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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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余杭笑了，把烟按熄在栏杆上：“这可不像是林法医能说出来的话。”</p>

太阳即将落山，第一缕黑暗降临了，宋余杭的神色变得有些不可捉摸起来。</p>

“比起那些我更愿意相信林法医是从何苗身上看见了过去的自己，或者说她的经历也触动了你的伤心事，你迫切想要知道事实真相不过是想替过去的自己求一个公道罢了。”</p>

她是试探，林厌却自嘲一笑：“你要这么解读的话也没错，不过我不是替过去的自己求一个公道，我是替所有用尽全力认真生活的人求一个公道。”</p>

宋余杭沉默良久：“你说的没错。”</p>

一个十五岁的花季少女，母亲早亡，父亲不知所踪，跟着姨母受尽了辛酸苦辣，贫穷却也没有压断她的脊梁，她仍是想读书，自己想方设法赚学费，在闲暇之余也会在课本上画画，是多么坚强且富有诗意的女孩子。</p>

她不该枉死。</p>

“宋队呢，为什么这么想破这个案子？”</p>

她想起技侦流传的小道消息，宋余杭资历比张金海还要久，原本上一任刑侦支队队长退了之后该是她接任的，上头却又空降了一个张金海过来，宋余杭在刑侦支队副队长的位置上已经盘亘了快十年了。</p>

十年里她没有一丝怨言吗？</p>

没有苦闷吗？</p>

没有憋屈吗？</p>

然而，林厌看着她，她也只是说：“破案，替死者找回公道，就是我存在的全部意义。”</p>

她们虽然观念不和，时常争吵，但在这件事上却达成了出奇的一致。</p>

黑暗里林厌微微弯起了唇角。</p>

宋余杭带头走下了楼梯：“走吧，去省城。”</p>

她等了一会却没见她跟上来，顿住脚步看她：“怎么了？”</p>

林厌回头望向了天台下的建筑群，西城区的灯火次第亮起，这场景很美，她却微微皱起了眉头。</p>

“你有没有觉得有人在看我们？”</p>

宋余杭回身，走到了栏杆边，那个黑衣人的事她没有跟任何人说过。</p>

“你什么时候开始觉得的？”</p>

“就今天，我走进这里的时候。”</p>

宋余杭从包里取出了望远镜，四下搜寻了一圈，这里视野极好，可以看见对面民房里写作业的男孩，洗衣服的妇女，吵架的夫妻以及形形色色的生活。</p>

可是并没有什么值得人特别留意的。</p>

她也微微皱起了眉头：“走吧，先去省城，这几天都小心点。”</p>

林厌无所谓地耸耸肩：“算了，毕竟我仇家多，说不定又是哪个想来伺机报复的，来一个老娘打一个，来两个我干一双。”</p>

宋余杭无奈，收了望远镜跟她一起往下走：“你还真是乐观。”</p>

“那不然呢，老娘的巴柔是白练的吗？不说全国，起码江城市打遍天下无敌手吧。”</p>

“哦，既然这样，还拿机械棍干嘛呢。”</p>

所谓一寸长一寸强，拿机械棍无非也是为了弥补力量上的不足。</p>

林厌顿时有些咬牙切齿起来：“你不说话会死吗？！”</p>

宋余杭手插兜走到了她前面：“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p>

“我呸！”林厌抬脚跟上，骂骂咧咧的。</p>

“你怎么长这么大的，怪不得没朋友也没对象……”</p>

……</p>

在她们走后，对面一栋居民楼里某一户亮起了灯，主人把天文望远镜从窗帘背后收了起来。</p>

＊＊＊</p>

“我靠，谁他妈扎破了我的轮胎！！！”林厌摸了摸瘪掉的轮胎，仰天长啸。</p>

附近居民楼上纷纷探出脑袋来，宋余杭扶额：“办案而已你开这么好的车出来不就是让人眼红的吗？”</p>

林厌面无表情：“……这已经是我最次的车了。”</p>

“……当我没说。”</p>

宋余杭转身欲走，她已经开始给拖车公司打电话了：“什么？！两个小时之后才能来？！还没有奔驰的轮胎可以换？？？那你们开什么维修公司呢？不如去修电动车，我花那么多钱你们就是这么服务星级客户的？”</p>

眼看着大小姐语气汹汹，渐有人身攻击的形式，宋余杭脚步顿了顿，转过身来，犹豫道：“要不……先坐我的。”</p>

从江城市区到省城大概二百多公里，下了高速就是盘山路，车开得七拐八弯，林厌颠得昏昏欲睡，打了个呵欠。</p>

“还有多久到啊？”</p>

宋余杭看了一下表：“两个多小时吧。”</p>

林厌安详地闭上了眼：“行吧，到了叫我。”</p>

驶出最后一个服务区的时候彻底没入了大山深处，夜里温度降下来，胳膊露在外面有些凉，宋余杭把车窗摇了起来，偏头去看林厌已经睡着了。</p>

她微微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又开了空调。</p>

放在前面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宋余杭见是小唯，立马放慢了车速，在应急车道里靠边停车，接了起来。</p>

