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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国三年的除夕家宴,是李家人口最多,也最热闹的一次。也是李洛和崔秀宁来到古代过的第五个除夕。</p>

两人仍然记得第一个除夕,记得江华郡摩尼乡那个破败的小院。两人在那里,度过了最艰难的而又最难忘的时光。</p>

今天的除夕家宴,有李洛、崔秀宁、李征、李律、李微、颜铎、李沅、杨汉明。这还不算,就是唐公府的庶务总管甄良秀,也参加了除夕晚宴,整整九口人。</p>

为了恢复宋之前的分餐之制,唐公府的除夕晚宴,也是分餐。只是因为三个孩子太小,才由大人抱着用膳。</p>

李征和颜铎最亲,和颜铎同案。崔秀宁抱着李微,李沅抱着李律。</p>

公室的除夕家宴当然丰盛,太乐署也安排了歌舞。小男人李征眼都不眨的瞅着翩翩起舞、婉转歌喉的日国舞姬,一副浑然忘我的样子。</p>

颜铎不由有点担心,不过想想孩子还小,必定只是好奇,也就释然了。想到当年他也曾在祖父金宣宗膝下参加除夕家宴,颜铎就不胜唏嘘。</p>

六十多年了啊。</p>

颜铎看着粉妆玉琢的李征,老怀很是安慰。他亲自剥了一个大虾塞到李征嘴里,“乖孙,吃。”</p>

“谢大父。”明天就三虚岁的李征其实开始懂礼了,不过虽然他吃了祖父剥的虾,却仍然兴致勃勃的盯着舞姬,头都不回。</p>

崔秀宁看到这一幕,不禁有点尴尬。</p>

这孩子…嗯,肯定是好奇。</p>

颜铎何等精明?他看到崔秀宁的表情,立刻呵呵笑道:“征儿没见过这些场面,不过是好奇之心。这可是有天大福气的孩子,怎么真会对这些感兴趣?”</p>

有句话叫三岁看老。颜铎担心李征不为李洛崔秀宁所喜,不利于他世子之位。</p>

其实这真是颜铎想多了。李洛和崔秀宁是后世来人,怎么会这么苛刻?</p>

李洛听到颜铎的解释,不由莞尔。</p>

“父亲,儿敬酒一杯,愿父亲身康体健,长命百岁!”李洛手持玉杯,向首座上的太公颜铎敬酒。</p>

颜铎笑道:“长命百岁从不奢望,只要见到征儿读书习字,为父就心满意足了。”</p>

颜铎显然比较偏心。对李征极好,可对于李律李微,却不怎么上心。</p>

杨汉明也给李洛敬酒:“汉明谨敬兄长一杯,愿兄长明年百战百胜,恢复东南!可惜汉明年后就要回播州,不能随兄长起兵了。”</p>

李沅如今已经怀孕,按照计划,转过年杨汉明就要被特察局送回播州,夺回播州宣慰使之位,一方面呼应唐军攻占东南,一方面为攻略西南,改土归流做准备。</p>

根据情报,杨汉明之父杨邦宪已经病亡,他异母弟杨汉英继承播国公爵位。杨汉英对忽必烈忠心不二,还主动剃发留辫,改名“赛英不花”。忽必烈封他为龙虎上将军,赐金虎头符。</p>

李洛道:“你虽是杨氏长子,但久不回播州,时过境迁,物是人为,也要多加保重。倘若事有不谐,就不要勉强,务必保全自身。”</p>

杨汉明很感动的说道:“汉明谨记兄长教诲。”</p>

颜铎令太乐署的舞姬退下,对李洛道:“元廷在南方还有六七十万大军,加上蛮军和大理军不下百万。明年起兵,敌众我寡。白莲教、赵良钤、黄华这三家,坚持不了太久,到时恐怕独木难支。”</p>

李洛点头,“父亲所言极是。所以一定要在这三家失败前站稳脚跟。”</p>

因为除夕,颜铎没再提大事,指着窗外笑道:“海东冬日无雪,过年终究差了点意思。”</p>

李洛也笑道:“父亲是想念中原了吧?明年除夕,咱们就能在中原过年了。到那时,冬日必有飞雪。”</p>

颜铎微微遗憾。他知道,李洛说的中原过年,指的是江南,而绝对不是江北。</p>

回到江北过年,不知还要等几年,或许永远也等不到。无论如何,他应该是看不见了。</p>

正在这时,忽然值班的特察局特务李绵求见。此时求见,一定是重要情报了。按照规定,凡是重要情报,无论何时都要第一时间禀报。</p>

“传!”李洛放下酒杯。</p>

李绵进入宴厅,行礼禀报道:“君上,赵良钤破广州了。三日前,赵良钤在广州正式即位,下令将元廷广州路总管支德德里都处死。宋军得到广州杂造局的军器,实力大涨,正在招兵买马,很多前宋遗臣纷纷来投。”</p>

