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星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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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径越来越陡，推车的顾田宝明显感觉到两条小腿后部的肌肉都吃上了劲。</p>

妻子郦姑不时担心地回过头来问他，能行吗？撑得住吗？可千万别溜坡了，要不人和东西就都没了。</p>

顾田宝说，没事，你自己注意就行。不要泄气，不要停，一口气上去，但速度不要太快，得不紧不慢，一步一步踏稳了。</p>

郦姑见田宝说话时气都不怎么喘，车子也推得稳稳的，便放心了。</p>

她温柔地看看顾田宝，心里很庆幸自己嫁了个有力气的男人，干什么活都不怕累。</p>

还有一身的武艺，关键时刻把她从日本佬的爪子底下救了出来。</p>

行到一处高地，田宝突然吼了一句：“好啦，石门到了，再往前就是下脚路了。”</p>

郦姑一抬头，见上方路边，一左一右矗着两块巨石，上下呈长方形，边沿又整齐如削，真的很像一扇石门的左右两边。</p>

田宝脚下使力，加快步伐，口中“嘿嘿”两声，将车推进“石门”里面停住，让妻子一起坐在车柄上歇息。</p>

两人共喝酒葫芦里灌着的水。</p>

为了让郦姑放松紧张的神经，顾田宝给她讲起了这石门的故事。</p>

这故事，还是顾田宝两三岁时，坐在爸爸膝上听的。它有个题目，叫“锦鸡叫，石门开”。</p>

传说这石门，是白天开、晚上关的。</p>

指挥这座石门开关的，不是人，而是对面山上的一只锦鸡。</p>

清晨，锦鸡一叫，石门就开；临近子夜，锦鸡一叫，石门就关。</p>

人们习惯了在锦鸡的叫声中起床，又在锦鸡的叫声中安歇。千百年来，周而复始。</p>

不知又过了多少年，一个轻雾缭绕的凌晨，一名贪睡的放牛郎睡眼惺忪地爬上对面山上的锦鸡岭，找那只锦鸡。</p>

可找来找去，哪里见到什么锦鸡？</p>

活的锦鸡，看到这么个活人拿着钩刀在找它，也早就跑了啊。</p>

放牛郎找不到锦鸡，只找到了一处很像锦鸡的一块大石头。</p>

他想了想，人们口中的锦鸡，莫非就是这块石头？</p>

对了，也只有石头的锦鸡才会千年不死，一直叫下来呢。是了，是了，肯定是它在作怪！</p>

放牛郎这么一想，就挥动手中的钩刀，用刀背将石鸡的鸡冠敲了下来。</p>

也是奇怪，当晚，锦鸡没有叫，而对面的石门竟然没能关上，而是“轰隆”一声塌了，只剩下两溜整齐的门框。</p>

“锦鸡叫，石门开”的瑞象，从此成为传说。</p>

当年的小田宝问爸爸：“放牛小鬼为什么要去找锦鸡呢？还打掉了它的鸡冠。”</p>

爸爸说：“他想多睡一会啊。而锦鸡一叫，东家就会催他起床去牧牛……”</p>

小田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想，睡觉那是要紧的啊，谁让这锦鸡一定要在放牛小孩睡觉时叫呢……</p>

郦姑说：“田宝哥，听了你的故事，我都不觉得自己是在逃难了。我现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明白自己。我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哪怕天天跟着你放牛吃野菜，都是心甘情愿快快乐乐的。”</p>

田宝将郦姑抱在胸前，说：“是的，我也是。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再苦再累都是无所谓的。”</p>

黑暗中，他们走过了古城高高的牌楼。</p>

古城村出过宰相，所以有很多庄严的建筑。</p>

他们继续沿着溪流和甑山山体之间的小道，一路逆溪而上。</p>

左边的溪面是黑暗的，右边的山林是黑暗的，只有一条灰白色的路，指引着他们不断向前。</p>

五更天样子，夫妻俩顺利穿越横坑坞，眼前荒无人烟，而燕落村正在远方一点一点地靠近着。</p>

旧檀有《离乡》诗曰：</p>

恩仇自古意难平，</p>

戴月披星别故园。</p>

直上高冈回首望，</p>

河山不见叹连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