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白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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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龙骁带着一身破烂衣裳跟血渍回到金鲤堂时，龙颉吃惊道：“我儿是何处受了伤？”</p>

龙骁却很开心道：“今日是个大造化啊，这点伤没白受。”然后他把四方馆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龙颉。</p>

龙颉低头沉声道：“这可是个天大的人情啊，想不到，她居然有这等手段……”</p>

龙骁道：“日后必当尽力报答之。”</p>

龙颉叹道：“去年来了一个伊宁，今年冒出一个昝敏，两人已然如此了得，从今之后，你的目标，将不再是正一门的张青玄跟清源教的慕容煦了，那两人在这两人面前，不过等闲罢了。”</p>

龙骁道：“张青玄不可轻视之，那慕容煦也可能是大敌。”</p>

龙颉蹙眉：“张青玄闭关五年，至今未出，慕容煦也数年不曾下山，但是，我敢肯定，绝不是昝敏跟伊宁的对手。”</p>

龙骁道：“当务之急，我得继续修炼，直至真气化元。”</p>

龙颉点头：“我儿如此，何愁龙门不兴。”</p>

闲园内，董昭正在逗着狗，一口一个小惊龙，小兰走来，捋了捋鬓边青丝，问道：“你伤好了吗？”</p>

董昭道：“差不多了。”他抬头望一眼明媚的春阳，继续道：“明天，我就出门。”</p>

小兰从身后拿出一张纸条，递过来，说道：“姐姐给你的。”</p>

董昭连忙丢了狗，双手去接来，捧在手里，一字一字的看着，只见上边写道：董昭见信，先下洛阳，住四方馆，后下江南，吴中高府，静待我来，至五月五，勿乱走。</p>

“五月五？”</p>

董昭问道：“今日是何期？”</p>

小兰道：“三月三啊。”</p>

董昭问道：“师姐叫我走江湖，先去洛阳四方馆住一阵，然后到吴中高府？诶，吴中高府是哪里？”</p>

小兰道：“苏州，太湖畔，高舒平的老家。”</p>

董昭道：“然后在高府等到五月初五？”</p>

小兰道：“是的，今天三月三，你还有两个月时间。”</p>

董昭连忙往自己房间跑去，小兰道：“你就那么急吗？”</p>

董昭从屋子里传来声音道：“我还有重要的事呢。”</p>

小兰也不理会，转身就走。</p>

翌日，董昭准备好后，再次跟徐治小兰告别，小黑的伤也好了，但董昭只是牵着，没上马。</p>

徐治道：“早点回来，跟大小姐一起。”</p>

董昭道：“省得，能回一定回。”</p>

小兰郑重道：“江湖险恶，你可知道？凡事先保命，知道吗？”</p>

董昭点头道：“放心吧。”</p>

他牵着马，拿上行李跟一把刀，出了门，朝两人摆了摆手，两人在门口注目良久。</p>

骑在马上，董昭思绪万千，想着下一步的行程。这次他不走南门，走西门而出，出了西门后，再往南绕，眼看离那雄伟的城垣越来越远，他的心也提了起来。</p>

该不会又有人打黑棍吧？</p>

他骑着马，不紧不慢的走着，到下午申时，见到一座小镇，他于是想，要不要在这里歇一脚？</p>

进了镇子，得知此处是淀海县湾子镇，他慢悠悠的骑着马，走到一家客栈门前，早有小二上前来，小二和气问道：“客官打尖还是住店？”</p>

董昭道：“打尖，帮我喂下马。”</p>

“好嘞。”小二熟练的接过缰绳，董昭进了店里，在里头找了个位置坐下，另一个小二走来，问道：“客官要些什么吃食？”</p>

董昭点了三个馒头，两个小菜，不一会，饭菜很快就上来了，董昭拿起馒头一啃，便感觉口感不如前，他叹道：“这馒头，比徐叔的差得远啊。”随后他夹起一夹小菜，一口咬下，想吐出来，但想了想，还是咽了下去。</p>

难吃……比徐叔做的难吃太多了。</p>

此时正值晚饭点，客栈里进来了许多人，不乏江湖人士，那些人甫一坐下，便谈起江湖大事来，董昭竖着耳朵听着。</p>

一个虬髯汉子道：“听说了否，四方馆，龙王挑战天山玄女，又输了。”</p>

另一个身材也不比他差多少的汉子道：“可不是么？龙王不过浪得虚名，天山玄女伊宁才是真正的罕世高手。”</p>

虬髯汉子道：“伊宁阁下还帮龙王打通关穴呢，这造化，什么时候也帮我打通下任督二脉啊？”</p>

一个黄皮寡瘦的老汉道：“熊老三你还想有那造化，想屁吃吧。”</p>

虬髯汉子也不恼，说道：“老子真想找个好师傅啊……”</p>

董昭静静听着，师姐这等高手，到哪里都是江湖人谈论的话题，只是他刚才听到天山玄女伊宁六个字，他起了疑惑。于是他转身对着虬髯汉子一拱手道：“敢问兄台，天山玄女就是伊宁？她不是青衣女侠吗？”</p>

