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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齐在沧江南偏安一隅,苟且那么多年的好处就是许多年未曾打过仗。军事力量乃一国根本,但是南齐朝廷及地方官员似乎都意识不到这个问题,除北境毗邻姜国的几个州外,其余州府兵少而不精,军事力量都很弱,农忙时节士兵还要参与农耕,疏于训练的结果是集结都需要一定时间,更别说打仗了。</p>
宛州乃大齐命脉,北面紧邻蓟州,是北下攻入大齐皇城的必经之路,所以蓟州与高阳郡一样,有守护京畿之重责。宛州东南西三面皆有山岭相围,算是天然屏障,唯独北面一马平川。可以这样说,谁要是掌控了蓟州,谁就能扼住宛州咽喉。虽然世家为争权明枪暗箭,明争暗斗,但几乎不会觊觎太极殿上的那个位子。但是少不了有一两个野心膨胀的不知好歹者,比如泰永年间的外戚王荫,比如如今的元大司马。所以历代掌权者都会将蓟州握在手中,并派心腹驻守,招兵买马,加强军事。</p>
可惜的是南齐醉生梦死,骄奢淫逸者居多,哪怕是这样的军事重地,兵力依旧不强。</p>
但廖绽却能在短时间召集五千蓟州兵出城,着实难得。</p>
三千羽林骑正在一座山脚下休息,没有点篝火,没有扎营地,只是短暂休息,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抵达康州。</p>
陆望牵着乌戟去溪边洗澡喝水,乌戟被苏鹤养得极好,耐力足,灵性更足,与陆望相处了两日就默契十足。</p>
牟亮抄着两块白面饼朝陆望走过来,见陆望一边擦着重霄,一边看着乌戟。待长剑入鞘,溪边人吹了声嘹亮的口哨,乌戟便配合地仰头长鸣一声,飞奔而来。</p>
牟亮笑着行至陆望跟前,甩了一个面饼给陆望,陆望啃着饼,视线却一直在乌戟身上,看了半晌,便伸手去摸乌戟的鬃毛。</p>
牟亮道:“将军这是在睹马思人?”</p>
陆望漆黑的眸子泛出惊讶。</p>
牟亮知道陆望心里不痛快,只是将悲痛都埋在了心底。他无法劝解,也无法分担,看着陆望日益寡言不欢,周围几个小孩儿也不敢提。这里属他年龄最大,这重任自然落在了他头上。思来想去,他也只能从那不知名的白衣少年身上找突破口。</p>
他道:“那天我看到了,一个白衣俏郎君骑着乌戟冒着大雨直冲大营,有几个守卫都看呆了,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一拥而上将他截住。”</p>
“大家都不敢在那个时候进帐找将军,只有他敢,想来他与将军关系非同一般。”</p>
陆望将最后一块饼塞进嘴里,拍了拍手道:“是不一般。”</p>
“年龄挺小吧。”</p>
“今年刚及冠。”</p>
牟亮挑了挑眉:“看着还要小一些。”他嘴里嚼着干瘪瘪的白面饼,口齿不清,“可能是长得太俊的缘故。”</p>
陆望仰头喝水,水顺着他的脖子经过上下滚动的喉结往下流。喝完后他呼了口气,看向远处。</p>
牟亮道:“将军阴沉了几天的脸色终于明朗了些。”</p>
陆望道:“我是在想他,我也在想,我父亲的那匹马。那匹马性子也烈,我父亲就喜欢不好驯的马,一直养在身边,到如今,有十年了吧。父亲常常希望骑着它征战沙场,如今,终于实现了。”</p>
牟亮捡了个树枝剔牙,道:“陆侯爷是个英雄。”</p>
陆望冷哼一声:“英雄……果然自古英雄难寿终。只是老牟,我爹不该死在乱石关,他应该死在沧江上,或者中原的土地上。”</p>
牟亮看着陆望的侧脸,才发现那张刀削般的脸轮廓更加清晰了。</p>
瘦了。</p>
“主子。”慕以和叶双秋飞掠而来,神情紧张,“我们从前面村子集市回来,听见了马蹄声,有人带着军队从东北方向奔来了。”</p>