“赵良钤遣上柱国林桂芳北征,抢占梅岭和韶关。派枢密使黎德东征,攻打英州梅州。”</p>

李洛和崔秀宁相视而笑。</p>

赵良钤,可以啊。动静闹得不小。</p>

历史上赵良钤和林桂芳反元复宋,只坚持了两个月就被镇压,根本就没能走出南海县(佛山)。</p>

可是现在,赵良钤和林桂芳不但走出了南海县,还攻下了广州。</p>

这就是穿越者给历史增加的吊诡之处了。</p>

李绵也笑道:“还有一个消息。黄华攻占赣州后,自称吴王,大封百官。他还亲自率兵北上,准备攻打洪都(南昌)。陈让,如今被封了丞相。”</p>

吴王?李洛一愣。难道黄华还想打江浙?</p>

还有,陈让竟然被封了丞相,那有没有可能背叛特察局?</p>

陈让,就是早就被派到黄华身边卧底的特务,潜伏有两年了。李洛之前镇压黄华叛乱时,陈让就起了很大作用。黄华撤退到仙霞山脉,也是李洛授意陈让给黄华出的主意。</p>

崔秀宁知道李洛心中所想,她微微摇头,意思是陈让不会叛变。</p>

一个草头王封的丞相,就能让一个优秀特务反水?绝无可能。</p>

合格的间谍,是很难主动背叛的。这就是所谓的卧底心理了。</p>

理论分析,间谍在卧底时,是有心理快感的。是一种独特的使命感,优越感,神秘感,以及强烈的成就感,这个过程,是一种其他人难以体验的享受。</p>

所以,主动叛变的间谍其实很少。间谍叛变,绝大多数都是身份暴露后变节。就是后世著名的叛徒顾某某,也是在被捕后才叛变,而被捕前不久,还在行使职责。</p>

只要没有暴露,绝大多数就会一直潜伏下去,不断享受那种具有强烈心理刺激的快感。</p>

崔秀宁当然不会多此一举的给李洛解释,他也不会感兴趣。</p>

接着,崔秀宁根据新情报,及时对李绵做了一些安排。</p>

用完了除夕家宴,外面就传来鞭炮声,唐公府内外,整个洛宁城,到处升起烟花,照亮漆黑的夜空,犹如繁星点点,煞是壮观炫目。当真是:千门万户迎华年,火树银花不夜天。</p>

李洛携着崔秀宁,站在唐公府内的高台上,望着万家灯火下人头攒动的洛宁城,两人都是感慨万千,满心喜悦。</p>

这是他们创造的城市。</p>

同心协力奋斗了这几年,终于看到了一座自己的城池。</p>

“洛,这是不是我们在海东过的最后一个年?”崔秀宁拉起李洛的手,“以前舍不得江华,现在又舍不得海东。”</p>

海东的冬季,还是有些冷的。李洛将女人有些冰凉的手捂在手里,“江华不是家,海东也不是,中原才是啊。我知道,你是对海东的感情太深了。”</p>

说起对海东的感情,崔秀宁要远超李洛。</p>

因为李洛在海东的日子,加起来也没几个月。而崔秀宁在海东的时间比他长多了。</p>

“明年,真能在南京过年吗?”崔秀宁的目光有点迷离。</p>

李洛沉默了一会儿,看着烟花映照下的夜空,缓缓说道:“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说不定,我们还是在海东过,也有可能,连海东都没法过。”</p>

历史已经改变了很多。李洛对历史的利用,已经很难持续了。</p>

他不认为自己比忽必烈聪明,甚至不认为自己比很多元廷大臣聪明。</p>

他能依仗的,不过是十几万精兵,是特察局情报机构,是躲在阴暗处的出其不意,是一些领先时代的火器。</p>

除此之外…没有了。</p>

要说对汉人的感召力,他这个李唐,还能比得上灭亡不久的赵宋?而汉人此时的民族意识,更是不能和后世相比。</p>

无论是之前的赵昌,还是现在的赵良钤,都是正儿八经的赵宋宗室,可是他们起兵复宋,真正拥护的人,却仍然不多。</p>

从元廷拥有七八十万汉军,从大量汉官出仕蒙元,从很多汉人主动胡化,从地主豪绅拥护元廷就能看出,指望靠汉人的拥护打败蒙元,无疑是个天真的念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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