虬髯汉子笑道：“小哥，原来你不知啊，其实天山玄女跟青衣女侠就是一个人啊，她在西域取名陆鸢，在中原叫伊宁，江湖上都知道了。”</p>

董昭心中震惊不已，原来她早就是跟彭渐齐名的高手，难怪那时候他提起江湖高手，伊宁嗤之以鼻。</p>

虬髯汉子道：“可惜老子没能上五台山一睹玄女风采，据说她杀了昝敏四个弟子，把那昝敏气的快冒烟了。”</p>

董昭再拱手，问道：“兄台久经江湖，不知可曾见过钟离观的人？”</p>

虬髯汉子道：“钟离观？钟离观早就没了，世上哪里还有钟离观的人啊？不曾见过。”</p>

董昭道：“那多谢兄台了。”</p>

虬髯汉子道：“小哥客气了。”</p>

约莫过了一刻钟，有一个邋遢老头子进了店，是何邋遢模样？只见他，一头灰白头发，发髻是歪的，上边只是胡乱缠了根黄布条，像稻草一般，其他的头发乱蓬蓬的披下，头发也不知多久没洗，垂下来的都结了条，头发乱，眉毛长得像螃蟹钳子，脸说方不方，说圆不圆，五官也不周正，鼻子是个狮子鼻，还歪的，嘴角也朝一侧咧着，两只眼一大一小，大的那只也不见得多大，胡子乱蓬蓬，别人是一缕缕，他是一朵朵，下巴上似长了三朵白花，极其不同寻常。邋遢老头穿着一件深紫色绸衣，衣服也不知多久没洗，起毛的起毛，掉色的掉色，领口那里还破了个洞，甚是惹眼，一双黑色布靴底板都快磨平了，露出脚趾来，指甲都是黑的，身上唯一干净的，就是手上那个葫芦了。</p>

他一进门，便一股异味传来，董昭一闻这味，刚吃到嘴里的馒头“噗”的吐了出来，他转头看着这老头，登时吓了一跳，世间怎么会有这么丑的人？</p>

老头望着他也一笑，渗人的紧，董昭当即筷子掉了下来，结结巴巴喊道：“结……结帐。”</p>

小二麻利的走过来，说道：“客官，饭菜十五文，马的草料十文，一共二十五文。”</p>

董昭掏出一块碎银子，小二拿走后很快回来，找给他几十个铜板，董昭收了铜板，立马拿上东西就走。走到一半，那老头却一把拽住他胳膊，说道：“小哥，也请我吃一顿呗？”</p>

董昭掏出几个铜板，递过去，那老头接过钱，眉开眼笑，松了手，董昭连忙出门，找到马后头也不回上马往南而去。在马上不由打了个哆嗦，江湖上真是什么人都有啊……</p>

董昭走后，店里那虬髯客道：“哪来的糟老头子，这般臭？要饭的吧？”</p>

老头道：“你才是要饭的呢，老夫穿的可是丝绸，不是破衣。”</p>

虬髯客道：“就你那丝绸，哪家人不要的被你捡来的吧？”</p>

老头歪嘴道：“怎么说话呢，瓜娃子也不懂敬老……”</p>

虬髯客道：“就你这糟老头，凭什么敬你啊，你也不撒泡尿照照……呃！”</p>

虬髯客当场说不出话，圆睁双眼，只见他咽喉处插着一根筷子，鲜血汩汩而出，然后一仰头，栽倒在那里。</p>

一店的人都吓傻了，老头若无其事一摆手中铜板，说道：“小二，上菜。”</p>

那个黄皮寡瘦的老汉喃喃道：“川西白发翁……”</p>

董昭独自骑着马，晃悠悠出了镇子，此时已日落西山，他正想晚上如何过夜，心里打起了鼓，想想师姐，就一个人，一堆火，靠着石头就这么过了，难道走江湖就是这般吗？</p>

自己在闲园，不愁吃不愁喝，房子也是他睡过最好的房子，没有人欺负他，使唤他，天天还能看到漂亮的小兰，逗小狗，喂鸽子，何其惬意。</p>

他叹了口气，一催小黑，小黑加速往前走去。</p>

夜幕降临的时候，他走到一处村庄外，他道声运气好，骑着马往村里走，不料却看见那村头火起，照亮了一片天空，他大惊，里头莫不是有强盗杀人放火？怀着一丝侠义之心的他，催着马就往里头冲。</p>

及至村口，他停下马，拴好，拿上刀就大步奔了进去。</p>

果然是有人杀人放火，他靠在一侧墙角，看到十几个强盗，穿着各色衣服，明火执仗的冲进村民的院子里，或杀或抢，一个个笑的放荡，手段狠毒。</p>

他再也忍不住，这是什么世道？他冲过拐角，照着一个落单的强盗后背直接一刀，鲜血飞溅，那人呜呼倒地，怀里一堆铜钱洒落在地。他之前杀过裴如炬，现在倒是不怎么害怕了，他顷刻镇定下来，又拐过一扇墙，又遇着两个正在杀人的，他二话不说，照着其中一个后脑一刀，结果了他，另一个反应过来，被他一脚踹倒，横刀一下，抹了脖子，那家主人倒在血泊中，嘴唇蠕动喊了声谢，却就此瞑目。</p>