陆望蹭的起身,翻身上马:“多少人?”</p>
叶双秋道:“听动静应该四五千人,能打。”</p>
陆望道:“来的怕是蓟州府兵。老牟,马上号令所有人,有序隐入山林。另外派三十人跟着我。”</p>
三千羽林骑是意外,陆望不知道朝廷知道后会怎样做,但是前面有个叛逃的顾方进,又有苏穹和苏鹤在,摆平这件事应该不难,但也说不准。他对廖绽这个人只是略有耳闻,不怎么了解。这蓟州军肯定是听到了风声来的。</p>
四五千人,来者不善。</p>
陆望带着三十个人越过一小片林子,回到了官道上。</p>
没过多久,廖绽带着人马前来,看到眼前的三四十个人,有些惊讶。</p>
他低声问左右:“不是有几千人吗?”</p>
有人答道:“卞郡守卫是这么说的,有两三千人骑马过境,鄞都方向而来,直奔蓟州府,没拦住便没影了。”</p>
廖绽翻了个白眼:“是没拦住还是没拦?”</p>
左右便不说话了。</p>
廖绽远远看着陆望,朗声道:“来者何人,竟敢私自行军!”</p>
陆望翻身下马,拱手道:“在下康州陆归程,家父不幸罹难,得陛下恩准,回康州奔丧。借道蓟州,还未来得及拜见刺史大人。”</p>
慕可道:“主子,你怎么知道他就是蓟州刺史?”</p>
“猜的。”</p>
“哦。”</p>
廖绽看了看他身后,道:“原来是陆将军,真是有失远迎。陆将军回康州未带家眷?”</p>
陆望道:“女眷马车脚程慢,我归家心切,左右乃是我府中家将,随我先行一步。”</p>
陆望错了,苏季蕴和陆拂音已经策马追来了。</p>
廖绽沉吟片刻,笑道:“既是如此,陆将军可随我进城休息,此处时有山贼匪寇,危险得紧。”</p>
陆望看了牟亮一眼,回道:“多谢大人好意,我这休息片刻就要赶路,就不入城了。”</p>
廖绽道:“那就不勉强陆将军了。”</p>
说罢,带着人回去了。</p>
陆望回到溪边,陆朔道:“将军,那蓟州军定不会善罢甘休,我们怎么办?”</p>
陆望点点头,廖绽得了消息却没看见人,不好轻举妄动,一定会派人暗中盯着他们一探究竟。如果他们暴露,廖绽肯定不会就这么放他们走。</p>
不管廖绽出于什么目的,他都不想与他周旋耽搁时间。</p>
不一会儿,慕以来报:“蓟州军没走远,埋伏在十里开外。”</p>
陆朔看了一眼爬上山头的月亮,道:“将军,要不,我们先走一步。”</p>
牟亮道:“这是个办法。将军带着三十人先走,我们在后面伺机而动。只要廖绽没看见这三千人,就不敢阻拦将军。”</p>
陆望蹙眉道:”如果廖绽一直不走怎么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若真有那三千人,一定就藏在这山里。”</p>
陈子成烦躁地薅了薅头发,道:“要么直接干他们,五千人而已。”</p>
陆望道:“这不是干不干得过的问题,一旦打起来,我们就是公然与朝廷为敌。除非,有个合适的理由。”</p>
陆朔与叶双秋和慕以对视一眼,说道:“将军,今天我和慕以双秋在村子里还听到了一个消息。听说元政从康州撤军后并没有回峳州,而是奔蓟州来了。蓟州百姓口耳相传,都知道元政打了胜仗,想一睹元大司马风采。”</p>
牟亮道:“我们得尽快离开蓟州,不能与元政大军碰上。”</p>
碰上了,打也打不过,走也走不了,届时不仅这三千人保不住,连陆望都得栽进去。</p>
陆望想起苏鹤的话,朝廷让元政回朝受封,难道元政真要回去?就算如今朝中无人能与他为敌,可进了鄞都再想出来,就身不由己了。除非,他带兵入京。</p>
陈子成更烦躁了,一屁股坐在地上,闷吼道:“那现在怎么办?打也不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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