林厌被吵醒，微皱了眉头，嗓音还有些慵懒：“唔……谁啊？”</p>

季景行还没开口，就听见了一个柔媚的女声，看样子是在问宋余杭，这么晚了，她们在一起吗？</p>

她抱着小唯滚烫的身子，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p>

宋余杭拿着手机下车：“怎么了，姐？”</p>

听见熟悉的声音，她这才定了定神：“小唯……小唯发烧了……我的车送去检修了，现在打不到车……”</p>

微妙的自尊心让她不太能说出“你现在能过来一趟吗？”这句话，再想到刚刚的那个女声，季景行改了口。</p>

“你在外面吗？”</p>

宋余杭应了一声，听她声音十分焦急，深更半夜的，多少也有些忧心。</p>

“烧多少度了？”</p>

“39°，我一直拿毛巾给她冰着，喂了退烧药也不见好转……”季景行说着，心急如焚。</p>

林厌披衣下车，冷笑了两声：“发烧叫救护车就好了，给你打电话有什么用？”</p>

季景行显然也听见了这句话，心里更不是滋味，又急又气，险些哭了出来。</p>

“余杭，我……”</p>

宋余杭冷冷瞪她一眼，捂住了听筒，压低了声音道：“没关系，别急，等我回去吧，我大概还有一个多小时到，快到了告诉你，你记得穿好衣服拿好医保卡，给小唯穿厚点，在楼下等我，我们去医院。”</p>

挂掉电话后，林厌倚着车门站着，语气不咸不淡地：“哟，不是为人民服务的好警察吗？这就要美人不要江山了？”</p>

宋余杭也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别人打电话的时候不插嘴是基本的礼貌。”</p>

林厌在笑，眼神却逐渐冷了起来：“你想清楚，马上要到了你又要折返回去浪费时间不说，犯罪嫌疑人也可能听到风声逃之夭夭。”</p>

宋余杭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我可以让省城的兄弟们先把人带回来。”</p>

林厌冷笑：“打草惊蛇。”</p>

“你走不走，不走我走了。”宋余杭抬眸看她，眼神也冷了下来。</p>

威胁？</p>

宋余杭居然威胁她？！</p>

一股无名火瞬间窜上心头，就为了那个半夜发烧就要把人叫回去的白莲花？？？</p>

林厌气冲冲地甩上了车门，退后一步：“你走啊，我离了你还不行了吗我？”</p>

她掏出手机来打电话叫车。</p>

宋余杭见她蛮不讲理也有一丝怒意，把钥匙插进锁孔里准备挂挡出发，却发现踩下了油门车也纹丝不动。</p>

林厌到处转着找手机信号，一回头见她还停留在原地，车子发动机发出了轰轰的声音就是不见动，险些笑出声来。</p>

“哈哈哈天意，看来是老天爷不让宋队去英雄救美啊。”</p>

宋余杭拧下车钥匙重新点火，车还是纹丝不动，被她这阴阳怪气的语气点燃了心头怒火，逐渐抿紧了唇角。</p>

“你有完没完？”</p>

林厌趴在车窗上：“没完，当然没完，看来宋队是注定要和我共度良宵了。”</p>

宋余杭没理她，下车掀开了引擎盖捣鼓着，林厌倚着车站着，衣服披也不披好，露出半块白皙精致的肩头，看着她忙碌。</p>

“喂，我说，那个白莲花有什么好的啊，值得你大半夜的来回奔波，女人啊就是矫情，不就是发个烧，谁没发过烧似地，自己去医院不就好了，再不济就叫救护车呗。”</p>

林厌话音刚落，只听得砰一声巨响，宋余杭阖上了引擎盖，大踏步走过来。</p>

月色下她的脸色不怎么好看，抿紧的唇角流露出一丝薄怒。</p>

四下无人，林厌咽了咽口水，往后退了半步：“干……干嘛？”</p>

宋余杭捏紧了拳头：“侮辱我可以，别侮辱她。”</p>

只除了那个雨夜，她鲜少露出这么严肃认真的表情，还隐隐有些怒发冲冠，就为了那个矫情的女人吗？</p>

林厌这么想着，只觉得一股难以名状的委屈冲上了胸腔，也逐渐抿紧了唇角。</p>

“好的，那天台上的那些话就当我白说了呗，宋队也从来没有说过什么破案啊意义啊之类的话，我们还是道不同不相为谋。”</p>

宋余杭一怔：“我不是这个意思，破案当然重要，可是小唯也……”</p>

“得得得，打住。”林厌听得不耐烦：“手机，地址给我。”</p>

见她不动，她又加了一句：“我的没有信号。”</p>

宋余杭大概明白她想干嘛了，报出地址后把手机递给了她，林厌走到空旷处打电话。</p>

“喂，对，送个人去医院，地址是……”</p>

三下五除二交待完，林厌把手机扔回她，也不坐副驾驶了，自己一头扎进了后座，合衣一躺。</p>

宋走过去轻轻敲了敲车窗：“那个，谢……”</p>

林厌随手抄起自己的衣服扔了过去：“滚，别打扰老娘睡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