终究是没能救回，董昭怒气腾腾，出了门，正好看见三个强盗，挎着刀，手里提着大小包袱，想是些值钱物，他大喝一声，冲上前去，照着为首的一个白面小生一刀劈下，那人在火光中还以为董昭是同伙，哪曾防备，直接被一刀劈中脑门，红白之物飞溅，直挺挺倒了下去。</p>

另外两个见状大惊，扔了包袱，抡起刀就朝董昭砍，边砍边喊道：“有扎手的，快过来！”</p>

董昭丝毫不惧，这些个蟊贼哪里是他对手，他持刀架起两人的刀，一下推开，横刀一扫，就砍中一人肋骨，那人捂着胸后退，另一个再上，被他一脚踹开，他持着刀，朝那个受伤的冲去，一刀劈下，砍掉了那人右手，那人尖叫不止，董昭又一刀，刺进他心窝，让他闭了嘴。</p>

另一个被踹开的爬起来就跑，董昭追上去，那人哪里跑的过董昭，被追上脑后一刀，就此杀掉。</p>

董昭一把刀上已是鲜血淋漓，此时五六个强盗已经围了过来，其中一个还拖着一个年轻女子，那女子在火光中拼命挣扎，却挣扎不脱，一边哭一边喊。</p>

董昭厉声问道：“杀人放火，抢劫掳掠，你们还是人吗？”</p>

那五六个人中为首的一个高个子，眉毛倒竖，胡子拉碴，张开一张血盆大口喊道：“你是何人？胆敢坏我的好事？”</p>

董昭一脸寒色：“杀你的人。”</p>

那头子看着董昭手上染血的刀，怒道：“你敢杀我兄弟，小的们，给我上！”</p>

另外五个人持着刀叉，把董昭团团围住，董昭一次打五个，心中有些慌乱，但仍然镇定下来，紧紧握住刀柄，目视前方。</p>

一个拿长叉的大喊一声，直接抡起叉子就朝他刺来，董昭一闪，身后一人持刀砍来，董昭又一侧身，左边一人拿刀照他头就劈，他抬起刀一挡，不料右侧一刀挥来，他急忙一躲，但仍然被那刀在大腿上刮了一道口子。</p>

那强盗头子大笑，说道：“小子，好手不敌双拳，双拳难敌四手，你不知道吗？”</p>

董昭沉下心，瞟了一眼在那里挣扎哭喊的女子，那女子也看着她，眼中泪光闪闪，又带着期待，他霎时便想起了自己踩木桩的时候，对啊，幽影腿。</p>

他快步向前，一刀劈来，他直接仰身半跪从刀下滑过，手中刀一挥，只闻得一声惨叫，那只手应声而断，此时一把叉子正朝他屁股后边扎来，他一个翻身避开，两柄刀正好贴着他面门落下，他手中刀再挥，又是两声惨叫，他脚步有条不紊的走着，手里刀见破绽就砍，不过片刻，这五个蟊贼便被他杀死杀伤，那高个子见状，一把松了那女子，然后提起刀，照董昭头一刀劈来！</p>

“公子！”那女子叫了出来，满脸惊恐。</p>

“叮”！董昭拿刀架着头子的刀，头子力气大的很，压的董昭快撑不起来了，他摁着刀，眼看就要砍到董昭额头。</p>

董昭大喝一声，全身运气，气海如沸腾一般，双臂一掀，那头子手中刀被磕开，他大吃一惊，董昭迅速冲上，步伐错乱有致，持刀劈下，头子挡住，董昭又翻身一砍，头子避开，董昭想起伊宁练刀法的样子，刀越出越快，头子越打越难以支撑，很快就只剩招架之力。</p>

随着董昭一脚将其踹退七八步，头子终是吐了口血，董昭高高跃起，一刀抡下，头子以为他要劈，便持刀横挡，谁料董昭一变招，快落地时劈变横砍，簌的一刀，头子脑袋飞起，鲜血溅出，惨叫都没来得及喊，脑袋就掉地上，双眼圆睁，死不瞑目。</p>

“啊？”那女子见到这等血腥的画面，瘫倒在地，眼中满是惊恐。</p>

董昭随手扯过一块布，擦拭刀身后，将刀入鞘，走到女子面前，说道：“贼寇尽死，你回去吧。”</p>

女子抬头看着他，说道：“公子？”</p>

董昭道：“没事了，你回家吧。”</p>

女子眼泪如珠串，簌簌滴到地上，说道：“奴家，已经没有家了……奴家的父母，已经被强盗杀死了。”</p>

董昭沉默一会，然后道：“先埋葬他们吧。”</p>

女子跪在地上，说道：“求公子帮我一帮，奴家身无分文，没办法埋葬双亲。”</p>