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生桥（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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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所不能的行动科科长史无前例地达到了失联时长。正逢某盛大会议开展在即，陆吾每天连轴转地开会。行动科里只剩下走两步都喘的玄武和不能见光的女鬼白茵，司南只好带着宋小明去探探情况。</p>

司南作为行动科的前吉祥物和移动空气净化器，头一次遇上这么重的重担，差点把他身高压下去十厘米。</p>

“按照裴科的报备记录，她先到了苏州，然后转火车和客车到了这个地方。”宋小明指着某德地图上的一个小点，“叫殷庄。然后从殷庄深入了山上的殷家村，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p>

司南嗯嗯啊啊了两句，不可抑制地焦虑起来，“你说，老大不会出什么事了吧？”</p>

宋小明的世界观才打碎重塑没多久，哪能有这等第六感，闻言茫然无措地摇了摇头。</p>

特调局并没有指望司南来收拾这个裴雪听都料理不了的烂摊子，司南此行的任务就是探清裴雪听的踪迹，然后上报。至于之后谁来处理，怎么处理，裴雪听是死是活，都不在他的职权范围内。</p>

司南叹了口气，绝望地和宋小明对视。</p>

“按道理说，这种情况应该通知家属吧。”司南嘟嘟囔囔的，犹豫不决地转着手里的手机，“这个电话打出去，陆吾不会削死我吧？”</p>

“特调局不是有保密协议，不能向普通人泄露工作内容吗？”宋小明不解道，“你告诉裴科的家属又有什么用？”</p>

司南又叹了一口气，转过去缩在高铁座位上，幽怨地说：“你觉得老大那个没人性的样子，能有什么普通家属啊？就是不知道这个电话打出去，是陆吾先弄死我还是她的家属先弄死我。”</p>

这个电话最终还是没有打出去，两个人一路畅行无阻地到了殷庄。</p>

按正常的程序，司南应该先去找当地的负责人，用特调局明面上的身份获取情况。但他一到殷庄，就被深林上笼罩的阴气吸引了。</p>

“这太明显了。”司南怔怔道，“老大是在里面吗？”</p>

他收回离殷庄村支书家只剩几步路的脚，掉头奔向了山林下的路。路口被几个青壮年用树干拦了起来，三轮车、没牌照的摩托车和家养的土狗一应俱全，一群人齐刷刷地看向他们。</p>

“干什么的？”身形佝偻的老者目光灼灼，转过来看着他们。</p>

“警察，来调查案子的。”司南脸长得嫩，亮出了证件也没有丝毫威慑力。</p>

他竭力绷紧了面部肌肉，问：“你们这是在干什么？”</p>

“哦，山上有野兽跑下来了，我们怕野兽伤人，所以把路围了起来。”老者的脸色略微和缓，“我是村支书，有什么事跟我说吧。”</p>

司南悄悄被左手背到身后，对宋小明亮出了一个号码，面上笑嘻嘻地说：“那就麻烦您了。”</p>

——</p>

“领导，我打断一下您的问话。”方东青没骨头似的倚着围墙，指了指庙里，“里面那个发烧了。”</p>

裴雪听回到山神庙里，只见檀真靠着那张不知道吸了多少血的祭台，瘦瘦高高的一个人，蜷缩成一团睡着，肩上搭着裴雪听的外套。他睡着的样子格外静谧安恬，颊上带着薄薄的绯红，像是擦了胭脂的瓷娃娃。</p>

裴雪听蹲下去，抬手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p>

滚烫。</p>

此刻东方既明，而雾气仍未散去。</p>

“应该是伤口发炎了。”裴雪听拧起眉心，“我和司南约定的时间是四十八小时，他现在应该已经到了。”</p>

方东青表示认可，“小麒麟为数不多的优点，听话。”</p>

“我们至今仍未明确殷家村变成这样的原因。”裴雪听把外套往檀真身上提了一点，转过来用树枝在地上画下一个点，“你把你知道的信息告诉我，就从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开始。”</p>

“其实一开始我并没有注意到这里。”方东青沉吟片刻，道，“你知道的，我对风水堪舆并不太敏感，看山上阴气重，也只是以为有古时的乱葬岗。但是那个村支书提了一嘴，这上面有个奇怪的村子。”</p>

裴雪听捏着树枝的手紧了紧，“那个老头子？”</p>

“对。”方东青懊恼地说，“现在看来，应该是被他算计了。”</p>

“继续。”</p>

“我上山以后，一直顺着路往里走，但是雾气一直不散，路也像没有尽头一样。我像是重复走在同一个地方，才意识到，可能是鬼打墙了。”</p>

方东青破解的方法很简单粗暴，他点了一团辟邪火，找到了进村的路。除了没有裴雪听找路的直接，后面的经历都差不多。</p>

他没有开阴阳眼看山神庙，所以没有收到林仪的提醒，再醒来就看见自己像块煎饼似的被铺平了，放血给山神。</p>

“我们后来找路比你容易，为什么？”裴雪听在第二个圆圈旁边画了个问号。</p>

“因为你的天眼？”方东青猜测道。</p>

“也许，但也有可能是因为你闯破了某种阵法。”裴雪听画下第二个问号，“神龛是低级神祗力量依托所在，为什么神像碎成渣了，雾还是没有散？”</p>

方东青摇头。</p>

“以及，那个村支书为什么要让我们上山？”</p>

方东青猛摇头。</p>

裴雪听写下一个“林”字。</p>

姑苏林家，是仍存于世的天师世家之一，向来低调避世，但绝不是什么软柿子。林仪在家中备受宠爱，突然失踪，他哥绝对不会放过有重大嫌疑的殷贽。但时至今日，林家人仍未涉足殷家村，为什么？</p>

找到殷家村如果只是破解鬼打墙这么容易，林仪不会在这里做几十年的孤魂野鬼。</p>

“我们都是一家人。”</p>

这句话仿佛惊天雷霆，把裴雪听劈得灵台清明。</p>

“你上山的时候，身上带着什么？”裴雪听看向方东青。</p>

方东青拎起自己的领口，平静地扫视了一下自己的肉体，“我自己，还有我的外置器官——手机。不过在我试图逃出去的时候，手机不知道摔到哪里去了。”</p>

“在殷梅家里，我放在背包里的。”裴雪听站起身来，“我们下去。”</p>

方东青女扮男装上瘾，在办公室连矿泉水都不上，但迫于领导淫威，只能忍气吞声地把檀真背起来。</p>

出了山神庙，林仪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欲言又止。</p>

裴雪听突然回过头看着他，“等雾气散去，也许你的魂魄也就要散了。你有什么话需要我带给你的家人吗？”</p>

林仪踌躇了很久，轻声说：“如果我哥哥还在的话，能帮我跟他说一声对不起么？”</p>

裴雪听点点头，转身离去。</p>

方东青挤眉弄眼的，“领导对这种有哥哥的，就是比较能共情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