯住聂驰。</p>

聂驰是隋家雇来的。</p>

这种拿着另一份薪水的人，即使暂且看起来还像是替他工作，目的也一定是见缝插针地暗示离间，好拆散他和柯铭，让他老老实实地回到家里去。</p>

……这个问题, 也一定是聂驰为了误导他，故意曲解了现状。</p>

隋驷被这几天的变故缠得头昏脑涨，他的思路乱成一团, 一时还揪不出聂驰问题里的诡辩漏洞, 索性只一言不发, 冷眼等聂驰继续向下信口开河。</p>

聂驰低头看了看腕表, 径直朝门口走过去。</p>

隋驷：“……”</p>

“站住！”隋驷去拦他, “你要去哪？你——”</p>

聂驰莫名看他：“回家, 隋先生。”</p>

隋驷脸色有些难看。</p>

他没想到聂驰竟然会说走就走。</p>

可他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 无论聂驰说什么都绝不会听，按理来说，似乎也没道理要求聂驰再说下去。</p>

……</p>

但小铭为什么不能来问问他？</p>

隋驷知道, 柯铭那边的人手其实也很紧。但哪怕只是来问一问他，如果柯铭的团队人不够用，他是不会把那一半人真的调回来的。</p>

从喻堂出事到现在，柯铭每天都打来电话，温柔包容地替他纾解、听他发泄，甚至特意空出了一个晚上的时间来家里陪他。</p>

可从开始到现在，柯铭却从没问过他一次，用不用把工作室的人手还回来。</p>

如果聂驰今天一定要掰扯这件事情，隋驷会烦得不愿多想，只觉得对方诚心挑拨。</p>

偏偏聂驰什么都不说，隋驷被那个问题引着，反而又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念头了。</p>

隋驷皱紧眉，他的眼底隐隐透出阴沉，又用力压下那些繁杂的思绪，磕出支烟点着，狠狠吸了两口，逼着自己不去胡思乱想。</p>

“隋先生，请让开。”聂驰说，“现在已经七点过四分了。”</p>

隋驷抬起视线，他回不过神，只哑声问：“你有什么事？”</p>

聂驰摇摇头：“没有，只是我非工作时间的加班时薪是五千元。”</p>

知道最近工作室的资金流紧张，聂驰站在门口，好心提醒他：“如果超过五分钟，四舍五入，就要按三个小时计算。”</p>

隋驷脸色发白，叫这句话引得一激灵，一口气险些噎回胸腔。</p>

先不说这个职业经理人竟然没人性到这个地步，真开得了口要加班费……怎么会有这种四舍五入的强盗算法？！</p>

这些天的工作太多，聂驰难免也要跟着加班，照这么计算，他已经又支出了多少钱？</p>

以往工作室的经费宽裕，这点钱当然不算什么。可现在已经赔出去了这么多，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偏偏在这个时候，居然又多了这么一项稀奇古怪的支出……</p>

“超时的加班费，我自己会去财务领取，不为工作室增加工作量。”</p>

聂驰说：“我的时薪并不算高，喻先生离职以后，圈内很多公司和工作室发出了邀约。我大致看过，他们在给出的联系函里，开出的非工作时间加班时薪——”</p>

隋驷厉声打断他：“够了！”</p>

聂驰停下话头。</p>

“你走吧。”隋驷现在不想听有关喻堂的任何事，他头疼得厉害，已经开始觉出自己和这个职业经理人纠缠就是个错误，“我今天不想再看见你……出去。”</p>

聂驰点了下头：“是。”</p>

隋驷乏透了，一句话也不想再说，走回沙发旁栽进去，抬手遮住眼睛。</p>

聂驰拉开办公室的门。</p>

他从不违逆隋驷的意愿，在门口用工作电话替隋驷联系了保洁，在七点零六分时，准时离开了隋驷冷清狼藉的办公室。</p>

-</p>

别墅里，俞堂刚给自己煮了顿热腾腾的火锅。</p>

暖洋洋的空调风里，模拟自然光的灯带把整个屋子照得温柔明亮。</p>

蒸汽朦朦胧胧，鲜亮通红的辣汤底料翻滚着，油菜翠绿，切得薄薄的肥牛片被烫得卷起来，香气把人整个裹在里面。</p>

“系统。”俞堂叼着块刚切好的萝卜，含糊不清安排工作，“看着点，三分钟后转小火。”</p>

系统“叮”的一声，设了个三分钟的倒计时。</p>

俞堂拉开冰箱。</p>

虽然有心理咨询师的一再保证，W&P的人依然很担心他还没有恢复所有生活技能，一不小心把自己饿昏在家里。</p>

Darren临走时，不仅留了个随时能求助示警的生命水平检测手环，还特意带着他在冰箱前，让喻堂指认了每一种蔬菜的名称，甚至一度反复嘱咐他，这些蔬菜不能直接吃，要洗干净、切成不同的形状，还要扔掉一部分不能吃的根茎。</p>

