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开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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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月走着走着，因为山高林密，好多地方并不能见到参照物，也不知自己到了哪里，所以只能凭着感觉摸索着走了。</p>

无意间，见有一小径往左侧山岭斜下，便顺着它走出了干草坡。</p>

他正在担心不知道小路通向哪里时，忽然听到前方传来几声狗叫，顿时心中一喜，循声快步前行。</p>

转过一座长满杉树的山岗，前面出现一处狭小的山谷，里面有几处稀稀落落的小茅屋。</p>

时月见第二个院落略显宽敞，院门上有个伞斗，看上去环境比较齐整，便直奔而去。</p>

此时，暮色渐浓，树木已开始变得有点模糊。</p>

院门在“吱嘎”声响中被秦时月缓缓推开。</p>

他刚进三五步，耳边就起了风声，忙一矮身，顺势一个前滚翻，急回头看，却不见人。</p>

“哈哈，亏你躲得机灵！什么人，报上名来！”头上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p>

他一抬头，即见一个身影从一株松树上飘然落下。</p>

原来是名俊俏后生，椭圆的脸蛋，白皙的皮肤，潭水般明澈的眼睛似嗔非嗔地看着他。</p>

他扫了一下门口，地上有一截松毛，盖是刚才袭击他的器物吧。</p>

行啊，这小子，竟然上树下树轻松自如，而且落地的声音还很轻，足见功夫了得。</p>

时月心内虽惊，但面色镇静，冲对方一笑，说：“在下秦时月，来自秦梦县城，因游山误闯宝苑，还请少侠多多担待。”</p>

他看到对方只用松枝当暗器，自然绝无伤人之意，便也放松下来，说：“宝苑？还挺咬文嚼字的啊，何不称‘椒房’与‘兰室’？嘿嘿。好吧，看你是个斯文人，就赏你一口水喝……”</p>

说话间，两人距离拉近。少侠突然抬起头，上上下下地打量他。</p>

时月疑惑地看着对方。</p>

少侠露齿一笑，开心地说：“临川楼上棿园中，十五年前会此同。一曲清歌满樽酒，人生何处不相逢。哈哈哈，来者可是故人？”</p>

故人？时月听了，自然明白话中的意思，不禁定睛细看，可怎么看都不认识，只是隐隐间觉得似乎有点面熟，特别是那对清澈的眼睛，好像在哪里见过，但一下子又想不起来。</p>

为免尴尬，他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这首诗我也十分喜欢，只是忘了出自哪位大家之手。”</p>

“南宋宴殊的《金棿园》，呵呵。邂逅恩公有感，聊表重逢之欣。”少侠说。</p>

“好个宴殊的《金棿园》！恩公？您……”秦时月根据他的声音以及这几年自己的经历，一下子想起来了，说，“公子莫非是排潭擂台上比武的蒙面少侠？”</p>

秦时月一边抱拳行礼，一边细细地打量对方，真的是肤白貌美，玉树临风。</p>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果真是您啊，恩公，哈哈！当日小弟身慢，幸得恩公相助，拉我一把，否则恐怕我已中那黑猴之招，也不知如何下台。请受小弟一拜！”</p>

少侠说着，单膝跪地行礼。</p>

秦时月刚伸手去搀，后生已玉立而起，动作甚是敏捷。</p>

“贤弟少年英雄，与人切磋武艺很正常，只是难免会遇到少数居心不良、行为不端之人。以后浪迹江湖，还望多个心眼。”时月诚恳地说。</p>

那天后生脸上裹着头巾，只露着两只清澈的眼睛，所以并未见其相貌。</p>

想不到这么快就能偶遇，而且还是在这人迹罕至的山野之地，真的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时月很是感慨。</p>

