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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上来了,热腾腾的摆了一桌,真是山珍、海味、江鲜,样样俱全,好不丰盛。</p>
庄厚德手一挥,说:“弟兄们,给我上!”</p>
大家推庄团长坐了面向船头的主位,秦时月坐了其右首的主宾位。</p>
机要科长扈小芹是个姑娘,人又长得漂亮,被马有福安排在庄团长的左侧。</p>
马有福自己则坐在扈小芹的边上,并让金不换坐在下首,负责帮大家筛酒。</p>
众人各拣位置落座。</p>
庄厚德看看金不换已给大家都满上了酒,便端起碗来说:“日寇投降,华夏大喜,更是我党国之大喜。8月28日,延安方代表已飞抵重庆,商量国共合作事项,双方从此有望从死对头变成好兄弟。还有,我们秦团从第三战区前来我团挂职。昨天,他上班第一天,就到鱼桥埠破了一件杀人案子。来来来,让我们为国运昌盛、秦团光临,干杯!”</p>
“干——”大家各自举碗,一饮而尽。</p>
这一下,把个秦时月惊得目瞪口呆。</p>
这酒,不是秦梦本地的高粱烧酒,而是四川宜宾的“国窖”,属于国内的名酒,价格不菲,酒精度也有52度,而且口感较同档次的其他名酒要更烈,更带劲,属于汉子和壮士喝的那一种。</p>
这碗,是南方特有的汤碗,盛满了刚好半斤。刚才约有八分满,那也有四两。</p>
这么多的高度白酒一口吞下,一般人怕都受不了,可眼前的这几个汉子,却当水喝了!</p>
除了扈小芹。</p>
她喝的是茶,说不会喝酒。</p>
秦时月的酒量还行。</p>
军校毕业那天,大家在食堂里吃告别酒,他破天荒喝了一瓶52度的“泸州老窖”。</p>
但今天这样的场面,他是没有见过,看来是遇到了高手。</p>
但面对这种阵势,退肯定不是个事——第一顿酒啊,退了,相当于是被人来了个下马威。</p>
既然明摆着是一种考验,容不得你喜欢还是不喜欢,那就只能进不能退了。</p>
主意打定,他双手捧碗,“咕咚咕咚”一滴不洒地喝了个精光。</p>
当他将碗底亮给大家看时,只见众人全张着嘴在看他,半晌才“噼噼啪啪”地鼓起掌来。</p>
掌声与叫好声里,他知道,自己来秦梦的第一关过了。</p>
接下去,金不换又让小二给大家斟满一碗,然后彼此热热闹闹地推杯换盏。</p>
时月想,这样喝下去,得喝掉多少“国窖”?他瞟了一眼,发现桌上放了整整一箱,难怪弟兄们当水喝呢。</p>
这得多少钱啊,时月心疼地想。</p>
“国窖”边上,还放了一箱绍兴产的陈年黄酒,已经拆了封,有一瓶已经打开。</p>
时月感到肚子里有把火在烧起来。</p>
他连忙夹了两块红烧肉咽下去,之后去一边倒了些水,晃了几晃,觉得温度合适后,一口吞了。</p>
这么操作后,他感到胃里舒服了一些,抬眼看桌上,见金不换正在赞许地向他点头。</p>
喝烈酒,得吃点肥肉,可减轻酒精对胃的刺激,也可缓解肠、肝等器官的分解压力。</p>
喝开水也行,有稀释作用,但秦时月不喜欢这么做。只为有的人会用茶水作弊,把酒往水杯里吐。</p>
他不希望自己给人这样的嫌疑,而是做每件事都能清清爽爽,包括喝酒。</p>
秦时月重新落座,心想,这样的吃喝场面,哪里看得出来是枪声未绝、硝烟未散的战争年代呢。</p>
庄厚德开局的几句话,颇让秦时月振奋,但也暴露出对时局的不敏感。</p>
因为自八月底以来,国军在上党地区进攻解放区根据地,虽然时打时停,基本上以国军失利而告终,但军事冲突始终没有停止的迹象。</p>
这从客观上说明,蒋校长说一套做一套,对中共并无诚意,有的只是戒备和敌对心理。</p>
其实在秦梦这里也一样。9月9日秦时月报到的那天,保安团还在配合国军挺进队搜查进步人士呢。</p>
既然如此,双方哪里能够从兵戎相见走向握手言和?</p>
随着饭局的深入,从大家的言谈举止中,秦时月根本感觉不到什么远虑近忧,有的只是得过且过、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心理,于是内心很是失望。</p>
要是中山先生知道自己的事业由这么一批人在继承,或许会吐血。</p>
即使是蒋校长,知道这样的现状,恐怕也会大骂“娘希匹”了。</p>
众人吃得开心,还划起拳来:“哥俩好啊”“一定恭喜”“三元及第”“四季发财”“五金魁首”“六六大顺”“七巧相会”“八仙过海”“九九长寿”“满堂喝彩”…………</p>
酒过三巡后,庄团长说要换酒,将自己碗里吃剩的残酒往秦时月的碗里一倒,自己却倒上了黄酒。</p>
原来这是个喝混酒的主,是个“酒林”高手,看来部下知道他的爱好,所以提前作了准备,黄酒还开了封,秦时月想,但心里开始有老大的不痛快。</p>
为何?庄厚德不知道,这秦时月啥都好,就是有四样不好——一是有公心,二是讲公平,三是讲规矩,四是讲卫生。</p>
而庄厚德喝酒,这四条全违背了。而且,之前喝酒,部下敬他都是碗底朝天的,他呢,只是喝一口了事,明显是在喝权力酒。</p>
秦时月不喜欢这种酒风。</p>
人家拍马屁,当然是人家愿意的,但你作为一桌之尊长,也不能那样托大。而且,完全可以倡导健康公平的酒风。</p>
至少,你不想干,就别让部下干。酒喝适度,是福水;不论斤两,是毒药。做长官的,不能强迫部下喝酒,也不能看着部下往死里喝。</p>
秦时月认为,别小看酒风这东西,它就是作风、性格和人品的反映。</p>
所以,喝马屁酒、小人酒是让人讨厌的,但长官喝权力酒,问题就更大。</p>
作为尊长,应该引导大家喝君子酒——既要心情舒畅又要量力而行,既让尊长满意又不伤及自身,营造一种平等、愉快、包容、和谐、宽松、随意的氛围……</p>
要不,这人不做做狗,大人不做做小人,那我们是在倡导一种什么样的风气、道德和文化呢?</p>
酒文化,应该传播高尚的理念与价值观,而不能弥漫着庸俗和势利、下流和肮脏……</p>
秦时月酒多,思维也难免偏急,情绪也偏急躁,于是将手中的碗一倾,也将烧酒往大江里一泼,起身抓过一瓶老酒,也满上一碗,说:</p>
“庄团长换酒,部下没有不陪的道理,那我也吃老酒吧。”</p>
白酒,在秦梦称“烧酒”;黄酒,则被唤作“老酒”。秦时月的动作干脆利落,衔接得十分紧密,别人还来不及反应过来。</p>
庄厚德愣了一下。</p>
在以往,酒吃不下倒给部下,是他常做的事。像马有福这样的,就喜欢喝他的剩酒,还“滋溜滋溜”的吮出味道来,唯恐庄厚德听不到,吮得人人拿眼睛看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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