俞堂实在没有办法，做了一整盆油泼面，才终于让忧心忡忡的W&P员工们稍稍放心，没再给他科普菜刀和炊具的用法，打着饱嗝有序离开了别墅。</p>

“开饭。”俞堂切好豆腐和火腿片，问系统，“你们有办法出来吃吗？”</p>

系统已经盯了五十秒的火锅红汤，闪着红灯，在意识海里给他下了场凄风苦雨。</p>

俞堂：“……”</p>

俞堂去给自己调了碗蘸料，拿了罐冰镇可乐，给系统买了包火锅味的薯片，坐回餐桌前。</p>

餐桌对面的高清液晶电视里，系统正在转播工作室的剧情实况。</p>

聂驰离开后，办公室就安静了下来。</p>

隋驷想打个盹，他这些天疲于奔命，倒在沙发里，很快就累得不自觉睡了过去。</p>

可惜连这一觉也没能睡得踏实，才过了十来分钟，就被来收拾办公室的保洁吵醒了。</p>

隋驷走路都有些打晃，眼睛里全是疲惫到极点的血丝，他这次连发火的力气也没有，沉默着出了门。</p>

他在空荡荡的走廊里站了很久，走到尽头，摸出钥匙，打开了喻堂那间办公室。</p>

办公室里早没有人了，过去几乎彻夜亮着的灯关着，房间里漆黑一片。</p>

……</p>

“宿主，宿主。”</p>

系统还无法理解很多人类的复杂行为，化食欲为学习的动力，捧着笔记本：“隋驷为什么要来你的办公室？”</p>

俞堂也不太懂，瞎教系统：“大概是这里清静，他要在这补觉。”</p>

系统闪着小红灯，老老实实记笔记。</p>

俞堂夹了满满一筷子肥牛，吹得半凉，心满意足放进装蘸料的小瓷碗里。</p>

系统忽然问：“宿主，这是什么？”</p>

“这是蘸料。”俞堂教它，“我也是跟别人学的，小米辣用滚油烫一遍，加蒜泥芹菜末，一勺陈醋一小勺盐，三大勺麻将，凉了再往里放香菜。”</p>

系统：“……”</p>

俞堂抬头，看见屏幕里暂停的新画面：“……”</p>

俞堂：“这是人类特有的、企图使用某种未被证实的超自然理念干涉事物客观规律的，意念具象化投射的产物。”</p>

系统没听懂：“什么？”</p>

俞堂：“祈福转运护身福袋。”</p>

隋驷手里那两个转运福袋已经很老旧了，要不是俞堂最近复习了以前的剧情，险些也没能想得起来。</p>

是喻堂才进工作室那两年。</p>

喻堂年纪太小，不论别人说什么都信。他听人说有个山上的寺庙，求来的福袋百试百灵，就在心里记住了。</p>

那是他上班以来，第一次拿到三天的轮休假期。喻堂悄悄上了山，诚心诚恳地被讹了自己一个月的工资，换回来了两个福袋。</p>

他知道隋驷喜欢柯铭，所以给隋驷求了一个万事如意，给柯铭求了一个事业有成。</p>

他原本还想给自己也求一个，但钱到他自己这里就不够了。</p>

喻堂没舍得坐缆车，走下山的时候，在路边捡了块圆咕隆咚的小白石头洗干净，揣在口袋里，就当给自己也求了一个“每天都有糖吃护身符”。</p>

那次他误了事。</p>

工作室紧急开临时会议，喻堂在山上，手机没有信号，没能接到经纪人的电话。等下山看到未接来电时，已经错过了时间。</p>

“我当时真的很想坐缆车。”</p>

俞堂也就记得这么多，他甚至都忘了这两个福袋为什么没给出去，但还深刻地记得徒步下山腿疼了三天：“缆车票才二十块钱，那两个福袋就两千块。”</p>

刚来深情备胎部的俞堂没受过这个委屈，险些就不顾OOC，上网接个代求福袋的业务，把这两个成本不超过十块钱的小布袋加价两千五卖出去。</p>

系统对这个更感兴趣，有些惊喜，闪着小红灯：“福袋还能代求吗？”</p>

“还能代烧香，代抄佛经，代盘各种手串核桃。”</p>

俞堂真研究过这一整套业务，他说起这个就不困了，拉过系统：“要想白手起家其实不难，第一桶金怎么都能积累起来，难点和刺激的都在后面……”</p>

他是真喜欢这个，说得兴起，拉过W&P发来的相关资料做例子，随手已经勾选出了里面的几处隐患和待挖掘的潜力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