“恩公请。”少侠做了个手势，在前引路，领他进了正门。</p>

与众多庄户人家的陈设一样，这屋进门即是一张八仙桌，桌后未设搁几，直接就是木头板壁。</p>

板壁当中挂着一幅画，画面上一轮圆月挂山岗，一只土狗蹲伏在茅舍门口，抬头望着月亮。</p>

寥寥数笔，已将空山月出的意境渲染得淋漓尽致。</p>

两边还设有对联：</p>

传家有道唯忠义，</p>

处世无奇但率真。</p>

对联两侧钉了两只大大的竹节筒，一边插的是霍香，一边插的是六月雪。</p>

这又让时月感到欣慰。</p>

不少山里人家，墙上钉的往往是牛角、鹿角、麂角等，竹筒里插的是花纹漂亮的雉鸡毛，杀气太重。这里却纯是植物，很合自己的趣味。</p>

正在打量间，少侠已端上花生、栗子，还有番薯，外加一杯热腾腾的香茶，然后向秦时月灿然一笑，说：“恩公，干草坡不好闯吧？呵呵。吃吧，都是自家种的。”</p>

时月听了，忙起身施礼，说：“莫非刚才抛藤蔓者，乃贤弟也？”</p>

少侠笑笑，说：“也只是凑巧罢了。当时我只知道有人要过草坡，却又迟疑不决，便施以援手。干草太高，看不见人，不想竟是恩公。能找到这处乌珠旮旯里，也真是您的运气了。”</p>

“什么，乌珠旮旯里？”时月惊讶得睁大了双眼。</p>

少侠说：“是啊，乌珠旮旯里，就是这么个名字，呵呵。”</p>

“乌珠”，在壶溪当地的土话中是“眼睛”的意思，但多为贬义。如讽刺人家不善于观察，会说“乌珠不生的”；批评别人瞧不起人，会说“乌珠长在额角头上”。</p>

时月想，这世上真是无奇不有，竟然还有如此好玩的名字！只是他薄幕中匆忙赶路，也未看清这“乌珠旮旯”长什么形状。</p>

不过，刚才来时扫了一眼，觉得小村所在的峡谷倒确实是很狭窄的，说是长得像眼睛，不管是人还是动物的眼睛，倒都很形象。今天幸亏到了这里，还遇上了少侠这样好的人，要不又得野营了。</p>

他想想那些间隔合适的松树，还有松树上的那些藤萝，总觉得有一种被安排好的感觉。</p>

时月正在出神，眼见少侠无声无息地进来，身形轻盈得如风一般，便觉得好奇，问是什么原因。</p>

少侠笑笑说：“看兄长虎背蜂腰，却不懂步法之妙，想来练的是外家的东西？”</p>

秦时月便将军校所学以实相告，说自己平素只是跑步，举重，练肌肉，打沙袋而已。</p>

少侠笑笑说：“可惜了一副好身材。国术这么好，怎么反去学洋人的东西？那些教官真是误人子弟！兄长也许不知，练肌肉练到一定程度，功夫就到顶了，威力根本不能跟我们老祖宗传下来的功夫相比。”</p>

秦时月听了大惊，忙起身作礼，诚心请求指教。</p>

少侠带秦时月来到院子一角，拿起一块青石，放在自己的左手掌心，右手一拳砸下，石块已碎成好几块。</p>

之后又拣了三块砖头，叠在一起立在墙根，提起左脚迅捷点去，只听“啪”的一声，砖块全断成了两截。</p>

秦时月之前亲眼目睹过少侠在擂台上的表现，也看了张小薯等人的表演，但今天见了他的开石断砖之功，真是大开眼界，心中顿生敬意，心想，这少侠年纪轻轻的就有这等功夫，不知道背后还有什么高人。</p>

想到这里，他真诚地说：</p>

“这样的功夫，我也想学，只是不知道有没有这种因缘？”</p>

少侠对他笑笑，说：“今天相遇，不就是因缘来了么？小弟愿为恩公引路。”</p>

秦时月急忙起身施礼谢过。</p>

少侠问秦时月：“你刚才看我碎石断砖，有没有张牙舞爪地运劲？”</p>

时月实告：“没有啊，我看您心平气和的，一点动静都没有。”</p>

“那你看我的手啊臂啊，有没有什么肌肉？”少侠伸出手臂，摊开手掌。</p>

秦时月看到的是纤细的手臂，修长的十指，还有白皙细嫩的掌心，比自己的还要文气，便由衷地叹了一句：“这完全是公子王孙的手啊，哪里像是练武人的手！”</p>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所在，”少侠哈哈一笑，说，“论手臂，我绝没有你粗；论肌肉，更没有你发达。可凭什么你无法做到我这样呢？”</p>

说完，他弯腰捡起刚才被击断的半块砖，递给秦时月，让他试着用手打或用脚踩，可不管用什么办法，那砖纹丝不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